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一個老人(一)

眼瞅著薑柚邁步出門,鄧大嶴氣極,一拍桌子,沉聲道:“你小子是不是腦子缺根筋,那丫頭尚未開山河,你讓她跟個已經走上武道之路的人交手,不是明擺著讓她挨揍嗎?”

瞧見鄧大嶴臉紅脖子粗了,其實劉景濁更氣,幹脆板著臉,答道:“是你徒弟啊?再說了,這不是給鄧老前輩瞧一瞧,我們這六式拳能不能打架嘛?”

挨揍是肯定的,從未打過架的人與個老手幹仗,怎麽贏?又不是拚力氣,比誰狠。

劉景濁邁步出門,一個瞬身到了門外,壓根兒沒人發現。他要了一晚豆腐腦,就坐在了一條長椅上。

方才一聲吼,看熱鬧的人已經陸陸續續趕至,在好客山莊門口圍了一圈兒,估計待會兒還會來人。

很快鄧大嶴就換了一身裝束,當然也用了些易容術,走到了劉景濁身後。也要了一碗豆腐腦,不過手裏還提了兩壺酒。

遞給劉景濁一壺,這位竹葉國江湖頭把交椅開口道:“我跟你道歉,老頭子我說錯話了,對不住。不過我本來就是激將那丫頭,沒成想把你惹了。”

劉景濁接過酒壺,是聽到這道歉,才真正放下與鄧大嶴切磋的意思的。

灌下酒水,劉景濁沉聲道:“不是我不識逗,是教我拳的人已經不在了。”

鄧大嶴一時不曉得怎麽說了,方才確實是一時口快,怕那丫頭真不學了。

轉頭看了看鄧大嶴,年輕人歎息道:“我想著

說話時,薑柚再次起身,不過這會兒她沒去擦臉上血水,而是咧嘴一笑,卷起了袖子。

果然,下一刻,鄧老莊主後知後覺,猛地轉頭,一臉不敢置信,失聲道:“多久?!”

話音尚未落地,粗衣青年一個箭步上前,揮拳直去薑柚麵門。

但是想把她打到動不了可不容易,現如今薑柚能身負四百斤行走,出拳出腳之重,她自己都不知道。況且她還可以做到罡氣外放,淩空出拳。其實隻要敢以傷換落拳,平手還是可以的。

幾步路而已,鄧大嶴飛身去往薑柚身邊,可靈氣箭矢卻已經近在咫尺。

鄧大嶴瞪大了眼珠子,“你還想著贏?”

此時薑柚也正好到了門口。

爺孫倆同時轉頭,滿臉不敢置信。

少女淡然開口:“我學拳自我師傅,我師傅學拳自遲暮峰八九老人。”

少女趕忙揮拳格擋,可那家夥卻忽然在半空中一個後翻,重重一腳踢在了薑柚下巴。

老人一腳踢飛宋丘山,朝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沉聲道:“何方宵小,打不過就出陰招嗎?”

粗衣男子嗬嗬一笑,“妹妹,你這拳也不咋樣嘛!”

可舉起拳頭想要還以顏色之時,鄧大嶴瞬間起身,大喊道:“丫頭,躲開!”

宋丘山一怔,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冷不丁瞬身上前,全力砸向薑柚。

劉景濁也是一笑,輕聲開口:“不必以傷換傷了,這個宋丘山,隻能拿來給我徒兒磨練拳技了。”

宋丘山臉色漲紅,再打,真就丟人丟大發了。

少女當即倒飛出去,狠狠砸在青石台階上。

問題在於,她

那傻姑娘跺也不躲,更為格擋,隻是硬生生挨了一拳。

薑柚隻是笑了笑,靜待落拳。

少女讓過致命一拳,但宋丘山又是變肘擊砸向她肩頭。這次她不躲,在手肘落向肩頭之時,瞬間提起體內那一口真氣,在半掌距離一拳擊發,隻一拳,宋丘山倒飛出去三丈有餘,重重摔在地上。

果然,薑柚瞬間起身,扭頭兒啐了一口血水,這次卻沒再拉起拳架子,隻是說道:“再來。”

少女依舊是一身竹青修身長衫,不過穿著草鞋,也未曾背劍,也沒帶著白小喵。

跟什麽人學什麽人,當師傅的就喜歡打架卷袖子嘛!

劉景濁放下豆腐腦,吃不慣,於是灌了一口酒涮了涮。

正此時,他耳畔忽然傳來聲音:“上前,出拳。”

他隻好灌下一口酒,親自轉身端來豆腐腦,無奈道:“大不了再喝一頓酒嘛!”

劉景濁收斂一身氣息,轉過頭說道:“咱們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不好?就一次,委屈你了。”

是最後一式,大莽。

宋丘山遲遲不見少女答話,也無所謂,隻是忽的腳下用力,一身拳罡外泄,掀起大片灰塵,整個人如同一杆長槍似的衝去,拳之所向,是薑柚頭頂。

反觀劉景濁,這會兒居然笑了笑,終於吃了一口豆腐腦,果然,哪兒的南方人,做的豆腐腦是甜的。

此時薑柚早就洞悉他出拳力道與習慣,輕而易舉便躲過了。

鄧閑一愣,心說三個月很長嗎?

劉景濁沒說話,隻是靜靜觀看。

說話時,少女笑容燦爛,眼睛直直看著人群中一個懷抱白貓的年輕人。

鄧大嶴點點頭,“三個月啊!!怪不得。”

少女已然卷起袖子,伸手抹了一把鼻血,一步跳到下方,咧嘴笑道:“再來啊!”

薑柚咧嘴一笑,“師傅決定就好了。”

可宋丘山壓根兒不知道,他麵對的少女,甚至不是開山河的修士。

少女一皺眉,“廢話忒多,出拳!”

鄧閑沒忍住問道:“她學武多久了?”

話音剛落,一道靈氣箭矢破空而來,又有宋丘山折返回來,手持一柄匕首刺向薑柚脖子。

要的就是這個反應嘛!某人故作輕鬆,笑道:“三個月,不說笑。”

劉景濁笑道:“大弟子還小,九歲不到,尚未學殺人技。”

鄧閑明明瞧見了那個一身灰衣的年輕人嘴角笑意,他不理解,明明徒弟在挨揍,他還能笑的出來?

鄧大嶴瞬身落地,可遲遲沒聽見箭矢落下的聲音,隻是聽到有人說:“你是不是傻??白挨那麽多拳頭,都這會兒了,也不曉得喊?”

粗衣男子咋舌一番,冷笑道:“你是真不怕死啊!那行,我打到鄧大嶴出來為止。”

粗衣青年聞言,還是譏諷一笑,歎息道:“鄧老莊主還是心硬啊!那我就不留手了。對了,打你之前,告訴你,我姓宋名丘山,野拳。”

這死丫頭要強,除非被打的動不了,否則不會停。

事實是,不是劉景濁想贏,而是薑柚不想輸。

自然是喊長風了。

話音剛落,粗衣男子猛地朝前一步,上去就是一腳踹向薑柚胸前。

說話之時,宋丘山陰沉臉襲來,可現在,無論他如何拚盡全力,總是要晚一步落拳,每次都要把拳頭砸到那少女身上了,她總是貼身過來一拳,隻巴掌大小的距離,可拳腳力道卻驚人的大。就這一會兒,他至少斷了三根肋骨。

薑柚咧嘴一笑,輕聲道:“我師傅在呢,我怕什麽??”

薑柚拍了拍手,撇嘴道:“還要來??要不要先去養傷呢?”

也有人高喊著:“小姑娘,你還是快回去吧,跟這等不要臉的打什麽嘛!”

“啊?”

說著便已經拉出個拳架子,左臂攤掌在前,右臂屈拳胸前,雙腿微屈。

老人家滿臉悔恨,不敢看向前方,閉上了眼睛。

鄧大嶴一笑,解釋道:“她在試那小子拳頭重量,準備以傷換傷了。劉赤亭,你真收了個好徒弟啊!次徒尚且如此,首徒呢?”

門口那個一身粗衣的年輕人,還在叫囂。這會兒瞧見走出來一個美貌少女,便滿臉嬉笑,咋舌道:“這鄧老莊主莫非真是老了,小姑娘,你是幹嘛的?老莊主派你出來求和?要是這樣,那就煩勞你回去告訴他,我隻是在山溝兒裏撿到一本拳譜,湊湊合合開山河而已,隻求一戰,要是老莊主拳夠重,可以打死我。”

一眾看客都看不下去了,指著粗衣男子大罵:“你個不要臉的癟犢子玩意兒,這麽大點兒的小丫頭,你咋個下的去手的?”

粗衣男子哈哈一笑,不敢置信道:“就你?莫非是鄧大嶴新收的弟子?”

鄧閑一臉疑惑,湊過去問道:“爺爺,小姑娘明明在挨打,怎麽就聰明了?”

鄧閑走側門出來的,沒走正門,應該是跑過來的,所以有些氣喘籲籲。

此時鄧大嶴灌了一口酒,歎息道:“真聰明的丫頭,可惜了,她要是踏入開山河,打那小子,至多三拳。”

“不要臉,你多大,人家多大啊?”

鄧大嶴猛地睜眼,隻覺得身邊出現了一股子極其純淨的武道真意。他扭頭看去,結果一支靈氣凝成的箭矢懸停在薑柚額頭不遠處,那個一身灰衣的年輕人,單手按住了宋丘山腦袋,麵色陰沉。

某人嘴角都要翹去顴骨了,不過很快壓下笑意,一本正經道:“不短了,三個月總是有的。”

鄧大嶴氣笑道:“你這都能忍?”

話音剛落,全場嘩然。

瞧瞧,這是個會聊天兒的啊!

這哪兒來的狂徒?老莊主一輩子沒欺負過人,年輕時四處行俠仗義,現在老了,你個不知哪兒冒出來的瘋小子上門惡心人來了?

薑柚緩步走下台階,神色淡然,開口道:“就你?想跟老莊主打,差點兒,先能打贏我再說吧。”

可鄧大嶴卻是微微抬手,一把竹鞘鐵劍由打好客山莊內拔地而起,掠起一道長虹落在此處。

老莊主沉聲道:“鄧大嶴設擂在此,想奪這把椅子的,盡管來!”

說完話,鄧大嶴看向劉景濁,盡是乞求神色。

劉景濁一把拉起薑柚,頭也不回的往裏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