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流離少女
龍丘棠溪笑盈盈轉過頭,笑容古怪,同時動了動嘴唇,並無聲音發出,可一看就知道,那是三個字。
老江湖。
某人隻差找個地縫兒鑽進去了,走了這麽久的江湖,頭一次給人騙啊!還是個十四五的半大孩子。
多少有些掛不住臉。
結果那幾個先前挨了巴掌的,走過來指著劉景濁,喊道:“就他就他,他們是一夥兒的。這小子,下手賊重啊!後槽牙都給我打掉了。”
衙役懶得打理他,一腳將其踹開,輕聲道:“趕緊給我死遠點兒,你被偷的錢也不是好路上來的,少給我在這兒礙眼。”
幾個地痞縮了縮腦袋,衝著劉景濁惡狠狠的瞪眼,之後便灰溜溜走了。
民不與官鬥,更何況他們都算不上良民。
領頭的衙役緩步走來,掃了一眼,詢問道:“兵器有無在衙門口兒報備?哪兒來的?有無過所?”
劉景濁便取出一片木符,一麵上刻流離郡扶舟縣風泉鎮,另一麵刻著劉見秋三個字。
劉景濁笑道:“我最不會憐香惜玉了。說吧,叫什麽名字,家住鬥寒洲何處,來中土幹嘛來了?”
劉景濁笑道:“管夠,但不能偷東西了。”
“你還是個大男人呢,欺負我一個小女子,算什麽本事?有本事你放了我,等我找到我師叔,看看會不會把你腦袋砍下了。”
頓了頓,劉景濁開口道:“那個鬥寒洲的丫頭,怕是就一句師傅死了,說的是實話。”
又轉頭看了看身邊鏽跡斑斑的劍條,少女忽然間有些傷感。
少女不知道他問這作甚,可又怕耳朵遭殃,隻好輕聲道:“是一艘青鸞洲渡船,綠塢湖的。”
龍丘棠溪詢問道:“你那枚墨玉,是清溪閣主的令牌吧?”
龍丘棠溪憋著笑,詢問道:“你師傅是劍客,你師叔,也就是那個景煬二殿下,也是劍客??”
龍丘棠溪傳音道:“我已經傳信出去,去驗證這丫頭說的話了。”
“有肉嗎??”
隻是洗完之後,還是個臉。
師傅沒了。
鬥寒洲是我的家,回又回不去,哪怕是回去了,依舊沒有家了。
走下酒樓,這衙役領班咽了一口唾沫,還沒緩過神便聽見身邊同僚問道:“大哥,那兩個,大人物?”
少女埋著頭,低聲道:“青鸞洲東海,歸墟。”
哪知道少女蹦起來照著劉景濁小腹就是一腳,可惜還是沒能掙脫。
少女低聲道:“我們沒有山頭兒,師傅叫陸春珩,是掛名木魚宗的客卿,為什麽要去歸墟,我不知道。”
劉景濁點點頭,又問道:“你這劍條,哪兒來的??”
“小小年紀,不學好,好歹是個煉氣士,偷東西作甚?”
少女抬起頭,輕聲道:“要很多錢的。”
耳朵快被揪掉了,不說也得說。
某人昧著良心說道:“我像是缺錢的人?”
言下之意,他劉景濁就不是個好人,人家沒偷好人家的東西嘛!
龍丘棠溪也取出木符,上寫流離郡扶舟縣,龍溪。
如今的景煬,百姓不分三六九等,證明身份的唯有這木符。依舊是一式兩份,縣衙專門地方存放的。
景煬之前,尋常百姓是沒有這般證明身份的木符的,再有錢的人家,隻要沒有官身就是沒身份的人。
少女紅著眼睛抬頭,還是有些疼。
如劉景濁,便有一枚五品將軍的令牌,隻不過姓名刻的依舊是劉見秋。還有一枚一邊半鏤空,雕蟒,另一邊唯有一個椋字的玉牌。
衙役鄰班轉過頭,無奈道:“三省六部的大印戳滿了,還不行嗎?”
少女提起劍條,詫異道:“就這砍豆腐都費勁兒的老劍條,還要問是打哪兒來的麽?大致往東三百裏,有一條小溪,我在那兒摸魚的時候,撿的。”
劉景濁點點頭,收回憑證,輕聲道:“那姑娘偷了我的玉佩,我自個兒去找,你們別管了。”
衙役隻看了一眼,瞬間頭皮發麻,立馬兒遞還回去,退後作揖,輕聲道:“下官冒昧了,二位恕罪。”
某些人初遇見自個兒時,還不是一口一個小妮子,其實他才比自己大幾歲?
果不其然,劉景濁邁步走過去,一把扯走老劍條,隨手拋在一邊,伸手就捏住少女耳朵,此時此刻,換上白衣的臉少女,隻有腳尖點地。
劉景濁笑盈盈說道:“靈台境界的小仙子啊?我看你耳朵夠不夠硬。”
劉景濁這才放手,一把拿回墨玉,還不忘給捂著耳朵的少女一個腦瓜蹦兒。
衙役抱拳稱是,隨後急忙退下。
“我又沒偷好人家東西,我也沒用術法傷人,我就想吃頓飽飯,我有錯嗎?”
就這滿滿當當的印子,甭說一個衙役了,這豫州刺史見了也得發懵。
劉景濁瞬間皺起眉頭,沉聲道:“把你丟在這兒的渡船,是哪家山頭兒的?”
“我叫陸青兒,鬥寒洲烏嵐國人,不是我要來中土的,是……沒錢了,渡船把我丟在這兒了。”
她蹲在河邊兒掬水洗臉,靈台修士,目力當然要強於俗人數倍,即便並無月色,她也瞧得見哪兒洗幹淨了,哪兒沒洗幹淨。
腦子裏忽然浮現一個白皙少女,某人趕忙甩了甩腦袋,罪過罪過。
強來不行,少女便哇一聲哭了出來,鼻涕眼淚開會,可把劉景濁惡心壞了。
劉景濁氣笑道:“總是個女子,這樣像話嗎?”
結果陸青兒又開始了,“我可不是貪圖你這幾頓飯,等我師叔來了,我讓給你一塊兒大金磚。”
關鍵還是真的。
劉景濁趕緊問道:“哪個海上?”
本就不會多少術法,此刻被罡氣壓製,她想施展壓箱底的手段都不行了。
詢問之人一愣,“那怎麽行?起碼都得寫上在何處報備啊!”
劉景濁點點頭,“當年在歸墟,金柏叔給的,跟那枚印章在一塊兒。反正現在認識的人不多,拿出來也沒多大事兒。”
這木符還是劉景濁專門跑去找鹿信恒做的。
劉景濁忽然傳音問道:“當年你洗澡的地方,是不是離那個綠塢湖就不遠?”
劉景濁哦了一聲,又扭了半圈兒。
往西三百裏,大致就是先前讓百節打聽過的,舊柏子國遺址,冶盧城,大致就在那片地方。
劉景濁一瞪眼,嚇得少女縮了縮腦袋。
事實上,這位領班還沒說,那上麵還蓋著太子金印呢!
得虧沒少看邸報,要不然這些個印章,都認不全!
樓上二人身影已經消失,城中一條小河畔,龍丘棠溪看了一眼那張紙,沒好氣道:“有你這麽嚇唬人的麽?”
陸青兒皺了皺鼻子,低聲道:“我師傅在海上殺妖,戰死了。”
少女一愣,急忙拿起劍條,退了好幾步,瞪眼道:“你要幹什麽?我師叔可是景煬椋王,你要是敢欺負我,我讓我師叔砍了你腦袋!”
龍丘棠溪可哪兒有這個啊?
結果她一轉頭,發現劉景濁從袖口掏出一張紙,輕輕遞給了衙役。
劉景濁氣笑道:“我不缺錢。”
衙役搖搖頭,輕聲道:“是不是大人物我不知道,反正那張紙上,啥都沒寫,滿滿當當蓋著大印,一個挨一個。”
龍丘棠溪幹脆沒說話,教訓小孩子這事兒,他在行。
流離郡如今尚未置府,郡下來便是縣了。
有官身的,三品武將才會有虎符,三品以下是令牌。文官的身份證明也沒那般麻煩,也就是印信與一麵刻官職,一麵刻性命的令牌,品階不同,材質也不同而已。
瞬間察覺到一股子殺意,劉景濁趕忙回過神,輕聲說道:“你師傅叫什麽,烏嵐國哪處山頭兒??為什麽要去歸墟?”
龍丘棠溪笑道:“行了,再擰就真掉了,成了一隻耳咋辦?”
“那你師傅呢?怎麽死的?”
少女這下是真疼哭了,忙不迭哭喊道:“我錯了,錯了,大哥哥,放手行不行?”
雖然是撿的劍條,可一瞧見,就想起了師傅。
劉景濁點點頭,輕聲道:“你偷了我的玉佩,照理說要送你見官的,看在你師傅的份兒上,也看在你師叔的份兒上,你暫且跟著我們,等下一艘神鹿洲的渡船過境,我讓人捎你到神鹿洲,然後你自己返回鬥寒洲,行不行?”
洗罷,少女取出那枚漆黑玉牌,左手狠狠抽了右手幾下,嘟囔道:“什麽時候能改了你這臭毛病,人家好心好意請你吃飯,你還偷人家東西。”
順著小河往上不遠,少女已經換上了白衣,倒是挺合適的。
陸青兒便又說道:“那就讓他封你做個大官兒?”
劉景濁輕聲道:“我管你飯,你帶我們去那條小溪行不行?”
少女眼眶通紅,疼的。
兩道身影憑空出現,劉景濁笑嗬嗬開口:“你挨過武夫打嗎?”
衙役瞧了瞧,點頭道:“流離郡人氏,走這麽遠?這位姑娘的兵器報備憑證呢?”
少女詫異道:“連這都不曉得?就不知道龍丘大小姐跟我師叔,都是劍修嗎?要不是劍修,咋那麽招小女子喜歡啊?孩子都一堆了。”
劉景濁無奈道:“閉嘴,再說就沒肉吃了。”
頓了頓,劉景濁取出一枚銀錠子,輕聲道:“去買些換洗衣裳,剩下的就當是帶路費了。”
流離郡來的年輕人,碰見了個流離在外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