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離死別

“媽媽——”威海顫抖著聲音喊著,同時不停的打噴嚏,小臉開始發燒,渾身發冷。

徐緩正在收拾東西,把她的衣服疊起來,裝到一個大皮包裏,看到這爺倆突然回來,她也有點意外。

在她想象中,這幾天,姚立冬和威海該去接她了,但他們沒有去接她,其實,她已經下定決心,接她,她也不回來,但這個時間,她以為家裏不會有人,她回來收拾自己的東西,她心意已決,離開這個家,尋找新的幸福去。

“你回來啦,這幾天,我正想著去接你呢,看,這是五十塊錢——”說著,姚立冬把一打錢遞給徐緩,但他的手停在空中沒有得到回應,徐緩沒理他。

“威海,你這是咋整的,棉襖棉褲都濕了?”徐緩問道。

“我掉進江裏了,媽媽——”

“啥?你掉江裏了?”徐緩一臉的不敢置信。

姚立冬一麵將威海的濕衣服脫去,一麵扯過被子,將威海蓋住。

“好涼啊!”威海冷的呲著牙說。室內沒有點火爐,炕也沒人燒,炕上很涼,被子也是涼的。

姚立冬脫去自己濕棉褲棉襖,一麵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跟徐緩說了一遍。

本來,徐緩就不高興,拉長了臉,這一聽,更加不高興了。“姚威海,你差點讓我的兒子喪命!就因為你要做冰燈,到江裏取冰,你簡直執迷不悟,你這樣,終有一天,你會釀成大禍!”

“你放心,我保證,不讓威海跟著采冰了。”姚立冬說著翻開櫃子找另外一身棉襖棉褲,他有兩身棉襖棉褲,他們這行,一到冬天,棉襖棉褲變得重要,他做了兩套穿,一套厚的,用於做冰燈穿,一套薄的,平時穿。弄濕的是厚棉襖棉褲,這身是薄的。

他驚訝的看著櫃子,半晌說不出話來,此時,他的心裏,比外麵的天氣還要冷,比江水還要涼,降到冰點。

威海看到爸爸的表情異樣,他好奇的翻開被子,兩步跑到櫃子跟前,一看,裏麵少了很多東西。

這時,威海和姚立冬才注意到,徐緩收拾了一大包衣服,確切的說,是她自己的衣服。

以往他們吵架,即便徐緩回娘家,那也是住幾天就回來,從來沒有收拾過東西。姚立冬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媽媽——你收拾東西,要幹啥?”威海不解的問。

“威海,媽媽跟你爸爸過不下去了,他的心裏隻有冰燈,讓他跟冰燈過去吧。”

“媽媽,你要回姥姥家嗎?”

“不,媽媽不去姥姥家,媽媽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反正,隻要能離開你們,去一個你們找不到我的地方。”

嗚嗚嗚,威海哭了,他不顧渾身一絲不掛,室內沒有燒爐子,很冷,他這時顧不上冷了,抱著媽媽,“媽媽——不讓你走——媽媽——不要走——媽媽——”

“徐緩,是我錯了,我跟你保證,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別走了,威海才七歲,就算你不為了我,為了威海,你留下來吧——”姚立冬穿上了衣服,聲音低沉的說著,眼睛裏泛著朦朧的霧氣,在威海掉進江裏的那一刻,他經曆了生死浩劫。

在救上威海的時候,他還在想,隻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此刻,他百感交集,心潮起伏,有點激動。

“不,我再也不想聽你的保證了,跟你在一起,我從來沒有幸福的感覺,你的心裏隻有冰燈,你已經魔症了,說什麽都沒用,我太了解你了,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今天,不是為了你的冰燈,險些讓威海喪命嗎?!未來,你能保證不去做冰燈嗎?”

“徐緩,我不明白,為什麽,你對冰燈這麽排斥,我已經跟你保證了,我再也不會帶威海去采冰了。做冰燈,一是喜歡,另外也是為了養家。你不知道,威海,他很有冰雕雪塑的天賦,如果好好培養,他長大了,一定會成為中國最著名的冰雕大師的,不,是世界頂級冰雕大師!威海他太有天賦了,我的眼光不會錯,他不但有天賦,還有悟性和很強的創造力,雖然他才七歲——”

“姚立冬,你這麽說的時候,就證明你是一個執迷不悟的瘋子,不但自己魔症,還帶著孩子跟你一起魔症,你簡直不可救藥了。我跟你真是越來越沒話可說,隻要你一說話就是一肚子冰雪大夢,從前還好,自己做冰雪大夢,現在帶著孩子一起做!”

“徐緩,我們別吵了,相信我的眼光不會錯的,冰雪行業,真的,真的很有未來!雖然現在看著不好,但什麽事情,或者說,什麽事業總得有個發展過程,等有一天,冰雕雪塑成為一個熱門行業的一天,你再想讓孩子從事,那就是晚了。凡事從小培養,這一點,你對冰燈有偏見,我希望你能改變你對冰燈的偏見。我們一起,好好培養孩子,我們一家人好好的,我們不吵架,好好過!我出去拚命賺錢,你不想工作,哪怕不工作,在家好好照顧孩子就好。”

“姚立冬,我告訴你,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就在我流產的那一刻,我已經決心離開你,我們總是吵架反倒影響孩子成長,我不喜歡你的冰燈,排斥你的冰燈,更排斥孩子要學做冰燈!還說什麽中國著名的冰雕大師,世界級冰雕大師,算了吧,什麽大師不也是工人嗎!雕刻工人!算啦,別吵了,我們緣分到了——”說著,她將大皮包的拉鎖拉上,起身,拎起大兜子要走。

威海明白了發生了什麽,媽媽要離開他們。

“媽媽——媽媽——”威海跪著抱住了徐緩的腿,他抬著小臉,抖著身體,“媽媽,別走,媽媽——”威海哭的鼻涕泡都出來了。

姚立冬再度退讓道,“好,你不讓孩子學冰燈,那就不教孩子做冰燈,你別走了,你看看,威海,他多可憐,他才隻有七歲,你想讓他七歲就沒了媽媽嗎?”

“媽媽,媽媽——”威海抱著徐緩的腿,不讓她走。

徐緩的腿一僵,但轉瞬,她狠下心來,“夠了,姚立冬,我跟你吵架已經吵夠了,我的心累了。我留下來,接下來的日子,還是重複從前的吵架。威海,你記住媽媽的話,長大以後,不要做冰燈,千萬切記,不要做冰燈,你幹什麽都好,就是不要做冰燈,你能不能記住?”徐緩伸著脖子,由於瘦弱,鎖骨處嶙峋突起,她低著頭,又由於悲憤,她的胸脯起伏著。

離婚,她也是很難受的。

威海點點頭,擦了把眼淚,他擦眼淚的時候,徐緩邁開腿,很決絕的開門,一陣冰冷的風刮進來,威海身上一絲不掛的追到門口,冷風刀子一樣在威海的身上刮著,很疼很疼!威海已經不知道疼痛了。

姚立冬極其敗壞的喊道,“走吧,走吧,走了永遠走不要回來了,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姚立冬,你等著法院的傳票吧,這個婚,我離定了。”徐緩已經走到院落裏,威海光著身子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大門口,他趴到大門口的雪上,伸著手,朝著腳步如飛消失在胡同口的徐緩喊著媽媽——

這一天,威海刻骨銘心,他經曆了生離死別的痛,這一刻起,他開始恨冰燈!

這一天,威海立下誓言,等他長的,堅決不做冰燈,不做冰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