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家宴

眾人在城外逗留許久,直到日照西斜,才乘著馬車滿載而歸。

回去的時候,馬車裏的空間幾乎被翠綠的荷葉占滿。

這些都是謝子圻和沈傳劃著船進到荷塘深處采摘出來的,還帶著濕漉漉的潮氣,另有幾筐蓮蓬在角落裏放著。

要不是馬車夠大,估計連個坐的地方也沒有了。

回去的路上,江扶月和孫靜客把東西分好,一家一份。

江扶月和孫靜客身後都是一大家子,唯獨沈傳隻有一個人,故而他的那一份看起來實在是少得有些可憐。

孫靜客一邊拿著帕子擦手,一邊道:“明日我叫府裏廚房備一桌荷花宴,你可一定要來。”

江扶月點頭應下。

這時,馬車緩緩停住。

穀雨揮手招來了一個護衛,叫他把那塞了滿滿一籮筐的荷葉和蓮蓬搬進了府裏。

江扶月下車回府,馬車繼續往前走,回了錦國公府。

——

回了韶光院,穀雨把荷葉和蓮蓬都送去了廚房,江扶月則回了臥房,往榻上一躺,不動彈了。

這一下午,開心是真開心,累也是真累。

江扶月躺在榻上,雙手交疊放於小腹,整個人透出一股安詳的氣息。

驚蟄推門進來,看她這樣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記得以前江夫人還在的時候,孫靜客總是跟著她母親上門,拉著江扶月滿府上下地跑。

那時候的江扶月,每次送走孫靜客之後就是這幅樣子。

江扶月聽見開門的動靜,懶懶地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有事?”

驚蟄笑意盈盈地點點頭:“老夫人知道侯爺要搬回來長住,所以就想今晚在鬆壽院擺一桌家宴,叫侯爺夫人和兩位公子過去坐坐,結果侯爺非要帶雲姨娘一起去,老夫人氣得不輕,直接就吵起來了。”

江扶月嗤笑一聲:“侯爺真是孝順啊。”

雲姨娘剛痛罵老夫人沒多久,禁足還沒解,安遠侯就已經想帶著她大搖大擺地出現在老夫人跟前了。

這不是擺明了就要給老夫人添堵嗎。

這母子倆也不知道是有多大仇。

“可不是嗎,”驚蟄道,“早些時候,劉媽媽過來了一趟,奴婢說您不在,這會兒您回來了,要不要去鬆壽院一趟看看情況?”

“不去。”江扶月果斷道。

她才不在意老夫人被氣成了什麽模樣。

驚蟄對她這態度一點也不意外:“是。”

正好這時,穀雨從廚房送東西回來,拉著她就說起今天中午吃了什麽好吃的,下午玩了什麽好玩的,說得那叫一個滔滔不絕。

驚蟄心酸,還嫌她煩,就找了個借口說自己在忙,轉身就走,結果穀雨竟然也跟著她一起走了,一副不把話說完就不罷休的樣子。

江扶月這兒倒是終於清靜下來,能閉著眼睛養養精神。

這會兒的天色本來就已經不早了,江扶月壓根就沒有睡著,就被驚蟄叫了起來:“夫人,鬆壽院那邊派人過來了,叫您過去用飯。”

江扶月揉了揉眉心。

起身重新洗漱梳妝,又換了身衣裳,江扶月才帶著驚蟄去了鬆壽院。

此時,鬆壽院裏人不少,男女老少聚了一屋,看著熱鬧,氣氛卻有些不對勁。

老夫人坐在首位,正苦大仇深地盯著左側姿態親昵的安遠侯和雲姨娘,顧遼和顧楓則是低著頭站在雲姨娘身後。

見江扶月過來,兩個孩子連忙迎過去請安:“母親。”

江扶月點點頭,給老夫人行禮之後,就去了老夫人右側落座,兩個孩子或許是覺得站在雲姨娘身邊有些尷尬,便也跟著她過去了。

自從江扶月那日在老夫人麵前保下雲姨娘以後,顧遼和顧楓兄弟二人便每天早上都去韶光院給她請安,有時在花園裏見著了,還會主動上前給江扶月行禮打招呼,乖巧至極。

這本不是什麽壞事。

不過江扶月前世對這二人掏心掏肺都沒換來這樣的待遇,這一世,隻在老夫人跟前說了兩句話,便讓這兄弟二人如此乖順。

江扶月看著,心裏隻覺得嘲諷。

老夫人見江扶月自進來直到落座,都沒問一句出了事,於是本就難看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她不信江扶月看不出來這屋裏的古怪。

老夫人轉頭給劉媽媽使了個眼色,劉媽媽會意,上前一步道:“夫人,您是這後宅之主,這後宅的事情,理應由您說了算……”

江扶月看了她一眼,直接開口打斷她的話:“婆母還在,這家裏豈能事事都聽我的?”

說完,江扶月端起剛上來的茶水,輕抿了一口。

劉媽媽這嘴一張,江扶月就知道她要說什麽。

無非就是想把她當刀使,把老夫人看不順眼的雲姨娘趕回去禁足罷了。

劉媽媽臉色一僵,剩下的話就沒能說出來,隻好悻悻地退回了老夫人身側。

老夫人見連江扶月也這幅態度,頓時氣得眼前發黑,臉色都變了。

可其他人卻像是都沒看見似的,說笑的說笑,喝茶的喝茶,發呆的發呆。

時辰已經不早了,一頓飯,終於是在這萬分詭異的氛圍裏開始了。

以往總是喜歡圍在老夫人身邊撒嬌的兄弟二人,此時都規規矩矩地坐在江扶月身側。

安遠侯跟雲姨娘坐在一起,一邊吃菜一邊低聲說笑,老夫人身邊倒是顯得異常冷清。

老人都愛兒孫繞膝,老夫人也不例外,於是笑著朝著顧遼和顧楓招了招手,放柔了語氣道:“乖孫孫,快到祖母身邊來呀!”

聞言,顧遼和顧楓先是看了江扶月一眼,見她沒反應,又看向雲姨娘。

雲姨娘一個眼神,二人便捧著飯碗坐了過去。

隻是坐到了老夫人身邊,二人也隻是乖乖吃飯,不再像以前那樣擁著老夫人說笑撒嬌。

老夫人給二人夾菜,二人甚至還生疏地道謝。

安遠侯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這頓飯從頭到尾都在伺候雲姨娘,又是給她夾菜,又是給她盛湯的,簡直無微不至。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安遠侯夾的菜大多都是江扶月正好要去夾的那一塊。

每次江扶月伸出去的筷子都要碰到菜了,突然從斜裏殺出一雙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塊菜搶走。

江扶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好幾眼。

這下,老夫人心裏就更不是滋味兒了,一頓飯吃得味同嚼蠟,連菜是什麽味兒都沒吃出來。

不過江扶月吃得不錯,哪怕中間好幾次被安遠侯攪合了,最後也吃得飽飽的。

要是以前,江扶月肯定是要留下來,招呼著下人把飯廳收拾妥當,再聽老夫人訓會兒話再走的。

可現在,江扶月堪堪等著眾人放下筷子就起身告退,走得比安遠侯還快。

雲姨娘緊趕慢趕地追出去,卻隻見江扶月轉了個彎就不見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