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冠絕京城的亡夫

冠絕京城這個成語,就是六年因葉煦辰而生的。

他被皇帝欽點為狀元郎,跨馬遊街驚豔時光,甚至就連平日裏被壓迫內斂的姑娘們都醉了芳心。

荷包和鮮花如雨點一樣的,砸向鮮衣怒馬的俊逸青年。

可因著與江琯清有婚約在身,葉煦辰含笑婉拒任何女子的禮物,硬生生從整條街差點活吃了他的女子中穿過。

也算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了。

那時才九歲的她,站在二樓的椅子上,扶著窗框向樓下的未婚夫揮手,嚇得丫鬟冷汗直流,生怕她掉下去有個好歹。

他闖出胭脂陣抬頭,正與甜笑的小姑娘遙遙相望,自是回給她一個溫暖如春風的笑容。

“大哥哥長得真好看!”

她忍不住對丫鬟誇讚。

得到的自然是一片肯定的回答,語言真摯又冗長。

三天後,爹爹說:

“你未婚夫入了翰林院任修纂,以他的才學將來入內閣也是使得的。你隻要健康長大,將來定是一品閣老夫人。”

那時的她還不知道羞赧,隻是笑得臉頰紅紅,心中無限的盼望。

一年多以後,爹爹神色複雜地下朝歸家,和她說:

“軍情緊急,胡虜鐵蹄踏邊城,朝廷已無能將迎戰,隻怕這北境要守不住了!”

沒幾日,她再聽到大哥哥的消息,便是爹爹說:

“你未婚夫主動向陛下請纓出戰。”

娘親嚇得六神無主,當天下午就投了帖子去,在傍晚帶她去了葉府。

那天傍晚殘陽如血,她站在葉府的院子裏等了許久,終於將葉煦辰盼了回來。

狀元錦袍已換成銀盔銀甲,青年將軍意氣風發,大哥哥走路都帶著勁風一般。

她一時看得呆了,直到他走到近前,抬手拍了拍她的頭頂。

低頭遮住漫天殘陽,笑得依舊溫柔俊美。

她也想回他一個笑,剛咧嘴就捂住了,隻能眨巴著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等大哥哥凱旋回來時,妹妹就還是個漂亮完美的小姑娘。”

他一眼就看穿她是因為換牙才不敢笑,因此才許下這美好的約定。

可是終究約定成空。

他是大寧王朝的英雄,是拯救千萬人的狀元郎英雄。

卻唯獨……負了她。

一年半以後,她十二歲的正月末,未婚夫回來了。

冠絕京城的男子變成腐爛的肉泥,一身鮮紅的喜服猶如他流不幹的血一樣,鋪滿大半個雙人棺槨。

“不!這不是我的大哥哥!他不是我未婚夫!我不嫁!我不要殉葬!我不要死……”

她的尖叫拒絕穿透幽幽深宅,半個京城都聽得見。

恐懼,絕望,淒厲,不甘,痛苦,種種極端的情緒糾纏到撕心裂肺。

“你簡直就是個白眼狼!當年若不是我兒不嫌棄,不怕擔下克妻的罪名,定下你這個小他十歲的病秧子,你早就病死在繈褓裏的。”

“如果不是為了等你這白眼狼長大,我兒也不會年過二十五仍未成家無所出,讓我葉家後繼無人!現下讓你殉葬,已是便宜你了。你到底還有什麽可不滿的?要大鬧我兒的靈堂,讓他走都走不安生?”

葉夫人被兩個丫鬟扶著,都哭到雙膝跪地站不起。

她是真的後悔啊!

當年就不該看在兩家世交的情分上,答應下這門婚事。

一步錯,滿盤輸。

如今心頭肉長子橫屍歸家,她回顧長子短暫的一生,隻覺得哪裏都是錯。

江禦史自知理虧,將眼底最後一絲不舍斂去,直接下令道:

“將這逆女綁起來放進棺材!那是她丈夫,生死相隨,誰也不得有異議!”

江琯清很快就被兩個護院抓住,可她害怕那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的屍體,用盡吃奶力氣才能掙脫。

麵前正好有一雙幹淨的錦靴,她一把抱住少年的雙腿,抬起哭得通紅的眸子。

便看到他精致俊美的臉上,那雙猶如噙著寒冰一般陰鷙的眸子。

他是那般平靜,還帶著幾分如釋重負,與在場那些動容哭泣的臉完全不同。

或許就是他的這份與眾不同,才重新點燃她心底即將熄滅的希冀之火。

“二哥,救救我!”

就是這五個字,她才免於殉葬。

“大少夫人,我們已經離府許久了,眼看著就要到用午膳的時辰,還是趕快回府吧。”

秋靜提著好幾個包裹,眼看主子要進茶樓,不讚成地出聲提醒。

她是五年前入府的,那時大少爺就已經出征去了北境。

大少爺馬革裹屍還家時,她可沒膽子去看。

如今再次出現冠絕京城的狀元郎,她當然也想看一看。

可她沒忘記自己是夫人派來看著江琯清的,當然不能由著她任性胡來。

“就在這裏用午膳。吃過了,我們去買些好藥看望老婆婆。”

有正經事要辦,這就好搪塞……呃不!是匯報給夫人了。

秋靜立刻閉嘴,還擠進人群之中,用高價和堂倌要了一間廂房。

反正都是大少夫人出錢,她也不必省著。

江琯清來到人多的地方就緊張,又從來沒有來茶樓的經驗,哪裏知道這看似平平無奇的地方,消費居然高到離譜呢!

隻以為她們三個女子,叫四道普通的飯菜,十兩銀子應該足夠了。

“五十二兩三錢,給夫人您打個回頭折,隻賞整的就好。”

堂倌笑眯眯地說完,低頭雙手做碗狀捧過頭頂。

真的是相當客氣了。

相反,若江琯清付不起銀子。

隻怕茶樓對於吃白食的處理,也一定是深刻到讓人終生難忘的。

兩個站著的丫鬟急匆匆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望著少夫人掏銀子後即可離去。

江琯清則是攥著手帕無語。

這消費水平也太驚人了!

若她現在派丫鬟回府求救,也不是拿不來錢。

可她丟了這麽大的人,別說葉夫人不會再同意她出門。

即便是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出門了。

“白狀元郎出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敞開的門口突然有姑娘的尖叫聲傳來。

別說是本就為此趕來的主仆三人,那就是已經見過白卿禮幾次的堂倌,都忍不住回頭朝人群裏麵看。

好一個風度翩翩氣宇軒昂,芝蘭玉樹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