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夷國來附
整個神武元年,都是在歡慶的氣氛中過去的。
年初的改號建元,獨立自主。年中的王嫡長子降生。這兩樁不管是哪件,都是值得全體國民慶賀的事情。
國內也確實喜氣洋洋,國君賢明,大臣清廉能幹,朝政清明,連帶著百姓的日子也好過許多。
上升期的國家,縱然是最底層的乞丐,也能分潤到不少好處。
畢竟人們日子過得好了,你去討個飯吃,主人家也能給你多個饅頭不是?
歡樂氣氛從年初直持續到了年尾。
而陸淵也在度過了八月長子誕生的喜悅後,又於當年十二月初的時候,收到了楚維的報告。
曆經數月時間,這位未來的水師總管,終於把水師的架子給搭起來了。
在洞庭湖一帶招募的五千漁民,並且征集了一些大小商船漁船後,大楚水師總算是有了個名頭。
不過這般情況,這水師戰力,注定不高就是了。
但沒關係。
根據楚維的規劃,他正派人去寧國那邊,用高官厚祿挖一些水師將領,同時也在洞庭郡這裏,尋找一些已經退休的、或者幹脆就是水軍世家的人才。
除此之外,他也跟洞庭郡這邊的一些船廠,開始定做戰船。
雖然在前越年間,全國的水師打造基地,多是處於豫章郡的潯陽、或者臨海的烏江兩地。
但這隻是說這兩地船廠較多,能建更大更好,種類更多的戰船罷了。
大越臨海靠水,往來多依賴舟船之力。其它各郡,同樣也有著用船的需求。
即便大多數此類需求,潯陽、烏江的船廠能夠滿足。
可你行船到它郡做生意,中途如果船壞了,是不是也需要維修?
潯陽、烏江距離太遠了,一些本地商人不做那邊的生意,不想去外郡,那麽想在本地弄些船隻,是不是也就有了造船的需求?
甚至於朝廷水師巡視駐防此地,平日裏船壞了,總不能千裏迢迢的拉回去,耗費數月時間修一條船吧?
甚至水上的時候損失了一些小舟小船,想要彌補直接本地供應,總比後方補給方便吧?
在這方麵,朝廷水師同樣也有著需求。
因此有著種種諸多原因,所以在洞庭郡內,甚至陸淵掌控的西川郡三府內,還有襄陽郡四府內,都是有著一些大小不一的船廠的。
這些船廠全部加起來,總共有著十三家之多。
雖然這十三家船廠,隻能建一些載幾十人的小型戰船。
但這些小型戰船,也可以初步滿足大楚水師前幾年的需求了。
並且楚維已經跟這些船廠說好了,甚至選定了三家規模較大,潛力較足的船廠。讓它們多去寧國那邊挖一些造船技師,努力造出能載百人,乃至數百人的大戰船來。
至於錢財方麵,大楚水師背靠著整個楚國,絲毫不用擔心。
你們能造出船來,水師就收。
受著這個激勵,這三家船廠已經開始派人,去寧國挖牆腳了。甚至不止是他們,其它一些較有野心的小船廠,哪怕沒有受到楚維的要求,也開始動了心思,想做這筆生意。
因此哪怕沒有吩咐,也開始派人去寧國、甚至是周國、梁國挖牆腳了。
?
周國、梁國?
是的,別懷疑,這兩國也是有水師,也是有船廠的。
畢竟這兩國也麵臨長江,國內也有不少水道湖泊,梁國甚至靠海,這自然有著用船需求。
隻不過這兩國水師,定義和陸淵的大楚水師一樣,都隻是防禦性質的罷了。
舉國上下,也不過三五萬人,防守有餘,進取就不足了。
相較於是江南水國的越國,周國、梁國終究是內地平原較多,麵臨的也都是內陸大國。來自陸上的壓力更大,精力自然也隻能專注於其上。
與其花費大代價,去建自己並不怎麽用得上的水師,把這些錢省出來,多養個幾萬十萬的兵馬,拿來和其它各國爭鋒不香嘛?
水師這種東西,養個幾萬,足夠防禦就夠了。
又不是誰都是越國,需要靠水師立國。
正是處於這種心理,故在天下間,雖然周國梁國的水師規模其實也不小,都有數萬之眾。
但比起聲名來,比起擁眾十萬,甚至多時十數萬的越國水師,還是差得遠了,不為眾人所知。
但聲名差了點,並不意味著兩國的船廠技師,功夫就差了。
這兩國,能靠水師抵禦越國這麽多年,能說手底下沒點功夫嗎?
它們的戰艦其實也是不差的,水師人才也不少。
等把這些人挖回來,大楚各船廠的造船水平,絕對能升好幾個台階,甚至可以說直接飛躍了。
屆時楚維那邊,再挖來足夠精通水戰的人才,用幾年時間,訓練出一批慣於水戰的精兵。
大楚水師,也就算定了。
……
水師那邊捷報頻傳,為神武元年末增添了一分喜色。
但這並不是完結。
趕在年尾的那幾天,幾個從西南而來的客人,為新年再帶來了一份賀禮。
南極殿內。
陸淵坐於王座,看著下方恭敬拜倒的兩個身著異族官服的人,沉吟良久,才問道:“據孤所知,你師宗、彌鹿兩國,向來是大長和國的屬國,侍奉該國,已有上百年之久。
你等夷國,性散漫,不遵禮法王化。
雖同屬揚州,卻與我東揚之人向來不和。
如今好好的,怎麽就想起來背離大長和國,跑來尋我大楚,想要內附了?
不要和我說什麽向往大國,仰慕王化之類的虛詞,到底是何事,給孤老實交代。
不然的話,弄不清楚詳情,孤是絕對不會收留你二國的。
大長和國可不弱,為你兩小國,得罪此等大國,這買賣可不值。”
是的,眼前這兩人,乃是來自西南,是大長和國治下的師宗、彌鹿二夷國使者。
如今這兩國使者來尋大楚,正是為了脫離大長和國,內附楚國之事。
也正是因為此等大事,所以在年末這關鍵時間,陸淵也不得不抽出時間來,接見這兩人。
而聽大楚王說的這般嚴肅,下麵兩個使者,互相對視一眼,最終師宗國的使者,不得不道出實情:“回大王,正如大王所說,我等小國,向來依附於大長和國。
而且我等西南夷人,也與東揚人不和,確實不怎麽願意歸附。
這次前來請求大王收留,是有其它原因。”
揚州是很大的,舉州加起來,大概有十六七郡之地。
而在很久以前,揚州內部生活了很多部族,西南有夷、西方有羌、蠻,南方有越、苗,東方也有蠻、越。
整個揚州境內,主流族脈有數種,其它分下去的大小部族,更是不知凡幾。
和這些不同族脈、大小部族之間,各自的習性文化都不同,生活差異更是堪稱兩種世界。
這種情況下,各個族脈之間,自然尿不到一塊去。
如今的揚州之所以有現在的境況,其實還是靠了曆代先民,也就是以臨海世家為首的、一批最先和上古三帝主流文化接觸的東揚人,不斷開拓所致。
曆經數千年的征伐,原先的越人,或者稱東揚人,接連消滅、擊敗了蠻、苗、羌、越各族,在他們的故土上,建立了一個又一個的郡府縣。
到了前越,甚至幹脆用越作為國號,可見這些地方受王化之深,早已沒了其它蠻夷。
不過這些區域,並不包含西南夷。
因為截止到前越期間。
大越對揚州的開發,也才剛到西川、洞庭、還有鬱林三郡。
在這三郡之內,蠻、苗、羌、越等族,依舊根深蒂固。
雖然地方上也建立了郡府縣,但三郡內多達數百萬的異族之人,依舊需要很長時間慢慢去同化消滅。
而按照往常慣例,這個時間需要數百年,甚至上千年之久。
所以在這三郡沒消化完前,大越自然沒精力,再去開發西南夷。
畢竟西南諸夷國,實力也不小,合起來有六七郡之地,先天宗師也有數位之多。
大越想要打下他們,可沒那麽容易。
也因此。
西南這些夷國,基本也就自己形成一個小圈子,在揚州西南這片地界上,自己玩自己的。
外界不來打擾,他們也不會主動去找外界的麻煩,與越國各自相安無事。
所以如今師宗、彌鹿兩國,突然派使者找上門來,說想要內附楚國,才顯得那麽突兀與不尋常。
在沒弄清裏麵詳情前,陸淵也不敢貿然答應。
而眼下,就是他們給出解釋的時候了。
前麵說了下心話後,師宗國使者就繼續道:“這是我二國前來請求內附,實有不得已的原因,因為大長和國爆發內亂了。”
“內亂?”
陸淵聽到這個消息,不由一怔。
“是的,就是內亂。”師宗國使者點了點頭,然後解釋道:“就在去年……”
大殿內,隨著師宗國使者講述,再加上旁邊彌鹿國使者不時補充,陸淵總算弄清楚了,他們前來請求內附的原因。
原來,就在去年,也就是弘道九年的時候,在大長和國內部,爆發了一場叛亂。
大長和國治下的一個大藩國,烏蠻國叛亂了。
這裏要說一下,大長和國,或者說整個西南一國的政治體係。
由於不慕王化,野蠻落後的緣故,整個西南夷地區,雖然也有國家的存在,但這些國家更像是一個個部落,隻不過被冠了國家的名稱罷了。
就比如前來請求內附的師宗、彌鹿二國,其實他們兩國之民,都是出自兩個部落,也就是師宗部落、彌鹿部落,隻不過如今由部落化國,建立起了君主官員罷了。
但本質上,他們還是部落國,玩的還是部落的那一套。
國家內部有各脈酋長,這些酋長套著一個官名,管著各自部族的事情,然後共同尊奉最大的那個酋長為國王。
這種簡陋落後的體製,自然談不上什麽集權,也談不上什麽認同感。
而整個西南地區,這種部落國的玩法,部落、族群的認同,大行其道。
因此雖然西南有南詔、大理、大長和三大夷國,可這三大夷國,各自核心部族所掌握的地盤,也都不過半郡而已。
而他們就以這半郡之地,向外輻射,那些大小部族,將它們作為藩屬國,或者羈縻地區,形成了自己的統治體係。
所以在這三國的地位,大概就類似於陸淵前世的周天子,名義上是天下共主,底下有各大諸侯,這些諸侯在各自區域都是自己的老大。
在天子強的時候,諸侯國們尊奉天子。而如果天子弱了,那麽便會不尊王命,甚至跳起來造反。
大長和國便就是如此,在他國內,在這個天子之下,還有著二十七個小國。而這些小國之中,又有三個大的藩國,類似於方伯的地位。
分別是被任命掌管東部七國事務的烏蠻國,掌管北部五國事務的會川國、掌管南部四國事務的弄棟國。
從上麵的區域劃分,就能看得出來,這三個方伯藩國,以烏蠻國最強,掌控了七國事務。
事實也是如此。
大長和國的控製區域,大概有兩郡之地。
其中半郡由他們自己掌控,直轄的國民有百萬之多,養了五萬精兵,國內王族更有先天宗師,實力可謂極強。
而剩下的一個半郡,有半郡十一國之地,由大長和國直接控製,這加起來也有近百萬之民,能給大長和國提供十萬左右的夷兵。
剩下的一郡,則由烏蠻、會川,弄棟三國分掌。
其中烏蠻國分的最多,有接近半郡之地。
這半郡之地內,屬於烏蠻國直轄的,也有近半領土。
換成大楚這邊,大概就是兩府的地盤。
雖然不大,但靠這兩府地盤,烏蠻國的直轄國民也有五十萬之多,養了兩萬精兵。
在西南那片地界上,三大夷國之下,算得上實力極強了。
剩下的會川、弄棟兩國,實力則弱的許多,直轄領土都隻有一府之地,國民二十餘萬,隻有一萬精兵。
算是普遍水準。
至於這三大方國之下,那十三個小夷國,實力就更弱了。基本隻有三五縣之地,甚至隻有一縣之地,民最多不過十萬,少則可能隻有一兩萬。
就如眼前兩位使者的師宗、彌鹿兩國,師宗有四縣之地,八萬國民。彌鹿國少些,隻有三縣之地,七萬國民。
兩國傾力動員之下,也隻能出一兩萬兵,是實打實的小國了。
而這兩國,就處在大長和國東部,屬於烏蠻這個方國管控。
這麽一番算下來,西南夷那邊的情況,也就清晰很多了。
整個大長和國,或者說還要加上大理、南詔兩國,本質上就是大部落管中等部落,然後中等部落管小部落,這麽一層一層管下去的分封體係。
正常來說,這種層層分封的體係,隻要最上層不出問題,還是很穩固的。
但這隻是正常情況下。
世事無常,風雲變化,天下哪有一成不變的事情呢?
就在前年,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首先是烏蠻國主在每年末的例行朝會上,沒有前往大長和國的首都陽城朝見,然後也沒派使者前來解釋,到底怎麽回事。
等大長和國派使者前去問責的時候,更是受到了烏蠻國主的羞辱,宣稱烏蠻國從此以後,就脫離大長和國。
從此嶺東七國,自成一體。
麵對這種**裸的叛逆行為,身為昆海地區霸主的大長和國能忍?
這自然是不能忍的。
所以大長和國果斷發兵,派出了兩萬精銳,同時召集了各附屬國,湊齊了十萬兵馬,前往討伐烏蠻國。
以此雄兵,大長和國自信,小小烏蠻,是絕對抵擋不了的。
然後……
然後驚人的消息傳回了香城。
派去征討烏蠻的十萬大軍,在曲扼川大敗,全軍近乎覆沒,隻有數千殘兵逃了回來。
這些殘兵帶回來的消息是,烏蠻國那邊,竟然有一位先天宗師。而且南邊的弄棟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和烏蠻國裏應外合,在戰場上,當場背刺反水。
正是因為先天宗師的出現,還有弄棟國的反水,才導致討伐大軍的如此大敗。
而更讓大長和國難受的是,在烏蠻、弄棟兩國合流之後,已經湊出了十萬大軍,此時更是有一位先天宗師率領。
反觀他們這邊,十萬大軍盡沒,香城雖然還有一萬精兵,直屬的十一個小國也還聽命,會川態度還算恭謹。
但即便算上這些,在先前慘敗之後,大長和國最多也隻能湊出十萬兵馬了。
就算算上王族的那位先天宗師,實力也最多與叛軍齊平。
兩邊糾纏之下,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於是戰事,就這麽曠日持久的持續了下去。
一直從去年年末打到了現如今,整整一年多過去了,也沒見個完結時候。
這種情況下,大長和國、烏蠻、弄棟這些大國還好說,他們底子厚,還撐得住。
可像師宗、彌鹿這些小國,卻維持不下去了。
原本太平時候,他們就需要向烏蠻、大長和兩個宗主國進貢,雙層剝削之下,壓力也就很大了。
一年忙活到頭,也剩不下多少錢糧。
此時打了一年,國內出兵出人、出錢出糧,沒見到什麽收獲不說,還耽擱了耕種采集、狩獵放牧。
這等大出血下,自然叫苦不迭,生出了謀求它路的念頭。
正巧。
大長和國的統治區域,便處在洞庭和西川兩郡的包夾之間,同時還有一部分和鬱林郡相接,算是直麵東揚人的夷人國家了。
而師宗、彌鹿兩國,又處在這東邊的東邊,位置就緊鄰著洞庭郡的邵陽府,平時也沒少和邵陽府的東揚人交易往來。
所以在聽說了大楚國建立,甚至逼退了東揚人的天子,竟有著這等威名實力之後。
它二國便生出了內附的心思。
於是便有了眼前的使者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