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人來有人去

遲暮峰客邸,劉景濁院中煮茶,宋真便坐在了院子裏,等著這位如今名聲極差的劉公子倒茶。

瞧著是尋常茶葉,時不時還有灰落進去。

劉景濁倒了一罐兒茶,笑著說道:“山野之人,嚼不出茶香來,隻喝個苦味兒,宋首席要是覺得不神仙,那咱們就改喝酒。”

宋真笑了笑,輕聲道:“劉先生不必這麽客套,咱們其實早就見過,隻不過那時候劉先生忙著殺妖,隻隨手救了一個煉虛女修而已,當時我是跟姚宗主共守西線的。”

劉景濁一愣,可想了許久,愣是想不到在西線戰場救了誰。

實在是戰場上人太多了。

宋真笑著說道:“就是那三艘八荒渡船闖關,徐老山主被圍攻,姚宗主受了重傷的那次。”

頓了頓,黃衣女子說道:“劉先生這保密做的真好,若不是今日得見,打死我都想不到,你居然是你。”

這是人家的秘密,宋真不好說的太直白的。

不過那一年中,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劉見秋,的確讓許多人印象深刻。

趙長生歎了一口氣,心說這個一條腿的稱呼,估計一輩子都擺脫不了。

飛舟疾行於雲海之上,陸青兒還在糾結,劉見秋,真的就是劉景濁嗎??

而船頭那處,黑衣女子詢問道:“師傅,怎麽感覺你對劉景濁很尊敬啊?他才多大,雖然是元嬰修士了,可還沒有三十歲啊!”

聽到那個名字時,胡瀟瀟便已經有些壓不住心神漣漪。

兩個年輕人略顯窘迫,心說師傅你怎麽當著人家的麵就說啊!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他們走時並未帶那艘由駝鹿拉著的畫舫,而是祭出一艘飛舟。

說話間,陸青兒已經到了客邸門口。先前是被龍丘棠溪喊去了山腳下,得了一枚乾坤玉。

今日胡瀟瀟心情大好,父親傷勢痊愈,湫栳山那邊兒也不敢再來欺負人了,多虧了那家夥啊!

不過過幾天倒是可以開上這艘畫舫去接潭塗他們,有排場嘛!

結果龍丘棠溪說道:“這艘畫舫速度雖然快,可維護大陣要砸的錢也不少,每年至少要檢修一次,少說也要費五六枚泉兒。還有,這兩頭駝鹿看不是吃草能養活的,要麽得以丹藥喂養,要麽就得喂仙草,你還得劃出一塊兒地方,專門用以栽種仙草。”

裏邊兒裝著什麽她不知道,她就是忽然不想走了。

劉景濁輕聲道:“談不上什麽救,說實話,我隻顧著殺妖了。”

…………

劉景濁訕笑一聲,實在是窮怕了。

陸青兒難得露出乖巧神色,接過了一遝兒符籙。

他再次看向胡瀟瀟,輕聲道:“先前有個女子,自稱是他的遺孀,說那件聖物,其實他從未帶走,放在什麽地方,隻有聖女知道。”

不過想來也是籌劃日後如何,因為百越已經沒有後顧之憂了。

在一處小鎮買了香燭紙錢,四人走到一處十字路口時,潭塗跪在地上,一張張燒著紙錢。

轉過身,劉景濁也備好了一樣東西,是連夜畫出來的幾道符籙。

已經褪去幾分稚氣的獨臂少年搖了搖頭,輕聲道:“這個我是真不知道。”

出門之後,胡瀟瀟一通狂奔,跑去了一個多年未曾踏足的院子。院中樹樁,邊上不知何時長出來了一株新苗。

這天夜裏,有個換上紅衣的女子搭乘一艘渡船,直往北去。

宋真也是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

胡瀟瀟落座之後,高座那位大祭司便轉頭看來,麵色複雜。

送著一行人走出客邸,劉景濁輕輕按住陸青兒的肩頭,輕聲道:“我覺得你可以是那個接過陸青城手中的劍,為鬥寒洲奪回仙劍二字的人,之一。好好煉劍,萬一啥時候我去了鬥寒洲,還得你罩著我呢。”

陸青兒一臉呆滯,扯了扯宋真衣袖,壓低聲音問道:“姑姑,你剛才叫他啥?”

稀裏糊塗離開這麽久,終於回來了。

陸青兒好半天沒回過神兒,實在是太羞人了啊!

她本想湊過去安慰幾句,可還沒有走到跟前,就聽到潭塗呢喃說道:“爹,長風伯伯,還有劉先生跟蕎姨,潭塗回來了,很快就能見到少主,你們放心,玄字號招牌倒不了。”

宋真玩味一笑,看了看自個兒帶來的兩個年輕人,打趣道:“你們現在還覺得,中土劉景濁,是個沽名釣譽之輩嗎??”

三月上巳,春和景明。

劉景濁點點頭,知道宋真的意思是要了卻這樁因果,便沒推辭,日後交情歸日後交情,這等欠了人情的事兒,還是早點了卻為好。

劉景濁笑著搖頭,“陸青兒是個好孩子,我們青椋山人都很喜歡她的,所以啊,日後等她境界上去了,可以讓她經常來逛逛的。”

陸青兒再次點頭,抿了抿嘴,開口道:“見秋大哥,等你跟龍溪姐姐成親的時候,記得告訴我,我給你們準備給好大好大的紅包。”

一行人在笑聲中離開,笑的當然是陸青兒在青椋山待了半年了,居然不曉得時常揪她耳朵的年輕人,就是她嚇人時瞎扯的師叔。

周放看向趙長生,詢問道:“潭塗姑娘的故鄉在中土麽?”

她邁步走進議事堂,人已經坐滿,就剩下留給她的左側首位。

這樣一來,百越與景煬就算是綁死了。

事實上,關薈芝對那位劉先生,並無什麽印象。還是聽老爺爺說,是自己被人算計,是個活死人時,那位劉先生出手相救。倒是周放,見過劉先生,記得劉先生長什麽樣子。

劉景濁點點頭,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留了。”

一路閑聊,很快就下了山。

女子最懂女子,關薈芝看得出,潭塗這會兒很傷心。

此時宋真開口說道:“王珂舟是我結拜大哥,這丫頭自小跟著他,學了一身臭毛病,怕是沒少煩劉先生吧?”

與此同時,一位綠衣背劍的女子瞬身到此。

女子緩緩起身,往門外走去,跨過門檻時,差點兒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

“就要走?我這客邸寒酸了些,卻也不是不能住人的。”

白衣少女邁步進門,忽然就眼眶發酸。

某人咋舌道:“那我豈不是找了個祖宗??”

落地之時,潭塗有些熱淚盈眶。

還是劉景濁笑著解釋:“這丫頭喊了我半年師叔了,我說我就是劉景濁,她不信。”

遞給陸青兒,劉景濁笑著說:“我自個兒畫的,裏邊兒有張符籙,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兒了,可以將其焚燒,我這邊會立馬得知,然後我會想辦法去幫你的,但盡量不要太早,畢竟我現在境界不高。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不能是你理虧知道嗎?”

龍丘棠溪瞥了一眼,無奈道:“某些人還叫我小財迷??也不看看自個兒一副掉錢眼兒裏的樣子。”

宋真趕忙擺手,笑著說道:“宗主不在山中,我跑來中土,怕有宵小鬧事兒,還是早去早回的好。返程船票都已經買好了,我們得趕去風陵渡。”

原來,原來他埋的,是真正的聖物啊!

一艘自神鹿洲遠道而來的渡船,終於在清明前到了景煬境內。渡船過境南山之前,四道身影與一頭黑驢便下了渡船。

龍丘棠溪以真麵目示人,看了看陸青兒,輕聲道:“如假包換的龍丘棠溪。”

兩道劍光從天而降,一位白衣背兩把劍,另一位身穿綠衣,背著青傘樣式的長劍。

可大祭司接著說道:“祭司殿內,保留了他一盞魂燈。可,現在那盞魂燈,已經滅了。”

喝完了一杯茶,宋真緩緩起身,輕聲道:“我們陸宗主不在,木魚宗沒法子感謝劉先生,山下那艘畫舫,就當是為我跟陸丫頭報恩的禮物了,劉先生莫要推辭。”

宋真沉默片刻,隻說了句:“去一趟歸墟就知道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份約定的。

遲暮峰那邊兒,前腳剛剛送走木魚宗一行人,劉景濁便對那艘畫舫有些眼熱。

她轉頭看向趙長生,咧嘴笑道:“一條腿,咱們抓緊趕路,我給小豆子準備的葫蘆,好多好多呢。”

雙方各有代價,百越聯盟這邊兒,得簽署一份兒隸屬於景煬的文書。而景煬王朝得以邸報方式表明,若有人出兵百越,景煬這邊兒會立即馳援。若有煉氣士侵擾百越,景煬王朝這邊兒也會出動煉氣士。總而言之,就一句話,百越以後是景煬罩著了,想幹什麽的時候好好想想,想想自個兒能不能與景煬叫板。

剛剛送走景煬王朝的人,又召開議事,不曉得要說些什麽。

百越與景煬的結盟之事總算是敲定了下來。

胡瀟瀟這位百越聖女,得擔任景煬王朝供奉殿一等供奉。

紅衣大祭司看了看胡瀟瀟,沉聲道:“有件事,我覺得該與大家夥兒說說了。百多年前,劉堃並非負氣離開百越,他其實是受了祭司殿受命,遠離他鄉,護我族聖物。”

過了一會兒,潭塗緩緩起身,臉上再無悲傷神色。

“路上辛苦了,這就帶你們回家。”

潭塗笑的極其開心,喊了句公子。趙長生傻笑不停,隻說,好久不見。

周放與關薈芝各自施禮,喊的是劉先生。

龍丘棠溪邁步上來,微笑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龍丘棠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