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三角貿易

五峰船主汪直,那可是海盜中的大人物,朱七這麽一小夥鹽丁,肯定是見不到汪直本人的。

聯絡上朱七的,不過是汪直手下的一個小海盜團夥而已。

朱七也不再隱瞞,幹脆將自己做倭寇後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原來朱七殺了小太監落草為寇之後,就有一名倭寇團體的使者找到了朱七,企圖招降他們。

朱七不願意歸順這個倭寇團夥,這名倭寇的使者倒是也不惱,反而給他指了一條路,讓他暫時在眉月島安頓下來,想清楚了再決定要不要投靠。

這夥倭寇的頭領名叫張海虎,是在福州長寧衛周圍小有名氣的倭寇團夥,派來聯絡朱七的使者叫做“海猴兒”,長得尖嘴猴腮,是張海虎團夥的二當家兼智囊。

海猴兒還和朱七定下了接頭的辦法,如果朱七要投靠張海虎,那就到長寧衛附近的鬼市後市找個攤位,自然有人會將他們帶走張海虎團夥那邊。

眉月島上沒有淡水,也不太適合種地,張海虎的打算是等朱七這夥人撐不住了,就會主動投靠他了。

可沒想到朱七也算是個人才,他逃出鹽場的時候帶走了鹵水和一部分製鹽的工具,靠著製鹽賣鹽也在眉月島上安頓了下來。

後來就是朱七被蘇澤埋伏抓到了長寧衛了。

蘇澤將這一切都記下來,聽朱七的話,張海虎這夥倭寇算是比較溫和的,主要還是做的走私的生意,並不是那種海上搶劫登陸搶劫的掠奪派。

蘇澤繼續說道:“你們在眉月島上的製鹽工具還在嗎?”

朱七連忙說道:“還在還在。”

“過幾日我派人隨你去眉月島上,將東西搬來長寧衛。”

朱七知道蘇澤會精製鹽,立刻明白了蘇澤的意思,他連忙說道:

“先生,我們兄弟幾個會製鹽,要不要我們搭把手?”

大明朝的鹽場用的都是煮鹽法,不過煮隻是一個方麵,在煮鹽的時候還要不斷澆淋鹵水,讓飽和的氯化鈉析出,鹵水才是煮鹽法最核心的原料。

明代前期對於鹵水看管極嚴,隻有鹽丁煮鹽的時候才會分到鹵水,用不完的鹵水還要收回去。

鹽場是控製鹵水,才控製住了鹽的官營地位。

千百年來,鹽從來都不是一個稀缺的東西,官府壟斷才是稀缺的原因。

從漢代鹽鐵官營,到唐代鹽院,到明代的鹽場製度,都是為了強化鹽的壟斷。

蘇澤暫時不信任朱七他們,隻是說道:“我製鹽之法和你們不同,你們還是先開荒吧。”

朱七也不敢多言,隻好重新回去開荒。

從山邊的荒田回來,蘇澤又去了家祠,見到了被關在罰堂中的熊五。

熊五一副懶散的樣子,他的命果然很硬,打斷的胳膊又長好了一些。

熊五眯著眼睛看了看蘇澤,笑著說道:

“小相公怎麽又想起熊某來了?”

蘇澤對熊五戒心很大,他隻是問道:“你可知道張海虎?”

“張海虎?那不是附近有名的倭寇嗎?小相公要去投倭?”

熊五似笑非笑的說道:“張海虎一向好招攬人才,小相公去了,肯定能給把交椅坐坐!”

蘇澤打斷了他的戲言說道:

“你可知道這張海虎的來曆?”

熊五繼續躺著說道:“之前就和小相公說了,縣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我熊五都認識,凡是混下九流的,我都能說得上話。”

“隻不過我這天天都關在罰堂,骨頭都要酥了,能不能?”

蘇澤知道這熊五是要談條件了,他說道:“你有什麽要求就直說。”

熊五嘿嘿一笑說道:“俺沒有別的要求,隻是想要和之前一樣聽小相公講課,順便曬曬太陽。”

蘇澤想了想,自己已經是七點力量了,熊五還斷了手臂,自己肯定能製服住他。

反正就是讓他聽聽課,於是蘇澤說道:“可以。”

熊五繼續說道:“這張海虎,原本是福州府內張家的奴子,因為聰明伶俐,被安排到張家的海船上操舵,也不知道因為什麽犯了事,就跑到海上做倭寇了。”

奴子,就是家奴生的兒子。

大明朝不允許普通人蓄奴,一般都是認作義子,登記在戶籍別冊之上。

這其中契約關係也很複雜,有限定賣身年限的,等到了年限就可以重新獲得自由身。

還有一種就是沒有約定年限,那就是世世代代在府中為奴了。

紅樓中的“周瑞家的”這一類的家奴,就是大家族中時代為奴的奴仆家族,因為是家生子,所以也更得到主家的重視,會被安排到重要的崗位上。

蘇澤一下子明白了熊五的意思,這張海虎原本是福州府張家的奴子,還是當做船長重點培養的,突然跑到了海上當倭寇,恐怕是張家安排的。

說白了,這張海虎就是張家做海貿和走私的黑手套,這在閩廣地區是很常見的事情。

倭寇中有主張和大明貿易的派係,大明朝內部自然也有願意和倭寇做生意的派係。

如今海上貿易利潤豐厚,沿海不少大家族都明裏暗裏參與到海貿中,像是張海虎這樣的“倭寇”,就是這種情況下的產物。

這下子蘇澤對於和張海虎接觸更有信心了,說白了張海虎就是一幫做生意的,隻要能有利益,那就不愁談不成合作。

熊五繼續說道:

“要我說這長寧衛就是守著金缽要飯,這長寧衛多好的位置啊,隻要肯定讓海船靠岸,那可是大把的錢,小相公也是這麽想的吧?”

蘇澤沒有回答他,熊五繼續說道:“不過要和這倭寇做生意,這裏麵的門道也很多,小相公要不要帶上我?”

蘇澤看了一眼熊五說道:“這倭寇有什麽門道?”

熊五笑著說道:“這門道自然多了,這在海上做買賣,可是一門學問,光是這和誰做買賣,賣什麽貨,學問就大了去了。”

蘇澤笑了笑說道:“如今在南洋做買賣的,不外乎真倭人,佛郎機人。”

“佛郎機賣炮賣鳥銃給真倭換的白銀,再賣香料、寶石與我大明,換的絲、瓷等物運回佛郎機,就這點門道也在我麵前賣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