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十年堅守,艱難度日

威海在初一一班沒有朋友,一班是A班裏的優等班,全班隻有威海一個特殊學生,其餘,都是佼佼者,剛上初一,一種箭在弦上的緊張氛圍,除了威海,大家都不放鬆。

威海想跟小學一樣混到畢業,可他才上初一,初中老師跟小學老師不同,每科一個老師,偏偏都很要強,對學生要求很高。

在小學,威海想不學習就可以不學習,但A班型的老師,這是不允許的,不學習是不行的。

輪到威海讀課文,《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威海站起來,“老師,我不會——”

“你會不會說話?”老師走到他跟前,“會說話就會讀課文,讀吧,孩子,你行的,不認識的字,老師告訴你。”語文老師和藹的說。

教語文的老師叫王薇,二十多歲,溫柔又有耐心,她上班才兩年由從前的差班到優等班就是因為用軟刀子收拾了一批差生,將一批差生的思想扭轉過來。

這學期學校將她調回初一教A班。

“我——我沒讀過課文。”威海看著老師說,他從來都不怕老師,在小學的時候沒少挨老師打,隻要打不死,他就不學,越打越不學,就不給老師學。

後來的威海,覺得年少時的自己,多傻多傻。

“你試著讀——”王老師耐心的說。

威海開始讀,連不成句,頓時,學生們哄堂大笑,威海放下書,無助的看著老師,王老師說:“自習課的時候,你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記得帶著語文書。”

自習課,威海拿著語文書找到王老師,他以為他是來被罰站的,意外的是,王老師讓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他跟王老師麵對麵,王老師領著他讀課文,她讀一句,他也看著書,跟著讀一遍,當整篇課文讀完的時候,威海哭了!

從來沒有一個老師對他這麽好,不打他不罵他,一句一句的領讀,教他。

“姚威海,我知道你的情況,不過不要緊,剛上初一,隻要你用心,不會落下的。去年我教過一個畢業班,有個學生,他不學習,後來用勁,追趕上來,考上省重點高中。你語文基礎不好,以後,每天我幫你補上一節,用不了多久,就能補上,讀課文,不算事兒。”

威海點點頭,開始努力學語文。

對,他努力學語文,單單隻學這一科。

不是所有老師都是軟刀子,數學老師可不慣著他,不會,那好,罰站,弄不好到辦公室罰站,對於這些體罰,威海不怕,最終跟數學老師搞的很僵,剛上學沒幾天,就跟數學老師作對。

在這個班級裏,威海同樣坐在班級最後一排,下課沒人跟他玩兒,沒有關係,他有李超。

威海的班級在一樓最東邊的教室,李超的班級在一樓最西邊的班級,一東一西,隔著無數教室,沒有關係,他們擅長跑,而且下課都是第一個衝出來的。

有時李超來找他,有時他去李超班級,有時他們在走廊的半路相遇,有時他們約在操場的大鍾旁。他們成了鐵哥們。

一學期很快混下來,期末考試,楊冰不再是小學時的滿分了,在初中不存在滿分的概念,滿分太少太少,但楊冰依然保持學年第一的好成績。

威海除了語文考了70分之外,其餘學科都不及格。

快到元旦的時候,師大附中的老校長來到姚立冬的冰燈工作室,他說他退休了,他想看看威海做冰燈,姚立冬一口答應,畢竟老校長幫忙威海才進了A班。

這個時候,姚立冬也正在做冰燈,1976年文革已經結束,楊立春平反,文碩市長也平反,但冰燈並沒有興盛起來,冰城的冬天依舊寒冷蕭索,到了夜晚,人們早早的回家休息,大街上行人很少。

不管有沒有人看,這麽多年,姚立冬都堅持了冬天在他的工作室門口搞個小型冰燈展,今年,他做了一組十二生肖冰燈,他的店鋪門前位置不大,但鄰居們很熱情,不介意他的冰燈放在鄰居店鋪門口,相反他們覺得冰燈還能招攬來生意。

姚立冬便在他們這半條街展出了十二生肖,黑龍江的冬天四點鍾就黑天,下班的行人還是能看到五顏六色的冰燈,也都會駐足觀賞一會兒,連連稱讚。

姚立冬為堅守冰燈,他有多難,威海知道。

十二歲的威海,雖然不學習,一直被貼著壞學生的標簽,但他什麽都懂。

有一次,威海跟老師請假說他要去醫院看病,請一天假,威海沒上學。

早晨,威海背著書包看似上學去了,他偷偷潛伏在他家附近,他爸爸出入必經之地的胡同口,等待著,沒多久,他看到爸爸出來了。

威海問過爸爸,爸爸白天都做什麽,因為冰燈已經十年不賺錢了,爸爸又不能回雕刻廠,他不知道爸爸以什麽謀生。

威海知道他家很窮,從他記事兒起,就沒富裕過。自從上了初中,需要交的學費、班費比小學要多,他看到爸爸在他們學校的垃圾箱裏撿垃圾,回家才知道,爸爸撿了鉛筆頭和別人扔的本子,調選沒寫字的給他訂上,寫字的也不能扔,同樣整理好,訂上給他做演草紙。

七歲,他七歲的時候,媽媽走了,五年過去,爸爸並沒有給他找後媽。

姚立冬說他在一個工廠做搬運工,還好不累。開始威海相信,後來不信了,他發現爸爸回來仿佛很累,倒頭就睡。

威海偷偷的跟在爸爸身後,爸爸腳步如飛,他舍不得坐公交車,徒步走了很遠,到了一個水泥廠,爸爸進去後沒一會又出來了,這回他外麵又穿了件掛著水泥灰塵的衣服,臉上戴著麵罩,那威海也認出了是爸爸。

裝載著水泥的大卡車開過來,姚立冬開始搬運水泥,他一下子扛了兩袋子,還有兩個搬運工,大家都是一次扛兩袋水泥。

威海沒有走,兩個小時後,一大卡車水泥搬運到室內,接著,他看到姚立冬換了衣服推著一輛腳蹬三輪車騎出水泥廠。

威海狐疑,他爸爸這又是去哪裏,他遠遠地小跑著,跟著,終於,姚立冬在一個街口停下,那裏同樣有好幾輛三輪車候著等活。

威海遠遠的看著,又是半個小時之後,有人來雇傭力工,雇主跟好幾個討價還價沒有成,到姚立冬那裏,成了。

接著,雇主上了三輪車,姚立冬把三輪車騎得飛快,向商店方向騎去,威海飛快的跑著,緊緊跟著,幸虧平時他愛跑愛跳,不然,根本追不上。

雇主和姚立冬進了商店,威海盯著那輛破舊的三輪車,等了好一會,他看到他的爸爸吃力的背著一個大箱子出來,步子蹣跚,腳步吃力,他真想跑過去幫忙,可他十二歲,沒有那麽大的體力。

這時,他才知道,爸爸的錢,賺的多麽不容易。

後來,威海長大,很心疼父親,姚立冬為了冰燈傳承從1966年到1976年,這十年的堅守太不容易了,不曾賺冰燈一分錢,完全靠苦力賺錢養家。

每年冬天還要做個小型冰燈展,就是賠錢。

回到家裏,晚上姚立冬拿出刻刀開始雕刻小東西,為了不丟掉手藝,隻要不是很累,姚立冬回家總要雕刻一會兒。

沒事兒的時候,他還要做冰雪工具,改良雕刻冰雪的工具。

“爸,等我長到15歲,有了力氣,我就不念書了,我要出去幹活,賺錢。”

“不念書,你隻能幹體力活,累死你。必須念書,考高中,考大學。”姚立冬說話的時候,看都沒看威海,“再說了,家裏就咱倆,我掙的錢夠花,用你幹嘛,好好念書得啦。”

良知發現,威海開始學習了,哪怕是讓他討厭的數學課,他都開始聽課了。但是,他不能做冰燈。

當姚立冬說,師大附中的老校長要看看威海做冰燈的時候,威海一口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