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升官發財

“不,我才不算。”

白桃搖頭,“阿兄說,姻緣,前程,還有命運是握在自己的手裏,若是算了, 無論如何結局都是既定的,那我現在的努力和追尋又算什麽?”

山鬼嘀咕:“那老狐狸,真是哄小孩一套一套的。”

白桃耳朵動了動,凶巴巴的看他,“你又在說我阿兄壞話!”

山鬼差點忘了狐狸耳朵尖靈尖靈的,忙改口, “沒有沒有,我剛可沒有說你阿兄的壞話。”

“不過。”

他手指指了指天,“命運握在自己的手裏, 天命則是掌握在天的手裏,世俗不是有句老話啊,說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可是如果硬是要強求呢,還不是靠這賊老天賞飯吃,所以天命天命,命不歸己啊。”

白桃抿唇:“我才不信。”

山鬼掏出枚錢出來,吹了兩口擦了擦,恣睢道:“算一算,又不少你兩肉,你這般抗拒,莫不是對未來害怕?”

白桃:“哼,我才不怕。”

她看向他指尖夾著的錢,“你要算就算。”

山鬼:“嘖。”

錢刻著陽紋八卦,分別為, 乾、坤、震、巽、坎、離、艮、兌。

他拇指按壓, 錢半空中連續翻轉, 又重新落在他的兩根手指之間。

山鬼照了照,興味道:“嘖嘖嘖,好生吉利,從卦象上看,你是天命之女,將來貴不可言啊。”

白桃索然道:“這話我聽過。”

“嗯?”他擦了擦錢,問道,“你聽誰說的。”

白桃:“秦國的華陽太後,她也說過同樣的話。”

山鬼上躥下跳:“什麽?!區區一個凡人,居然算得如此精準。”

他咬著一口銀牙,覺得這口氣實在是順不過來,“不信不信,怎麽可能,我個山鬼不可能比不過一個凡人,就算是一樣也不行,看鬼哥哥給你算個不一樣的!”

說罷,他手中錢拋出,化成一條長長的拋物線。

山鬼仰頭閉眼,脖子上腰上掛了的鬼錢無風自響,不到一個呼吸間, 錢重新落在他兩根手指內。

這會山鬼的神情凝重,翻著錢。

白桃問道:“什麽卦象。”

“嘖,坎卦,凶,大凶啊。”

“咚——”

白桃還沒來得及表示,就聽到菩提樹那邊傳來窸窣的動靜,她心頭一跳,握著劍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

意料之中的落空,樹後沒有人。

白桃感覺手心冒著冷汗,心裏連吹過去的是穿堂風。

山鬼也走過來瞅了兩瞥子,“莫不是哪個耗子竄過來了吧,真是掃興的很,我正說到要緊處,回頭要我逮著我肯定得掐死他。”

白桃扭頭就走,直接走進了菩提樹內,很快,她又耷拉著耳朵出來了。

山鬼見她這副蔫蔫的樣子,悠悠歎氣:“唉——說是耗子,你還不信。”

“萬一不是耗子呢?”白桃反駁道。

山鬼:“不是耗子是什麽?”

白桃咬著唇,偏過頭去,再也不說話了。

似是不知道小狐狸在偷哭,他拋了拋山鬼錢說道:“喂,小狐狸,這是大凶的卦,你要不要聽?”

白桃抹了眼淚,點了點頭,“這是我的卦,我當然要聽。”

“這麽大凶的卦,你也不知道害怕喲。”

他指著錢道,“習坎,重險也,這說明你多則幾年,少則幾月內必有一道死劫,而且是六三位的死劫,所謂六三,就是來之坎坎,險且枕,入手坎窞,勿用為上,意思是死劫在前,你最好不用有所行動。”

他又掐算了一番,“九五.你的死劫應驗在九五之尊身上。”

“嘿嘿,害怕了嗎?”

山鬼說完,本想看她什麽反應,卻看到小狐狸崽崽麵無表情。

“?”

山鬼奇怪道,“你怎麽不哭呢?你方才還哭得梨帶雨可憐兮兮的。”

白桃吸吸鼻子:“我為什麽要哭,我這不是還沒死嘛。”

“.”

山鬼笑道:“說的也對,人生嘛,不異於一場華麗的冒險,你要是提前知道終點,這冒險還有什麽看頭?”

他又嘖道,“這卦,嘖,可能也沒什麽道理,說是死劫,但你又是天命之女貴不可言的命格,你若是早死了,哪來的貴不可言,這不純純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白桃:“嗯…”

她耳朵一轉:“嗯?”

山鬼話鋒拐了個彎,壞笑道:“沒準這賊老天就當放屁呢。”

白桃皺著臉道:“你個處處受敬仰的山鬼,還被楚國詩人匯在筆尖相互頌詠,怎麽說話這麽不文雅。”

“要文雅幹什麽?我可是窮鄉僻壤出來的山鬼,那和那些迂腐文縐的能一樣嗎?”

山鬼將手中亂拋的錢遞給了她,“呐,鬼哥哥的本命錢,送給你了,保佑你驅祟辟邪,升官發財啊。”

手中的錢還帶著他對餘溫,白桃眨巴眼:“你的本命錢,送給我?”

山鬼晃了晃腦袋,“反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大限將至咯,拿著也沒什麽用。你可別學世俗那一派,給你個東西還來推去,你若是推拒,我都還瞧不起你。”

“我才不呢。”白桃將錢放在身上,“我是妖精,妖精有妖精的做派。”

山鬼:“這就對了嘛。”

說完,他如風中柳絮似的,竄上了樹冠子,身法漂亮的如同流雲飛仙。

他在樹冠上翹坐著二郎腿道,“給你算了卦,送了錢,你繼續孤行有個死劫也亮明白了,無論這劫應不應,靈不靈,我瞅你這料子想也不會藏起來,以後生死遙祝你珍重,可別在心底怪我鬼哥哥不給你提個醒啊。”

白桃:“我知道,這是我的選擇,我要對自己負責。”

“嗯,這就對了嘛。”山鬼還在絮絮叨叨,“小小年紀,是頭好狐狸,你鬼哥哥當初果然沒看錯你,我可真是獨具慧眼啊。”

白桃額角一跳。

還沒來得及炸毛。

就見樹上的山鬼活像是屁股燒著了,從樹冠上摔下來。

“哎呦哎呦,哎呦喲。”

他俊臉著地,墨發蓬鬆淩亂,爬起身的他活像是個叫子,轉過去破口大罵,“誰?誰?誰個耗子膽敢暗算本山鬼?!”

白桃也納悶,為什麽他這麽招耗子呢,過去道:“你沒事吧?”

“沒事。”

山鬼抹了臉,撐著樹幹吹了吹額發,“剛才是個意外,太陽要下山了,你現在就要走了嗎?”

白桃點了點頭,從懷裏拿出袋金螺子,“給你,山上耗子多的話,你就去hd內住客棧吧,可以住好久了。”

山鬼掂了掂,“喲,大方啊,可比你那個摳門阿兄好多了。”

白桃反駁:“阿兄才不摳門,阿兄最大方了!”

山鬼也笑,“是是是。”

見鬼的是。

我呸!

他惡心起來,連自己都啐。

白桃依依不舍看著他背後的菩提樹,收住眼睛的酸澀,道,“我要走了,再耽擱起來,夜裏不好趕路了,就此告辭。”

說著,生怕自己猶豫,她頭也不回的去牽麋鹿。

山鬼挑唇說道:“好走,不送啊,小狐狸。”

等白桃騎著麋鹿已經消失在山林裏,山鬼捂著屁股罵罵咧咧。

“老狐狸!”

“別以為你修為高就了不起,還敢拿控雷術劈我,我不就是說你那寶貝妹妹可能會死,又不是一定會死,你至於嗎你?!”

“哎喲,哎喲,我真是鯤鵬擱淺灘之困,虎落平陽被犬欺,難啊難啊。”

還在山鬼罵罵咧咧中,旁邊的山石邊緩緩現出抹凝滯不動的孤鴻影。

是白荼。

白荼清雋的眉眼,仿佛在天上般,不可觸摸。

他身邊氣息壓抑,像是一座破而不得出的囚牢,“小家夥——”

沒有應和。

隻有樹葉颯颯聲,卷落了下來。

山鬼一瘸一拐的順著他的視線往山腳下看,隻見方才表現得一切如常的白桃正坐在湖泊邊哭。

像是隻被全世界拋棄,悲鳴的幼獸。

方才小狐狸忍住沒有哭泣,也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柔弱。

嘖,果然是長大了啊。

山鬼單手撐著樹幹,吹了下額發,沒有眼白的眼珠盯著

白荼修長的手指隔著虛空輕輕一劃。

下方白桃頭頂上方突然環繞著蹁躚的蝴蝶。

那蝴蝶展開優雅輕柔的翅膀,在霞光中飛舞閃動,似在安慰著這隻難過的小狐狸。

山鬼歎息:“唉,也不知道你當初狠心將她拋下是對是錯,我說你,好好過個幾十年,讓她最後變成一隻.”

“閉嘴。”

白荼狠戾一轉身,他五指成爪,勾出劈裏啪啦的雷電,掐住山鬼的脖子,“你沒資格說我,我可以屈從,但她不能。”

山鬼喘不過氣,嘴角溢出條血線,艱難道:“你瘋了。”

白荼瞳孔被黑銀勾勒出來,森然的妖氣在他這張俊美的臉上暴虐,連他的長睫也變得半白。

他身上越來越沒有活氣,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變得徹底喪失理智。

山鬼被越掐越緊,痛苦不堪的掙紮,“瘋狐狸你..你放手。”

白荼冷冷的放開了他,“不該說的話,你最好別說。”

“咳咳咳。”

山鬼箍著自己脖子嗆道,“一百年前,我就不該來找你。”

白荼的衣角從他身邊劃過去,“不該?你不該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該,隻不過就是你無能的借口。”

“你——”

山鬼嘴唇無聲的翕張。

菩提樹下,他腰間脖頸處的銅錢無風自響。

許是知道白荼的本性,他低頭摸了把脖子,不在意似的起身。

山鬼走過來,笑了笑道,“鬧那麽僵幹嘛?大不了我就不拿你妹妹說事了。”

白荼還在垂眸看白桃的背影。

山鬼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生硬道:“上次你說的在趙國阻攔水仙,散播瘟疫,這都已經布施好了,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啊?”

山腳下的白桃已經徹底離去,白荼緩緩走在她剛剛坐著的地方。

他如玉的手掌上托著方才安慰白桃的那幾隻蝴蝶,這時候霞光在湖泊上匯成一道光線,近乎瀲灩的從他臉上閃過。

山鬼等了許久許久,久到都以為他不會再等到回答。

直到聽到他清咧的聲音,“放在趙國朝堂上的雞妖呢?”

山鬼道:“那個雞妖,已經陷害了太子,現在立了她自己的兒子趙遷為太子,趙遷草包一個,整日和婢女廝混,有雞妖一半血脈,別的不說,欲望難填。”

白荼放了掌心裏的蝴蝶,任由它們遠去。

“要想趙國亂起來,隻能先讓雞妖先害趙王,再擁趙遷,後破邊防。”

山鬼:“前兩個容易,那是內政,邊防卻是前線之事,這該怎麽破?”

“趙國不是有個戰神李牧?”

山鬼咂摸一下:“是,百戰無一敗,要是生在秦國,不亞於武安君白起。”

“李牧這個人是個百年難出的天命將才,他精兵法,善韜略,對趙國忠心耿耿。可唯獨不會朝堂運籌。”

白荼眼瞳妖紋豎起,“隻要逼到他和奸臣郭開不得不走到對立麵,一位千古留名的名將,一位遺臭萬年的大奸,如何逼成死局,就不用多說了。”

山鬼抽冷氣:“可以啊,老狐狸,不落因果的就把這渾水攪了,你若是哪天死了,我都替這六國燒高香。”

白荼半白的眼睫垂下,“欲成大事,還得等秦王再長些,得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