第二百七十五章 屏障積蓄

陸淵這話確實說得真誠。

對於他來說,河對岸的昆海地區,雖然很好。

有湖水灌溉、土地富庶,稍加經營,就能養活百萬人,成為攻略西南夷的重要基地。

但對於如今已經吞了西南夷一郡之地的大楚來說,想要消化現如今的一郡八府,就已經極其吃力,困難重重,快要被撐死了。

此時再去打什麽昆海地區,再增加這麽大一片地盤,那完全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想要原地自爆。

所以對陸淵來說,昆海雖好,但對自己來說卻等同於毒藥。

吃下去時或許有瞬間的甘美,但等毒藥擴散到全身四肢百骸,那便是毒性發作,要命的時候了。

對他來說,對外擴張不必急於一時,自己有漫長壽命慢慢等待。

攻略西南夷地區,完全可以效仿以前的金陵曆代朝廷,花個百餘年兩百年時間,慢慢的一郡一郡擴張下去。

用個五六百年,西南夷也就被吞並消化了。

不然極速擴張的後果,就等同於自己前世的秦滅六國,地盤是打下來了,但沒有足夠官吏統治,隻能任用六國餘孽。

地方百姓也心向故國,厭惡秦法,所以始皇帝還在的時候,對於地方的掌控權就爛得一塌糊塗。

秦始皇在京畿地區,還能遭遇盜匪,這你能信?

朝中大臣公然收容項梁項羽這些被朝廷通緝的叛逆,這你能信?

張良刺殺了始皇,結果始皇卻找不到刺客,這你能信?

甚至都不用說始皇了,前秦苻堅就是一個明顯例子。

南征前,看著北方一片大好,萬眾臣服。結果一場大敗,整個帝國就崩潰了。

哪怕他還活著,也遏製不了這種趨勢。

以上種種例子,都無不說明了,擴張太快,一口氣吃成個胖子,對一個王朝是多麽的嚴重致命。

而且不管是贏秦,還是前秦,他們統一的,好歹還是共同承認華夏文化的地方,都能算諸夏一份子。

如今陸淵征服的,可是與三帝苗裔,與東揚人文化體係,信仰文明,血脈族群完全不同的夷人。

對於這種敵人,如果還要學著迅速擴張,一口氣吞下,那陸淵真不知道,自己大楚會怎樣死?

他是個穩重的人,同樣也有穩重的資本。

擁有無盡壽命的他,完全不用像那些曆史上的天下雄主一樣,因為壽命逐漸走向盡頭,所以急切的想要將所有功業,在自己有生之年完成。

做什麽向天爭命的事情。

所以對於以上這種情況,陸淵自然不會傻乎乎的,去重蹈曆史風險。

一步步來,一口一口的慢慢吃,這才是最有利他,最有利於楚國的策略。

而為了讓自己能安心吃,能安心消化黔中郡,剛剛對於李雄的許諾,便就至關重要了。

雖然自己吃不下昆海,但也並不意味著,陸淵就想把這片富庶之地,讓給大長和國了。

要是讓這個夷國,繼續占著這片地盤,那麽得到此地供養,大長和國休養個十年,便可重新積蓄實力,不斷的來騷擾進攻黔中郡。

而在對方有著族群認同,信仰認同,大義名分的前提下,黔中郡內現在還比較老實的那些夷人,很難說會不會被鼓動起來,造楚國的反。

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因此為了黔中郡的安穩,為了大楚能夠安靜迅速的消化黔中郡。

在黔中郡與大長和國之間,樹立起一道屏障,建立出一個緩衝區,給對麵的夷人立起一個靶子,就顯得很有必要了。

那麽問題來了。

這個屏障要誰來負擔起,這個緩衝區設在哪裏好,這個靶子誰能扛得住火力?

以上三個問題,最後的答案與人選,其實也隻能指向一個人,那就是李雄。

此人有野心,隻要將昆海地區給對方,那麽已經占據了如此一片堪稱王霸基業的李雄,是絕不會放棄這到手的地盤的。

所以他在此立國,絕對能扛起大旗,成為大楚抵禦西南夷反攻的一道堅實屏障。

同樣的。

昆海地區被李雄搶了去,失去了這片基業的大長和國與赤黎夷人,也絕對不會甘心。

西南另兩個霸主,大理國與南詔國,也不可能坐視東揚人在這裏經營起一片基地,滲透進他們的傳統地盤。

所以這三方最後必將會聯手,共同反攻已經伸進手來的李雄與陸淵。

而到了那時,他們想攻打陸淵,想攻打陸淵的黔中郡,那麽首先要跨國的就是李雄。

在李雄沒被打垮前,他們是不可能伸過手,跳過這個強大阻礙,來幹涉陸淵在黔中郡的發展的。

他們頂多也就派出一些小規模的細作,滲透過來,鼓動一些無知的夷民,對黔中郡發動騷擾。

可這種小規模的騷擾,自然有地方府縣兵嚴厲鎮壓。

敵人隻要沒大兵臨城,黔中境內就不可能出現大的騷亂。

甚至於對方先天宗師親自出手滲透,這種情況也不太可能發生。

因為陸淵隻打算幫李雄奪下洱海地區,對於洱海以東的,大長和國直接掌控的的十一夷國,以及會川國一大部分,他是沒多大念想的。

而以上諸多地盤加起來,也有大半個郡了。

有著這片基業在,稍微統合一下,算上大長和國內的兩位先天宗師,也能勉強維持一個霸主位格。

自己還沒全部輸光,甚至還保留了大片家業,沒成為光棍的大長和國,自然不可能做出宗師親自下場,到處偷襲屠殺的事情來。

因為你可以這麽做,陸淵這邊同樣也能反過來這麽做。

到最後,無非是拚消耗,拚誰的承受力,拚誰先死罷了。

而以楚國的體量,大概率是對方先輸先死,而楚國受到重創的結局。

這種兩敗俱傷的做法,隻要對方還有理智,還想著保住自己最後的大半郡基業,那就不可能做出這種瘋狂的事情。

這樣一來,陸淵誌可以安心消化,已經到手的地盤。

‘哼哼,想來金陵那邊,估計早就等著看我笑話了吧?’

陸淵想到這裏,不由冷笑:‘孤既然出兵西南夷,又怎麽可能沒想到,金陵曆代王朝對外開拓時,所遇到的種種難關問題。

對此,早就有應對方略了。

如今李雄是一道屏障,給大長和國留下小半基業,又是一道鉗製。

有這兩項在,我大楚消化黔中郡,根本就不需百年,有個二三十年就足矣了。’

陸淵心中正得意間,旁邊李雄得了他肯定許諾,卻已從興奮中回過神來。

此時就直接跪了下來,整個人拜倒在地:“大王如此信重於臣,臣受此厚恩,無以為報。前方那些夷人阻我於水,臣願親率死士,為大王渡河擊之。不破夷兵,誓不回還。”

陸淵已經開出了賞格,此時瀘水以西,整個昆海之地,凡是能打下的領土,皆立刻授封給李雄。

所以如今每打的一場仗,每奪下的一片土,那都是屬於自己的。

李雄此時的主觀能動性,前所未有的高漲了起來。

因為他知道這不是在給別人打仗,這是給自己在打仗。

幫自己奪取利益這種事情,自己不積極,還指望別人積極嗎?

打夷人,我李某當仁不讓。

然而麵對他的請戰,陸淵隻是笑了笑,並沒同意,搖頭道:“孤知李卿心切,不過此時還不急。大長和軍嚴防死守,黎川和彼國大巫祭也非無能之輩,此已到其等腹心之地,他們是絕不可能退讓的。

此時強攻之,能否有收獲不確定,但傷亡絕對少不了的。

那些夷兵雖然不值錢,但耗費在這裏,也是浪費。

且先等等吧。

如今已是新的一年,變數將至,我等靜待即可,機會很快就來了。”

李雄聞言,稍稍歇了下心頭熱血,隨即不由困惑。

變數?

機會?

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眼前這位楚王還有其它安排,讓他有自信,能突破眼前的瀘水防線?

李雄心中這般猜測著,卻也生出一股期待來。

正如陸淵所說,眼前這條防線想要打破,並不是那麽容易的。

哪怕他親自帶隊衝鋒,也沒多少信心能夠打贏。

大長和國的黎川與大巫祭,也都是老牌先天宗師了,實力雖然還沒到第二境,但也是其中的資深宗師。

真仔細比較起來,李雄這種新生代的宗師,實力還真不一定比這兩人強。

此時河對岸有那兩位聯手,縱然李雄親自出手,也根本討不到好處。

甚至就連陸淵此時的實力,也不敢說動手之後,就能拿下對方。

畢竟先天第二境與第一境的差距雖大,但到底還是處於同一個大境界內,實力雖有強弱,但也不會說達到碾壓的層次。

他就算出其不意,靠著法術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但在有人接應的情況下,想直接斬殺對方也很艱難,甚至可以說希望渺茫。

更別說,那兩人還背靠十餘萬大軍,看見情況不對,隨時能逃入軍中,這就更難殺了。

也正是因此。

此前幾次,陸淵雖也試探性的與黎川和那位大巫祭交手過,但一直都是動用的武道實力,並沒展露過自己仙道法術。

這就是因為沒尋到合適機會,在無法保證能夠一擊必殺的情況下,他並不願過多暴露自己的實力。

想殺這兩人,還得等到對方落單,或者受了重傷的情況下。

就如此前殺過的歸連雲與張蟬衣,趁著對方虛弱和落單的機會,幹脆利落的偷襲刺殺,這才是對付先天宗師的正確辦法。

不然失誤的後果,就是先前北伐時,在漢中郡偷襲周國的北柱國大將軍賀拔勝一樣,哪怕動用了仙法,甚至傷到了對方。

可最後還是讓此人逃回了軍中,未能克盡全功。

正是吃過此等失誤的教訓,所以陸淵此時與人動手,就越發深諳隱藏實力的要訣。

沒有完全把握,絕不輕易暴露全部實力。

……

一場河畔對話,陸淵成功的安撫了李雄,得到了一枚極好用的棋子。

而後時日,陸淵繼續領兵屯駐安寧城,除了時不時與對岸的大長和軍,互相派些部隊在河麵廝殺外,也沒什麽事情了。

於是他也趁著這閑暇時光,將自身精力,投注到了修煉當中。

自與西南夷開戰以來,楚國連戰連捷,如今已經奪下了一郡八府,開拓出了三千餘裏的疆土。

雖然如今黔中郡,還在逐步開發消化當中,甚至連基層的一些府縣,都隻是搭了個雛形,遠沒有建立起穩固的統治。

但直接打下了這麽大片地盤,擄獲了近百萬的夷人,所帶來的氣運也是極其可觀的。

多了不說,這一郡的開拓,直接就讓陸淵掌控的氣運總量,直接提升了十分之一。

而且這還隻是暫時的。

隨著後麵對黔中郡的開發進一步深入,地方上的各項統治穩固下來,那些被征服的夷人不斷歸心。

這裏能提供的氣運還會繼續增長,最後達到現如今的三成氣運,也不是沒可能。

不過想達到這種程度,需要很漫長的時間就是了,沒個二三十年,是不要做這種妄想了。

但就算不提未來,僅是如今的助力,就已經讓陸淵驚喜了。

總而言之,黔中郡未來可觀。

除了黔中郡提供的氣運之外,這段時間隨著周青突破先天的消息不斷發酵,楚國內部人心變得愈發穩固。

就連周邊各國對楚國的看重態度,也隨之做出改變。

在加上對西南夷的開拓,黔中郡的設立。

無形之間,楚國的國格和實力,在天下人的眼中又進一步提升,漸漸有了幾分霸主的氣象。

畢竟這已經是據擁四郡二十五府的龐然大物,擁有疆域過萬裏,戶口過百萬,先天宗師有著三位的江南大國。

以此等實力,縱然比起寧國,也差不太多了。

在世人的眼中,楚國此時已經有了與寧國爭奪揚州霸主的資格,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方小霸了。

這種認知上的提升,無形之中也使得世人對楚國的認同更高,人心也慢慢匯聚過來,無形之中又提升了不少氣運。

此時陸淵擁有的氣運總量,比起開戰之前,已經多出了將近三成。

如果說開戰前,他的氣運總量是十的話,那如今氣運總量就已經漲到了十三,這提升不可謂不巨大。

而氣運的提升帶來的另一個好處,就是陸淵對太平道書的修行速度,比開戰前加快了百分之三十左右。

而且在氣運暴漲的時候,連帶著實力都突破了許多,體內法力進一步增厚。

“此時的我,估計再有半年,便可凝聚一氣,仙道入門了吧?”

陸淵以神魂溝通天柱,從中牽引了一波仙靈之氣吐納完後,停下提煉法力,不由深思。

這幾個月來,他雖一直領兵征討西南夷,可對於北邊丹鼎道的動靜,卻也一直極其關注留心。

不僅吩咐皇城司那邊多多留意丹鼎道的動向,著重探查該道有沒有大規模的人員調動,以防他們突襲南下。

同時自己本人,也時刻躲在大軍之中,除非必要,否則絕不孤身一人行動。

偶有的幾次外出,如上次視察黔中郡各府縣的建設情況,也是些距離大軍不遠的地方。能確保自己遇到危險,能迅速趕回軍中。

如此小心,防的就是丹鼎道跑來找自己報仇。

可如今等了快一年了,時間都來到了神武五年,丹鼎道卻依舊沒什麽動靜。

北邊梁國那邊沒消息傳來。

皇城司的回報,隻說丹鼎道的各方明麵上的人手,沒什麽變動。山上的一些道士,也如往日一般苦修,沒有要離開的跡象。

同時楚國內部的各處監視,也沒發現從梁國那邊大規模湧入的群體,一切看上去都很風平浪靜。

就像丹鼎道並沒報複的念頭一樣。

“難道全都是我多想了?”

陸淵回想著這些日子來,收到的各項信息,還有自己平日裏的感受,不由有些懷疑。

難不成那些丹鼎道的人,真的被他給嚇退了,不敢報複回來了嗎?

這號稱道門六大道脈之一的宗門,竟這麽慫?

陸淵一時有些不知該怎麽說。

“不管了,隨丹鼎道怎麽想,反正再撐半年。我就能突破凝聚一氣了。到那時,就算丹鼎道打過來,以我實力,也全然不懼。

任敵千百般算計,我隻一心提升實力,按我規劃走,便可以力破巧,鎮壓一切。

丹鼎道,屆時也不過如此罷了。”

陸淵搖了搖頭,隨後繼續通過天柱接引仙靈之氣,沉心修煉起來。

在這種偉力歸於一身的世界,與其指望敵人不來找自己麻煩,還不如自己想盡辦法提升自身實力。

隻要實力夠了,原本的麻煩也就不屬於麻煩。

原本可怕的敵人,也將不再可怕。

丹鼎道又如何?

等自己凝聚一氣,仙道入門,對方要是敢來,直接打回去就是了。

大家都是凝聚一氣的修為,你那邊有幾位仙修,我這裏同樣有幾位武道宗師,誰還怕了誰呢?

更不用說,陸淵手下,還有幾十萬雄兵了。

時間,他現在隻需要時間,能讓自己成長的時間。

隻要再過半年,那丹鼎道就再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