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要不逃吧
西川郡，劍閣府，劍門關。
陸淵率軍進入了這座西川郡的北大門，到了城中，讓人一邊肅清城內殘敵，一邊他也來到了城中朝南的城樓之上。
站在雄關，放眼南眺，入目皆是，一片崇山峻嶺，隻有山嶺間彎彎曲曲的一些小道，被先人開辟出來，供人通行。
西川郡確實是片天府之國。
不僅土地肥沃，有良田河渠灌溉，可活民百萬。更是四麵臨山，有著重重山嶺，可將來底阻隔於外。
今次陸淵要不是占了西川郡守禦空虛的便宜，這座劍閣雄關城中僅有千餘守軍，這才被一鼓而下。
不然要是換作其它時候，城中屯駐個萬人兵馬，再令一位先天宗師，甚至另一位一流巔峰的高手助手。
那麽縱然是他來攻，隻要守軍意誌堅定，輕易間也別想拿下此城。
“雄關再是險要，最終也得有人來守。若是無人，那便如同虛設，被人似薄紙一般一捅就穿。”
陸淵感慨一聲，然後回過頭來，看著跟在身後的弟子周青，問道：“這西川郡內，可還有義士能夠聯係？”
今次出兵，陸淵雖然一共發動了六萬大軍，但在漢中郡內，就留了三萬人在那裏守備。
此時跟他來到西川郡的，也就隻剩下了三萬兵馬而已。
三萬兵馬，別說攻占整個西川郡了，就是隻占領郡中一些重要城池，就要分去大半兵力。
如此一來，等陸淵率兵抵達巫山府，能剩個一萬人就算好的了。
隻一萬兵馬，想要完成策應上官明，內外夾擊巫山府的重任，顯然是極為不足的。
故而此時陸淵想要完成奇襲之計，那就必須參照當初武安侯白夢陽的計劃。
在打進西川郡後，發動當地百姓豪傑，一起站出來反抗周蜀聯軍。
隻有發動了整個西川郡百姓，他才有足夠的實力，來完成這場奇襲，擊敗盤踞在巫山府的十萬周蜀聯軍。
而對於如何發動本地人，陸淵對淅川的情形不怎麽了解，也暫時沒個頭緒。
好在自家弟子在這裏曾遊曆過一段時間，對此間內情也算頗為熟悉，倒也不用兩眼一抹黑。
周青聽到詢問，回想了下當初離開西川郡的一路見聞，不由搖頭道：“西川境內的江湖武人，經過兩次鎮壓清洗，應當已經十不餘一。
而且就算活下來的，估計也已經投靠了周人蜀人，難以信任。
至於本地的一些豪強世家，經曆了這些年的戰亂，也早就凋零殆盡，剩不下多少了。
想指望他們成事，頗為困難。”
陸淵皺了皺眉：“這麽說來，想要靠本地的那些江湖武人、地方豪族，是行不通了。”
周青點頭：“這些人應是指望不上了。”
陸淵聽到此話，心中不由失望，一條便捷路子失去，這對此次奇襲來說，多少增添了不少困難。
好在縱然聯係不了這些內應，但以如今形勢，拿下西川也是不難。
畢竟巫山府的那些周蜀聯軍，還遠在千裏之外，並且被上官明統帥的七萬大軍牽製著，沒那麽容易動彈。
而等到這邊的消息傳過去了，陸淵這邊估計也已經打下西川郡大半，已經成了氣候。
屆時縱然巫山府的周蜀聯軍想要回來迎敵，倉促之下，又能抽調出多少兵馬來？
若隻來個三五萬人，以陸淵這邊實力，大可一口吞下。
而若是全軍撤退，在後路盡失的情況下，怕不是還沒撤出多遠，整個聯軍就已經崩潰了。
所以不管是哪種，此次出征，在陸淵進入西川郡的那一刻，巫山府的周蜀聯軍，就已經敗局已定了。
因此這個時候，陸淵雖然有些失望，但心中還是充滿信心，開口道：“既然聯係不了那些本地人發動起事，那邊不聯係了，我們自己來招人。
你立刻遣人去劍門關附近，張貼募兵告示。
就說朝廷大軍已經殺回西川郡，讓本地忠義之士，全都前來投軍，一起驅逐暴虐的周人羌賊，還西川郡太平。”
考慮到自己的名聲，在西川郡這邊，應當沒多大號召力。
所以在進入西川郡後，陸淵讓人打出的旗號，還是大越王旗。
大越在西川郡的統治，已經有兩百年了。越室正統之名，早已深入人心。
不然當初武安侯殺回西川郡，也不會引得當地的武林豪強，群起響應，頃刻間就拉出了十萬兵馬。
如今這份正統名義，雖然隨著越國朝廷的不斷衰落，顯得有些失色。
但架不住周人羌人，在這邊做的實在太差，幹的太不是人事。
這些敵寇叛賊幾番肆虐下，直接就將原本有四百餘萬人的西川郡，給弄成如今隻剩下百餘萬人了。
可以說，如今整個西川郡內，凡是活下來的人，基本都和那些羌人周人，有著深仇大恨。
在這種環境條件之下，隻要陸淵打出旗號來，並且真的能夠連戰連捷，在西川郡打開一點局麵。
那麽本地的豪強義士，隻要還有點膽氣血性，都必將紛紛來投。
對此，陸淵還是有信心的。
而作為深刻體驗過，羌人和西川郡本地人仇恨的周青，同樣和自家師父持一樣的看法。
因此聽到回複，立刻道：“弟子稍後就讓人去辦。”
“嗯，便如此吧。”
陸淵點了點頭，然後沒再多說什麽，而是繼續看著遠處的群山峻嶺，觀望著這大好山河。
這片天府之地，若是開發好了，絕對是王霸之基業。
可惜，如此好的地方，卻被那些羌人周人禍禍的不成樣子了。而且後麵也要交給濟慧與喬康全這等庸碌之輩，真是暴斂天物。
‘它日若有機會，定要奪下此地，使之成我基業。’
陸淵心中這般想著，目光變得幽邃起來。
時間就這樣慢慢過去。
到了午時時分，城中殘存的一些周人潰兵，終於被清理幹淨。
城中各處，各營伍已經開始生火做飯，進行修整了。
周青也趁著這個時候，開始派出人手，去往劍門關附近村鎮，開始發散朝廷大軍殺回來的消息，並且留人在村鎮內募兵。
不過此事時間尚短，暫時還看不見什麽成效，需得等候一段時日才行。
到了下午，用過了午飯，陸淵留了百人在劍門關看守，或者說就是留在這裏做個象征意義。
畢竟區區百人，別說首這麽一座雄關了，就連將前後兩堵城牆站滿，都是做不到的。
留這些人在這裏，也就是向附近人宣告，朝廷王師殺回來了而已。
同時處理後續的募兵事宜。
這還真是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不過如今周圍的周人殘兵，都已經被肅清。而劍門關以北，也被陸淵占領。所以劍門關此處留守的人少點，倒也沒什麽大礙。
因此陸淵很是放心的領著大隊人馬，繼續南下了。
……
弘道八年正月二十六日。
繼攻克了劍門關後，陸淵於次日再克劍閣府城，然後花了兩日時間，分兵四處，順利攻占全府十縣。
在劍閣府留兵一千屯守之後，他繼續領兵南下。
二月初三，克玄武府。
初八，克成都府，攻占郡城錦官。
初十，通川府當地豪強劉明，聽聞朝廷大軍殺回，並且一路連戰連捷，聲勢浩大，於是下定決心起事響應。
不過數日間，便聚攏數千眾，然後攻克當地數座縣城，裹挾民眾，拉起了上萬大軍，兵圍。
二月十二，陸淵率軍攻克安嶽府，便聽聞了這個消息。
安嶽府城中，一場廝殺剛剛結束。
陸淵坐在依舊還有些血跡的府衙大廳內，然後看向周青道：“這個通川劉明，是個什麽來頭？還有如今西川郡地方各府縣有多少人起兵響應了？”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陸淵一直在率軍攻城略地，但關於地方各豪強的拉攏，還有招募兵馬的事情，卻也沒放下。
而這些事情，都是由周青負責的。
“這個通川劉氏，此前弟子沒聽聞過，應當不是江湖中人，或許是地方某個不知名的普通豪族吧。”
聽到詢問，周青立刻回答：“至於各地響應的人，雖有一些，但並不多，也就十餘股罷了。這些人加起來也湊不出萬人，不成氣候。
倒是這些天的募兵，從後麵劍閣府、玄武府、成都府傳來的消息，情況倒是頗為喜人。
半個多月以來，已經有兩萬餘人從軍，加入了我等隊伍。
後續時間若是再長一些，應還能再多萬人。”
隨著入西川以來，陸淵連戰連捷，戰無不勝。
尤其是克複了郡城錦官之後，更是極大的鼓舞了西川郡各地人心，使得眾多人踴躍投軍。
此時此刻，這眾多投軍之人，以及響應之人，便就是這勝利帶來的影響。
聽到的大好形勢，陸淵微微點頭：“這般說來的話，算上募來的義士，我們手中，已經有了五萬兵了。如果再加上那些響應的豪傑，更是有七萬眾了？”
周青道：“差不多是這個數了。不過我軍入川已有大半月，巫山府那邊，差不多也該得到消息，會做出反應了。”
陸淵笑道：“這個不必多擔心，巫山府的周蜀聯軍，已經是塚中枯骨，將死之輩而已。而且前幾日，我們審訊俘虜，不是已經得到消息。
巫山府的十萬敵軍，後勤糧草，都安置在渝中府，由此處發往前線。
隻要我們能攻占此府，斷了這些敵軍的糧草，那麽縱然他們有十萬之數，在缺糧之下，也都要乖乖餓死。”
說到這，他又道：“相較這些，你等下挑選些人，作為使者，派去通川劉明以及各地義軍那邊。
讓他們即刻率軍，趕來渝中府與我會合，一起夾擊巫山府的周蜀聯軍。
還有我們後方招募的那些兵馬，也通通帶過來，往渝中府集結。”
陸淵在後方招募義軍，並且在各地聯係人起事，為的就是給自己招攬炮灰。
如今在大勝之下，這些布置總算起了成效，那自然要利用起來。
不過周青對此卻有些憂慮：“這些起事的豪強，多是草莽之輩，他們不一定會乖乖聽話，遵從軍令的。”
陸淵冷聲道：“若是不聽令，那便是附賊叛逆，就是為亂地方的敵寇，自然要給我討平。”
說到此，他看著自己弟子道：“小青，我給你留一萬人，你在安嶽府這裏看著。誰不聽令，你就率軍討平他。
我陸淵打下來的大好局麵，可不是給這些人渾水摸魚的，占了我的便宜還不辦事，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對陸淵來說，不能為自己所用的力量，那還不如直接給毀去。
為了防止其他人有樣學樣，一個個跟著抗拒軍令，不聽從他的指揮，導致自己無兵可用。
陸淵並不介意殺一儆百，以此好好震懾一下，那些乘著自己東風，才冒出頭來的地方義軍。
讓他們明白，誰才是真正的話事人。
周青本就負責此事，對這個命令，當然也不會有什麽意見，直接領命道：“是，弟子遵命，一定會好好督促各地義軍，讓他們趕往渝中府。”
陸淵點頭：“你辦事，為師放心。”
如此，關於召集炮灰的事情，便就定下了。
隨後陸淵留了兵馬給周青，讓他屯駐在安嶽府，威懾西川各地之後，要繼續領兵東進。
……
弘道八年二月十七，陸淵率軍攻克盤石府。
十九日，南充府數家豪強起事，一同攻克了府內各縣，南充光複。
二十一日，陸淵抵達渝中府城，隨後一戰克之。城內五千守軍，戰死千餘，餘下盡降。
二十三日，巫山府的周蜀聯軍終於反應過來，然後派出了一支五萬人的救火大軍，匆匆抵達渝中府。
而此時，陸淵已率兩萬餘兵馬屯駐城中，在身後，更有源源不斷的大軍正在趕來。
……
渝中府城外，山腳下，一片又一片的營帳正在新建，招展的旗幟，升起的炊煙，將整個山嶺充斥。
李雄來到一處山坡，然後抬頭眺望著遠處那座雄偉的山城，忍不住長歎道：“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讓人占了這渝中府城。”
渝中府乃是一座山城，入城的道路雖然經過平整，還算寬闊。但終究是屬於山道，又能好走到哪去？
從山腳向著山頂仰攻，不僅極費體力，更是將自己完全暴露在守軍的打擊範圍之下，攻城難度陡然增加。
而且渝中府城臨水，城南就是長江，取水方便，也沒法斷絕城中水源。
尤其此時城中，更囤積著原本供應他們十萬大軍所需的軍糧，糧食也不缺。
在這種種不利條件下，在城中有著數萬人守備，尤其是還有一位先天的情況下，想要攻下此城，幾乎堪稱不可能。
看了一會城防，李雄在腦海中想著攻城方略，但左想右想，也沒個頭緒。
心情煩悶之下，不由回過頭來，問向左右：“此次奇襲後方，突然冒出來的越人統帥是誰，查出來了沒有？”
旁邊有人答道：“根據斥候打探，這股從後方殺來的越軍，自稱來自長沙國，是長沙國人。照此推斷，此次領兵的，應該是長沙王陸淵。”
“陸淵——”
李雄聽到這個名字，語調都不由拉長了，神色瞬間有些難看，聲音不知不覺間帶著些許顫抖：“怎麽會是他？”
對於陸淵的名聲，這段時間以來，整個北伐前線，幾乎算得上是如雷貫耳了。
兩方陣營，不論是領兵大將，還是底層士卒，基本都知道那位數百裏急襲，破軍十萬，途中連斬兩位柱國大將軍的長沙王。
對於那些周軍士卒來說，陸淵就是個戰無不勝的軍神，是個強大至極的統帥。
可對於李雄這類先天宗師來說，陸淵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殺星。
究竟怎樣凶悍的殺神，才能在短短一月間，就接連殺了兩位先天？
這種人真的存在嗎？
就算存在，這人是怎麽成長起來的？
聽聞他突破先天，才不過一年有餘啊。
這是很多先天宗師聽到這個消息以後，心裏都會冒出的疑惑，隨後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管他們怎麽想不通，對於李雄來說，此時此刻在聽到對麵的是陸淵後，心頭瞬間就開始發起怵來。
“碰上的是這個殺神，這次難辦了。”李雄心中泛起苦楚。
如果說原先時候，他看著城中堅固的城防，還有那麽一絲期望，想要打下此城，奪回後路的話。
那麽此時此刻，在知曉城中守將是陸淵後，這個念頭瞬間就絕了。
甚至不僅是念頭絕了，李雄自己，還生出了些許恐懼。
歸連雲與張蟬衣兩人，李雄是見過的，不論哪個都比他強上不知多少。
可就這等人物，都死在了陸淵手中。
他一個比前兩者弱上許多的新晉先天，麵對陸淵這種殺神，說心頭不害怕，那絕對是假的。
現如今，李雄就有些畏懼。
甚至因為這種恐懼情緒，生出了些許動搖。
‘要不，我還是直接棄軍而逃吧。’
看了看左右的重重群山，李雄頓時覺得，原本他曾經為之自豪的錦繡山河，再也沒以往那般讓人賞心悅目了。
這層層大山，此時就如同一個牢籠，將自己緊緊束縛在了裏麵。
而牢籠外麵，危險正在一步步逼近。
此處已是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