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反水

謝貴妃仍跪在地上,背脊挺直,“皇後娘娘,鳳妤初進宮廷,人生路不熟,真如您所言,她被領去三皇子寢宮,那是誰在害她,為什麽害她?禁香是宮廷禁物,鳳妤如何得到?三皇子一貫肆意妄為,玩弄宮女也有前例,您怎麽就非咬死鳳妤?您和鳳府有什麽仇恨,非要滅鳳府滿門。”

“住口!”皇後娘娘厲喝,“皇上在此,自有定奪,由不得你來狡辯,你說湖邊偶遇鳳妤,誰能作證?”

謝貴妃指著太監問,“這奴才說他看到宮女領著鳳妤去三皇子寢殿,又有誰作證?”

皇後和貴妃劍拔弩張,針尖對麥芒,宮宴上人人噤若寒蟬。

建明帝沉著臉,轉動著扳指,林晟和陳墨都很熟悉他的動作,知道他動了殺氣,當今看著脾氣軟和,實則是一個殺伐果決的君主。

林晟出列,跪地說,“皇上,雙方各執一詞,又無人證,不如將鳳妤和太監押進大理寺審理。”

謝貴妃怒瞪林晟,林晟卻垂眸,他忠於皇帝,建明帝不方便說的話,不方便做的事,做臣子的就要有眼力勁。

謝珣捏緊酒杯,鳳妤心性堅定,進了大理寺也不會吐露半字,可她身嬌體弱,一旦進了大理寺,斷無活著出來的可能。

鳳妤自知逃不過一劫,決不能連累家人,她磕頭說,“皇上,臣女蒙冤,願進大理寺,望皇上和大理寺卿還臣女清白。”

謝珣起身,可有一道人影比他更快,謝珣側眸看去,隻見林蕭跪地,“回皇上,臣曾離席在湖邊醒酒,的確看到宮女領著鳳三姑娘,偶遇謝貴妃,後隨謝貴妃離開,宮女獨自一人往三皇子寢殿而去。”

“林蕭!”林尚書和林尚書夫人異口同聲厲喝,林晟回頭陰冷地盯著跪地的弟弟,很想一腳把他踹飛。

瞎子都看得出來皇上想要動鳳府,哪怕動不了鳳府也要殺鳳妤震懾鎮北侯府,他來湊什麽熱鬧!

鳳妤詫異地看向林蕭,不明白他為什麽要作偽證。

建明帝深呼吸,怒極反笑,“林蕭,你可親眼所見?”

“是,臣親眼所見。”林蕭斬釘截鐵,在建明帝的威逼下,沒有一絲動搖。

皇後沒想到反水的竟是林尚書府的二公子,“你……你撒謊!”

方玲君勇敢地站出來,跪到鳳妤身邊,“皇後娘娘,鳳妤和林蕭一向不和,在國子監也曾大打出手。林雨燕差點殺了鳳妤,名聲盡毀,被送往莊子,林家人恨極了鳳妤,誰都有可能為了幫鳳妤脫罪撒謊,就林尚書一家不會的。”

林蕭握緊拳頭,極力隱忍,方玲君的話像一把刀紮得林蕭鮮血淋漓。

百官雖噤若寒蟬,心中卻有成算,林雨燕和鳳妤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建明帝和皇後都略有耳聞,方玲君說的沒錯,誰都可以撒謊,林尚書一家不會,他們恨不得鳳妤死在大理寺。

謝貴妃的眼眶說紅就紅,“皇上,臣妾服侍您多年,從未說過半句假話,如今總算真相大白,臣妾……”

她淚灑大殿,建明帝心疼地扶起她,“愛妃莫哭,朕一直都相信你,是這惡奴欺君,汙蔑貴妃,來人,拉出去亂棍打死!”

“是!”陳墨揮手,兩名錦衣衛上殿拖著哀嚎著冤枉,皇後娘娘救命的太監下去,建明帝溫柔地給貴妃擦眼淚,情意綿綿,皇後氣得黑了臉,眼前一陣陣發黑。

一場殺機消於無形,鳳妤起身時上衫濕透,餘光看向林蕭,茫然驚訝,林蕭目光晦澀地看著他,低頭離開。鳳妤右腿疼得站立不穩,方玲君察覺有異,不動聲色扶著她回到鳳家席上,鳳長林和鳳大夫人都關心地迎上來,鳳妤因失血過多,臉色慘白。鳳大夫人隻當她被嚇著,“沒事,沒事了,這奴才真是可惡,胡亂攀扯,幸好你偶遇謝貴妃,不然怎麽說得清。”

鳳妤因失血緣故,天旋地轉,她不能暈倒在宴上,太醫檢查她的傷痕就知道發生什麽事情。她隻能咬牙忍著,痛苦無法言說。

院判匆匆而來,太子妃要生了。

這個消息把殿上所有的不快一掃而清,建明帝神色大喜,太子匆忙回東宮,建明帝和皇後也派人去東宮等消息。

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建明帝唯一的孫輩,意義非凡。

宮宴一波三折,最後在太子妃臨盆的喜悅中散去,鳳妤被扶上馬車時已支撐不住,昏沉地靠在鳳婉身上,鳳婉一摸額頭發現她起熱了。大夫人和鳳妤雖有過爭執,畢竟是一家人,免不了擔心,“定是宴上嚇著了。”

秋香喊來張大,“去請周大夫,不要旁人。”

“知道了。”

張大策馬,先一步回府去請大夫。

侯夫人和林大夫人去陪太子妃,後因太子妃臨產而留在東宮,謝珣領著飛影,暖陽等人在東宮外等候。

秋風凜冽,吹起宮門前的槐樹,重影森森。

謝珣負手而立,靜默森冷。太子妃是頭一胎生得極慢,離預產期有半月,發動得很突然,東宮為了太子妃這一胎已做足準備,太醫產婆和產房隨時待命。

謝珣在東宮外等了一夜,天已泛白,侯夫人被侍女攙扶著出東宮,謝珣迎上去扶著侯夫人上馬車。

“表姐可安康?”

侯夫人神色疲倦,淡淡說,“母子平安。”

張靈正早就判定孩子性別,謝珣並無意外,林閣老寵愛長女,孫輩感情很好,林玉漱脾氣柔和。謝珣幼年時在林府住過兩年,林玉漱對他照拂頗多,比起孩子,他更關心表姐的身體。

林玉漱這一胎萬眾矚目,不管是建明帝,林家,還是鎮北侯府都希望她能一舉得男。隻要生下嫡長孫,姻親關係牢固,鎮北侯就會投鼠忌器,建明帝也終於能喘一口氣。

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喜訊。

鳳妤醒來時,已是第二天,她夜裏發了高燒,秋香和春露強灌著她喝了藥,醒來時雖還頭昏腦漲,且已鬆快許多。

鳳婉來看過她兩次,老夫人年事已高,宮宴上虛驚一場,鳳長林和大夫人也都沒告訴她。鳳妤神色一直病懨懨的,春露哄著她喝了點熱粥,人才精神些,鳳妤說,“把張大喊過來。”

秋香出去把張大喊來,春露給鳳妤裹上鬥篷後扶著她去書房,侍女們把炭盆也搬過來,書房很快就暖和起來,鳳妤腿傷難行,春露扶著她坐在暖榻上,拿過枕頭墊在身後。張大進來後,目不斜視行了禮,鳳妤頷首說,“把呂國舅向寶豐錢莊借一萬兩的消息放出去。”

“是!”張大肅立,心頭狂跳。

自從知道太子派人刺殺她後,鳳妤就派人盯著皇後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