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江湖就在那兒,又不跑
擦肩而過之後，池媵卻再次傳音：“劉先生，我的兩個同鄉，本來要去往歸墟的，可在半道上死了。我知道那是我們自己人做的，你說我要怎麽辦？”
劉景濁步下一頓，傳音答複：“好好修煉，本事大了才能有辦法。”
年輕人沉默下來，再不傳音，隻是埋頭趕路。
直到走出去很遠，龍丘棠溪才問道：“為什麽不跟他說，會幫他報仇的？”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輕聲道：“我隻是覺得，一個有機會去看人間廣闊的孩子，不應該遇事就求人幫忙。我不接茬兒，他就不會開口，就會靠自己。”
池媵忽然又傳音過來，距離略遠，所以聲音不大。
“劉先生，當年在那艘船上，我接了船家銀子，是不是你跟他們一樣，也覺得我唯利是圖？”
劉景濁一笑，傳音答複：“當然不是，我隻是個覺得那個孩子有個明確的道路，知道自己要幹什麽，我反而覺得很好。”
頓了頓，劉景濁反問一句：“現在呢？能不能明確方向？”
年輕人傳音回來，“能。”
黃三葉搖搖頭，“沒有，我現在不光是掌律嘍，還是副穀主了，升官兒了。”
劉景濁反問道：“不覺得竹青更適合女子嘛？你看薑柚穿著就顯得好看，我穿著就有些妖了。”
隻是走之前，劉景濁按住馬黃腦袋，輕聲道：“想出去走江湖，起碼得有個保命手段不是？煉氣士境界未達金丹，武道未曾開山河，出去就是被人欺負。”
兩碗麵茶很快做好，茶棚裏邊兒，四人一桌。
一揮手，一身黑衣成了暗青色長褂。
劉景濁笑了笑，說道：“就如同閉著眼睛抓棋子，抓起來的是黑是白，誰也不知道。但境界高一些，就不一樣了，哪怕抓起來的是黑子，也不必害怕不是？”
劉景濁點點頭，“就是鳳凰蛋，如今就在青椋山上。”
身影剛剛到青泥城上空，劉景濁一眼就看到某處掛著白燈籠的宅子。
可能嗎？？咱們現在可是龍丘家供奉哎！在神鹿洲，哪個不長眼的敢把我們斬妖除魔了？
可老人卻是笑著搖頭，輕聲道：“那多不好，我們爺孫是草木精怪，根腳在這兒，走不遠的。”
自然不會有人欺負，有龍丘家的供奉令牌在，來個不懷好意的，一亮出令牌，他們巴結都來不及呢。
龍丘棠溪撇撇嘴，“就認識他？”
“龍丘姑娘，他叫我一聲叔叔，我也算是個長輩，初次見麵，沒有旁的東西，隻能俗套些，給錢了。”
練拳？練了這麽久了，啥用沒有，提不起興致。他現在想的，就是出去走走，見識一番廣袤天地。
思緒瞬間返回幾年前，眼前一身蒼青長褂的年輕人還在下邊兒搭茶棚，搶過生意嘞。
本體為重樓的老人這才出門，一瞧見劉景濁，臉上便笑意不斷。
每逢這個時候，龍丘棠溪就有點無所事事。她不願意插嘴，也不好走開，就隻能無聊又無聊的站在一旁，聽人家說正事兒。
黃三葉笑道：“當然有了，不然我這麽些年不是白待著了？玥穀的首席供奉，是個老婆姨麵孔，但她瞞不了我的，實際上麵容極其年輕，但她真實身份是什麽，我還沒有查出來，就現在來說，那老婆姨絕不是等閑人物。還有，玥穀應該是用以放置某個珠子的地方，想必公子也查出來吧？”
黃三葉點頭道：“正有此意。”
馬黃一聽這話，臉上已經寫滿了去字。
黃三葉分身至此，也在遮掩天機。
兩道身影飄飄落地，其中一人身著蒼青長褂，另一個女子一身水藍色修身長衫，背著青傘。
他看向一旁的龍丘棠溪，笑道：“這位就是龍丘姑娘吧？”
青年人瞬身落地，前方院子，掛著季府匾額。
黃三葉笑道：“想不到他們也還活著，還願意回來。”
龍丘棠溪點點頭，一座密不透風的劍陣瞬間結成。
劉景濁也就是問了這些年有無受欺負，過得如何。
劉景濁將覃召羽的魂魄取出，輕聲道：“三葉叔，覃召羽的魂魄交給你，先帶在你身上。我這趟回中土就回著手重開青椋山了，你可能沒法兒去。”
在青泥城中，劉景濁那是有宅子的，龍丘灑灑跟薑柚他們，如今就在那處宅子裏。
其實對於穿衣如何，劉景濁壓根沒有半點兒將就，蒼色就蒼色唄。
劉景濁皺眉道：“這個人得小心再小心，若是有一天三葉叔藏不住了，得弄死這個人再走。”
爺孫倆後知後覺，趕忙行禮，喊了句大小姐。
青泥河裏有了水君，這點劉景濁沒想到。水君境界不高，凝神而已，劉景濁與龍丘棠溪便沒下去。反倒是那青年水君浮出水麵，對上仙抱拳行禮。
劉景濁踩著泥濘小道，走去茶棚那邊兒，輕聲道：“兩碗麵茶，少放薄荷。”
劉景濁本想讓龍丘棠溪先去青泥城的，結果她非不肯，那就隻好先帶著她，去了一趟距離青泥城不遠茶棚。
龍丘棠溪本在走神，聽見這話趕忙看向劉景濁。後者笑著點頭，她才雙手接過乾坤玉，點頭致謝。
劉景濁玩味一笑，“怎麽？不歡迎，那我走？不過你得把學的拳還我。”
兩道身影就這麽禦劍而起，頃刻間便沒了蹤跡。
黃三葉點點頭，笑道：“玥穀藏著一個邪醫，隻露麵過一次。扒人根骨，去轉嫁他人也好，拚湊怪物也罷，都是他。先前我小心翼翼去看了一眼，我發現，他在造一種類似於傀儡的怪物，每一具傀儡都是堪比神遊的存在，至少已經造出來八具。要是日後他能以他人根骨拚湊出登樓境界，那就有點兒嚇人了。”
劉景濁沉聲道：“玥穀那邊，還是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東西找到？”
龍丘棠溪撇嘴道：“你又沒有冠字，要不然你現在就給自個兒立字？”
黃三葉笑道：“有辦法去的，你剛才碰到了池媵那小子吧？他也要被發配去歸墟了，玥穀那邊兒讓我護送這孩子去玥穀，大概就是明後年出發。不願出錢又不願出人，那位穀主啊，就憋著讓這些個小孩子去送死。”
少年人看著天幕，呢喃道：“江湖又不會跑。”
下著大雨，道路泥濘，一條小溪旁的茶棚裏，有個灰衣少年人無聊趴著，不曉得該幹什麽。
馬黃趕忙回頭，喊道：“爺爺！！劉先生來了。”
劉景濁點點頭，抱拳道：“三葉叔辛苦。”
中年人笑著擺手，“瞎客氣。”
兩人順著櫻江繼續南下，全力禦劍，所以速度很快。再說玥穀距離青泥國，本就不遠。
“這樣吧，你不喜歡太亮的顏色，以後穿蒼色吧。”
馬黃抬起頭，輕聲道：“你不是說過，世上還是好人多一些的嗎？”
劉景濁輕聲道：“起一座劍陣，三葉叔來了。”
劉景濁便再沒有強求。
隻是爺孫倆修行進境不快，老人還是黃庭境界，並未凝出諸景之神。馬黃煉氣士境界還是靈台，武道也沒開山河。
“怎麽是你？？”
喝完了麵茶，劉景濁詢問道：“我那邊兒現在有個山頭兒了，你們要不要去中土？？”
劉景濁沒好氣道：“玩兒完了記得給我束起來，我都三十歲的人了，頭發披著不像話。”
龍丘棠溪點點頭，也象征性的抱拳，喊了聲三葉叔叔。
隻是龍丘棠溪不知道，她親自選的，以後某個家夥就再不會換顏色了。
走到一條河邊，龍丘棠溪強按著劉景濁坐在河邊，將其頭發拆了下來，變著法兒的亂編。
少年人一轉頭，這哪兒來的……呀！
龍丘棠溪撇了一眼這家夥身上的漆黑長褂，輕聲道：“那身竹青長褂挺好的，怎的換黑衣了。”
劉景濁給他一本神符密咒抄本，接著說道：“你爺爺有自己的苦衷，你也別著急，日子很長，你們草木精怪，壽命更是不短，以後時間大把，江湖就在那裏，又不會跑，始終在等著你。”
可惜爺爺不讓啊！
不讓的理由也無聊，說是怕自個兒被人家兩拳砸死，拿回去入藥去。
劉景濁這才一笑，遞給黃三葉一壺橘子酒，輕聲道：“金柏叔叔的女兒，潭塗，如今已經在青椋山了。還有路闔根鄺樂。韓逄我也找著了，包括紅袖峰的寧婆婆。”
當年傳授拳法，池媵跟馬黃都有份兒。
劉景濁一皺眉，“露餡兒了？”
黃三葉轉身說道：“池媵到不了歸墟的，先前那兩個孩子也沒死，被我藏了起來，到時候我會把他們三個一起救出玥穀，公子放心就好。我在這兒待的久了不好，公子繼續趕路吧，咱們開山再見。”
恢複本來麵目的中年人笑著抱拳，輕聲道：“公子，好久不見了。”
頓了頓，黃三葉忽然取出個乾坤玉，笑著走去龍丘棠溪麵前。
有個年輕女子緊跟著落地，女子今日也是一身素衣。
姚小鳳歎息道：“劉先生要是早一天到，說不定還能與他說兩句話呢。壽元盡了，我也沒法子。”
劉景濁點點頭，輕聲道：“對凡人來說，已經算是高壽了，喜喪。”
說著便邁步進門，對這位青泥國士敬了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