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法會開始
眾人沿著道路,與人群一起向鎮中心走去,很快便就來到了一處大茶樓。
進了茶樓,當頭便見茶樓中央,已擺起一座高台。
此時高台之上,一位黃袍道士與一位青袍道士,此時正激烈的辯論著。
“吾觀天地運轉,得修行二要,欲入道者,當先滅其心,後滅其魂,心魂皆滅,則能近乎於道,感悟天心天魂,由此天人合一,造化飛仙也。
爾之所謂極於情,極於心,極於道,真乃荒謬之語。
若人之性情皆走向極端,此與入魔何異?便是真能成道,成的也是魔道,而非仙道!”
那黃袍道士,此時用著有些別扭的越國官話,對著眼前的青袍道士,大聲訓斥。
那青袍道士聞言,也不甘示弱,反駁道:“我等修仙,為的是長生逍遙,不受拘束。耳道所言,滅心滅魂,與天地合,此已泯滅本心,斷情絕性。
此縱能成道,成的也非仙道,而是絕情天道。
若無情無欲,豈非與天地一般,亙古不變,這與死去又有何意?
汝之道,非是修仙道,而是修死道。
道一成,人便死矣!”
黃袍道士大怒:“胡言亂語,我輩修士,講究順天而行。與天相合,有何不好?你背逆天道……”
台上,黃袍道士與青袍道士,此時唇槍舌劍,刀光劍影,鬥的不可開交。
旁邊眾多人聽著,亦是如癡如醉。
時不時聽到有趣觀點,便以自身所修之道,暗暗比較,不時皺眉或者露出笑臉,顯然有所收獲。
陸淵在旁聽了許久,臉上神情也是不斷轉換,有開心,有憤怒,有不屑,也有大喜,整個人隨著兩個道士的辯論,心中不斷生出喜怒哀樂。
不得不說,台上兩位道士,水平也是極高的。
最起碼陸淵就覺得,這兩人水平,對道法的研究之深入深刻,比自己、乃至於比齊雲,都勝上不知多少。
‘未想法會之上,竟有如此多的道德高士,齊兄先前自言,不敢上台賣醜。原先還以為是謙虛,如今看來,就齊兄的水平,還真不夠格上台宣講道法。’陸淵聽著上麵的道法辯論,心中忍不住暗道。
過了良久,台上辯論,終於落場。
那黃袍道士辯贏了青袍道士,把對方說得臉色蒼白,神情恍惚,然後在人的攙扶下,失魂落魄的走下了台。
附近道士見此,不時有大聲叫好的。
而越國這邊的道士,神色卻有些難看,因為那輸的青袍道士,便就是越國人。
‘此二人水平,單拿出去,絕對可開一脈道派,乃是宗師級人物啊。’
見辯論落幕,陸淵終於從這場論道中,回過神來,然後便聽到耳旁許多細碎的言論。
“沒想到玄雲子還是輸了。”
“玄雲子乃是越國飛霞道的道主,此道乃建安郡第一大道脈,連他也輸了,這次北方梁國派來的青影道人,看來是真的厲害呀。”
“能不厲害嗎?
青影自從在這裏設下法台,廣辯天下道脈之後,已經連辯十餘場,擊敗數位道脈道主,無一敗績。
觀其風頭,看來這次法會的論法前十,當有其一了。”
“聽說這青影道人,是北方梁國一新崛起道脈神官道的開派道主,立下道脈不過二十年,就已成了梁國第三大道脈,風頭隱隱直追梁國丹鼎道、蒼龍道,好不威風?”
“哼,什麽直追丹鼎道、蒼龍道?就他神官道也配?沒有仙術仙法,他道脈縱然再是鼎盛,何德何能,敢與丹鼎道、蒼龍道相比?”
“不錯,神官道再是勢大,也比不了丹鼎道、蒼龍道。
而且其如今之所以有此勢頭,還不是靠著那套死後入天界,成神為官的噱頭,欺騙蠱惑了君臣,得了朝廷賞識。
令皇帝下旨,各郡府遍立神官道道觀,這才有了這等聲勢。
可我等也參加了不少法會了,自然清楚,如今九州十域,別說飛升成仙了,就算是想要修仙問道,都艱難無比。
其卻在說,能幫助君臣死後成神,真真荒謬無比。
照我看,什麽神官道,這分明就是個偽道。”
在場之中,一些梁國口音的道士,此時語氣有些憤憤不平。
雖然同為梁國之人,但這些梁國道士,似乎對於這位青影道主,並不是如何擁護敬重。
旁邊它國道士聽了,神色卻是有些玩味起來。
天下的蛋糕就這麽大。
梁國朝廷扶持了神官道,下令天下各郡府廣立神官道觀廟,這不然使得神官道大為興盛。
可神官道興盛了,百姓都去信他們了無疑,其它道脈的信眾就會少上許多。
而各種資源都讓神官道占了,其它道脈想要發展、延續,自然也會受到影響阻礙。
這是關乎道脈延續的事情,神官道如此做,自然引得梁國眾多道脈憤慨怨恨,於是便有了如此一幕。
陸淵在旁看著這一幕,聽著眾多人的話,神情雖然不變,但心中卻已經有了明悟。
‘看來這神官道青影道主,這次在法會上,高調的找越國道脈論道,是受了梁國朝廷的指使。
他得了梁國扶持,那麽勢必就受到梁國朝廷的影響。
前兩年梁國南征失敗,想來梁國朝廷肯定是心有不服的,所以就派了這麽一位道主,來這場法會上找回場子嗎?’
陸淵才不認為,道士自稱方外之士,就真的不會受到世俗影響了。
你修道修道,隻要一日還未成道,那就逃脫不了世俗供養。
而且未曾成道,實力便有極限,便處於凡俗範圍,便會遭受凡俗朝廷威脅。
有以上這些情況在,那麽就沒哪個道士敢說,不用在乎朝廷意見的。
更別說是神官道這種,從誕生之初,就受到朝廷影響的道脈了。
‘或許也就隻有紫雲道這種,有著仙法傳承的道脈,才可以不懼朝廷威脅,真正的逍遙自在吧。’
陸淵心中感慨一聲。
而此時法台之上,遲遲沒有新的挑戰者上去,那位青影道人似乎也等得不耐了,有了離去之意。
“可還有道友願意來指教?”
青影道人看著下方竊竊私語的眾多道人,臉上絲毫看不出自己被議論的異色,就像是沒聽到一樣,神情依舊肅穆的問道。
然而問了數遍,還是沒人上來。
於是青影道人隻得道:“看來今日是沒人了。既如此,那今日論道,便到此截止。明日巳時,貧道還將繼續於此設下法台,屆時敬請諸位道友上台指教。”
說完,這位青影道人,便在一眾門徒的簇擁下,轉身離去了。
台下眾多道人見此,也漸漸散去。
見論法已經沒了,看天色不早了,陸淵轉頭對著幾位同伴道:“齊道友、上官兄、上官小姐,論法已畢,我們也回去吧。”
“好。”齊雲幾人有些意猶未盡,似乎還沉浸在剛剛一場論法中,點了點頭,也沒多說,跟著就一起回去。
回到客棧,陸淵返回房間,而後閉目養神,在腦海中回憶著,剛剛青影道人與玄衝子的論道。
這二位都是一脈之宗師,甚至還有一位是開脈祖師,他們對於道法的理解,自然是精深獨到、深厚無比的。
陸淵隻是聽了這麽一場論法,便深感自己心境大有提升,簡直當得上以往數月苦修了。
在心中參悟良久,他總算消化所得,睜開眼後,不由長歎:“這等法會,以後當可多看多聽,哪怕不能上台與人論道,但能觀摩此等盛會,對於心境之提升,道法之修行,也是大有裨益。”
難怪齊雲哪怕每來一次法會,都要受一次打擊,可依舊不曾放棄前來。
別的不說,有這等講法論法之盛會,受再多打擊,也是值得的啊。
能聽如此多的道門宗師,在台上宣講自身之道法修行,這待遇就跟你在學校時,天天看著許多教授辯論授課一樣。
這進步,能不大嗎?
此時陸淵就已決定,接下來的每場論法,自己都要去看看,絕不能錯過。
天羅盛會有一月時間,在這裏聽一月的論法,就等於進修了一月。哪怕沒別的收獲,隻論道法心經的提升,此行也都不虧了。
……
時間慢慢流逝。
接下來幾天,隨著各地各國的參會道脈慢慢抵達,天羅山下小鎮內的道士,也變得愈發多了起來。
如今鎮上客棧,都已住滿了人。
後麵來的甚至沒了房間,隻能安排到鎮上的那些居民家中,才堪堪容下。
而大量的道脈到來,各大脈間的爭鋒矛盾,也愈發濃烈。
天羅法會並不是才剛剛舉辦的,這是每十年一次的盛會。
在以往法會之中,就有不少道脈,有了矛盾仇怨,結下了世仇。此時再度碰麵,自然針尖對麥芒,火藥味十足。
而近兩年九州十域,梁、越、周三國,大戰不斷,連帶著周邊小國,也開始動**不安起來。
因此國與國間的矛盾仇怨,也開始轉移到所屬各國的道脈之間,從而使得原本沒有什麽仇怨的道脈,也因為國仇家恨,開始變得敵視起來。
如此多的利益衝突、深仇大恨,也就使得本屆的天羅法會,氛圍越發的充滿硝煙味。
各種各樣的論法法台,頓時如雨後春筍一般,在小鎮各個客棧酒樓間,被擺了起來。
來自各國的道脈,都尋到了自己的目標,聲勢浩大的打起了擂台來。
一時間十數個法台,辯論四起,各脈的理念,在這裏論出了花來,盡情的展現在各個觀眾麵前。
這讓陸淵大感幸福。
在這一段時間裏,他每日流連在各個法台,聽著台上那些道人的辯論,直覺思維開拓,感悟飆升,對於道法的理解,像是開了加速器一樣,迅速的深入增加著。
如此一場道門盛會,對於這個修道士來說,真的是天大的機緣。
就連一直纏著陸淵的上官兄妹,在聽了幾次論法之後,也開始各自去找喜歡的法台,聽上麵的各道主宗師,宣講道法去了。
而隨著各道脈的能人紛紛出場,先前一直連敗各國道脈,辯盡群雄無敵手的神官道青影道主,也終於遇到了敵手。
來自海外的桃仙道道主,與其大戰三輪,從天明辯到了天晚,終於二勝一負,將其趕下了台去。
而這場盛會,也被諸多聽法道士,譽為鎮上數百場論法之中,最為出眾的一場。甚至就連往年曆屆大會,正式的論法之中,也少有能與此相比的。
此場論法質量之高,由此可見一斑。
而作為全程聽完了論法的陸淵,更是收獲匪淺,大感此行不虛。
因為無論是青影道主,還是那位桃仙道主,兩人不僅是道法上的宗師,就連自身的武功境界,也都已經達到了先天之境。
兩人的論法,論的不僅僅是道法,更是武功修行之法。
在他們的辯論之中,不自覺的便流露出了一些關於武道修行的理念,而這種先天宗師的理念感悟,對於陸淵這種已經到了一流巔峰,正朝著先天出擊的人來說,無疑是寶貴至極的。
一場論法下來,陸淵雖然不敢說直接頓悟突破,但如何突破先天之境,伊已然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與方向。
日後花些時間總結,必能有所得。
而有了這些武道上的收獲後,陸淵對於其它的法會,去的就更加熱衷了。
但無奈的是,其餘各法會,不管是質量還是境界,都比桃仙道主和青影道主的論法,差之遠矣。
別說沒有涉及多少武道理念了,就連道法境界,也遠遠不如。
但對陸淵來說多少,也是有點收獲的。
因此他還是繼續去聽論法,同時在一邊期待著,法會正式召開的那一天。
如今才隻是法會開始前的些許預熱,效果和收獲就已經如此之好了。
等到法會真正召開,陸淵相信,自己所得絕對倍於如今。
而在他的期盼之中,時間便來到了八月十五日。
……
這一天。
天羅山上鍾聲連響,鼓炮齊鳴。
淡淡的雲霧從山上飄**下來,聚攏在入山小道之間,把那沿層的階梯,遮得朦朦朧朧,猶如仙界天梯。
“天羅法會,開!”
山腳階梯盡頭,最前麵的一位天羅山紫袍道士長喝一聲。
而後眼前早已等候已久的諸道脈道士,各自按照地位不同,分成兩列,齊齊朝著山上而去。
這一幕,真如萬仙朝宗,氣勢非凡。
紫雲道之威風,道門之地位,於此顯露無疑。
……
半山腰上,排在中後端的陸淵,混跡在人群之中。
他看了看前麵,在雲霧中若隱若現,已看不到清晰身影的諸多道士。又看了看身後,一眼還望不到尾的隊伍,心中頓生感慨。
“我算是大概能理解,紫雲道為何每十年,就要辦這麽一場盛會了。”
萬道朝宗,隻是此時這數百道脈上山朝聖之景,就足以讓紫雲道,盡收道門之氣數了。
而這諸多道門上山朝拜之舉,也等於在無形之中,承認自己矮了紫雲道一頭,這就定下了上下尊卑。
日後再碰到紫雲道道士,哪個能硬得起身板來?
“聽聞飛霜道,梁國丹鼎道、蒼龍道,周國玉蟾道,海外巨靈道等有著仙法傳承的道脈,每十年也會舉辦自己道脈的盛會,同樣廣納天下道脈參加。
而這六道彼此參加各自盛會時,也不用像我等一樣在山下苦等,而是到了之後,便能直接上山,免去了如今排隊走一遭。
有無仙法,還真的是決定了各道脈間的地位啊。
九州十域,道門紫雲等六道,高高在上,而其它各道脈,就直如塵埃,隻能乖乖接受安排。
雖借法會為掩蓋,但弱肉強食,君臣之位,卻已經定下了。”
行走之間,陸淵對於天羅法會的真正含義,體悟的不由更深。
這雖是道門論法之盛會,但同樣也是道門道脈,朝拜紫雲道等君主之朝會。
果然,紫雲道也非真的無私善心,他辦這麽一場盛會,也是有其目的所在的。
“就是不知道參會各道脈,心中做何想了?”
陸淵環顧一圈,卻見在自己附近十丈之內,眾多排隊道士臉上,看不出誰不憤的。
倒是一些欣喜之色,能夠經常見到。
在底層道脈之中,看來不少都已接受了此等名位差距,安然奉紫雲道為主了。
就是不知,那些比六道稍差一些的大道脈,如神官道、桃仙道等,心中作何想了。
懷著這般心思,陸淵在進山雲梯上,走了大半時辰,總算是雲霧盡散,來到雲霄了。
隻見在臨近山頂的一處廣大平台上,宏偉宮殿矗立,前方是一片廣場,此時廣場上十座高台坐落,台前則是一片擺放整齊的蒲團。
此時前方已經排隊到場的諸多道士們,已經在紫雲道的道人安排下,依次入場。
全場千餘個蒲團,此時已有大半落座。
“道友請往此處落座。”
陸淵隨著隊伍,來到蒲團靠後位置,一個紫雲道的道人,指著遠處一個位置,麵帶微笑的說道。
“多謝道友。”
陸淵微微頷首,沒有多說,朝著自己的位置,就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