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衛學

衛學,顧名思義就是衛所的學校。

大明朝的學校製度,是洪武帝親自製定的,學校不僅僅是學術教育設施,也是官方機構。

不過衛學和衛學之間也有區別的。

比如張居正就讀的湖廣荊州衛的衛學,那是擁有廩生20人,增廣生20人,附學生10人的正經官方學校。

湖廣荊州衛學還擁有舉行科試,選拔參加鄉試的資格,地位和縣學一樣,又因為僅僅對荊州衛的軍籍和軍餘子弟招生,競爭要比縣學府學還小。

而長寧衛的衛學,則隻是衛所從外聘請啟蒙教師的私人性質學校,沒有衙門撥款,更沒有生員的資格。

雖然長寧衛的衛學隻是私學,但是能辦私學的衛所,也已經是相當了不起了。

九姑婆陷入到了回憶中,在她年輕的時候,那時候東南地區還沒這麽亂,長寧衛還是一個很繁華的衛所。

九姑婆還記得那時候衛學朗朗的讀書聲。

長寧衛的衛學設立於四祖時期,衛所還專門有錢撥給衛學,從外麵聘請蒙師,教導長寧衛子弟讀書開蒙。

那時候長寧衛也有不少人家能吃飽飯,想讓孩子讀書開蒙,試試科舉的路子。

不過長寧衛的子弟在讀書上沒什麽才能,從開辦衛學以來,連通過縣試府試獲得生員資格的讀書人都沒有。

而隨著長寧衛開始衰落後,衛所開始無力承擔衛學的費用。

要知道衛學可不僅僅要請一個蒙師,還需要筆墨紙硯,還要購買教材。

上衛學就要脫產學習,等於家裏少一個勞動力,而衛學也需要繳納給蒙師的束脩,這一進一出下來,越來越多的衛所子弟退出了衛學。

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開始,衛學裏那位嚴厲的蒙師離開了,沒了老師之後,衛學裏再也沒有響起讀書聲。

九姑婆從回憶中返回現實,她看著蘇澤說道:

“衛所這個樣子,是負擔不起衛學的,也不會有人將孩子送到衛學的。”

蘇澤連忙說道:“侄兒知道,也沒準備招更多的學生,隻想讓他們有個讀書的地方。”

九姑婆又說道:“筆墨紙硯的錢,衛所也出不起。”

“沒事,可以先用沙盤習字。”

蘇澤怕九姑婆拒絕,又說道:“又不是要讓他們去科舉,隻是識字而已,每天讀上半日的書就可以了。”

這下子九姑婆終於點頭說道:“那衛學荒廢了這麽久了,怕是桌椅板凳都不堪用了,你試試能不能修修。”

“家祠那邊我去和家老阿公說,把衛學裏那幾本書要過來。”

蘇澤立刻說道:“那就多謝阿姑了!”

九姑婆是衛所家廟的廟祝,在長寧衛也很有聲望,有了她出麵,果然家祠同意了將原本的衛學交給蘇澤,還將當年衛學裏的書交給了他。

不過那位家老阿公也提了要求,要讓蘇澤除了林良珺和林彩娘之外,再免費帶三名衛所子弟讀書。

蘇澤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反正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牽,他本來就是要帶兩個蘿卜頭讀書的,再多帶三個也無所謂。

就這樣,家祠後的衛學被重新打開,蘇澤帶著兩個蘿卜頭忙了一天,終於將衛學清掃完畢。

原本的桌椅都不能用了,不過林良珺這小蘿卜頭在衛所中頗有人脈,和他一起玩的一個孩子是衛所船塢的大匠家的孫子,林良珺拉著那個玩伴也報名入了衛學,然後拉著蘇澤將破損的桌椅拉到了船塢。

船塢在衛所靠海的坡上,長寧衛是海衛,自然需要日常維護戰船,船塢由一名大匠林顯宗主持,手下的工匠都是他的徒弟。

蘇澤還是第一次見到大明的船塢,他好奇的打量這座建築。

這座船塢是建造在靠海的緩坡上的,整個船廠占地極大,前麵是堆料的倉庫和各種工坊。

穿過這些工坊後,蘇澤視野豁然打開,靠海的地方則是一座巨大的露天作業場,福船被懸空架在一排梁木上,船匠林顯宗正帶著徒弟們緊張的維修著。

蘇澤驚訝的看著這座巨大的露天作業場,穿越前的時候長寧衛的船廠早就在清代荒廢了,連遺址都沒留下來。

在家譜的記載中,隻留下隻言片語對於船塢的記載,隻知道這座船塢占地極廣,下麵有木料坊、鐵釘坊、作索坊、船錨坊等配套的工坊。

當現實中看到這座船塢的時候,蘇澤震驚於這座船塢的龐大,而更讓他震驚的是被安置在船塢維修的這座福船。

上一次戰船歸來的時候,蘇澤還被當做倭寇捆在家廟裏,福船靠港之後就被拖入了船塢維修,他一直都無緣見到這艘長寧衛的戰艦。

現在看到這艘福船連甲板足足有三層,長度足足有近二十米,也就是大半個籃球場那麽長!

光是船體就足足有七八米高,甲板之上還有一層船樓,船樓四周都有茅竹紮成的裝甲防護。

船上有一座巨大的桅杆,這是福船的主帆,主帆上掛著的不是西方帆船的那種布製風帆,而是用一片片薄薄的竹篾編織而成的,如同百葉窗一樣的風帆。

光是這風帆上使用的竹篾數量,就讓蘇澤頭皮發麻,隻需要多少功夫才能製作出這樣的風帆啊!

在沒有機器的古代,建造這樣的一艘戰船需要多少力氣,蘇澤簡直不敢相信!

小蘿卜頭林良珺看到蘇澤這幅驚訝的樣子,得瑟的說道:

“怎麽樣?我們長寧衛的戰船可是二百料的船!在整個福建都是排的上號的好船了!”

蘇澤點點頭,在穿越前他知道明代造船業發達,要不然也不會有三寶太監下南洋了。

但是親眼見到如此龐大的戰船,蘇澤才知道明代的造船業竟然已經發到到了這個地步,這艘福船和歐洲的帆船比也一點都不差,甚至有些性能還要勝於歐洲的帆船。

林良珺又指著懸空的福船問道:“我再考考你,你知道這船是怎麽懸空架在這梁木上的嗎?如果你能答出來,我就和彩娘一起喊你哥!如果你答不出來,就喊我哥如何?”

林良珺叉腰看著蘇澤,這土包子剛剛那副震驚的樣子,肯定從沒進過船塢,就算他是讀書人也不可能什麽都知道!這次自己贏定了!

蘇澤環視了一圈,微笑著說道:“這有何難,潮汛來的時候海水會上漲,船塢打開閘門引海水進入船塢內,海水沒過梁木後,再用繩索將戰船拉進船塢,等到潮汛落下再排出海水,堵上閘門讓海水不能再進來,戰船就懸空架在梁木上了。”

林良珺目瞪口呆,沒想到蘇澤就這麽一掃,就知道了其中的原理,讀書真的這麽厲害嗎?

林良珺不情不願的喊道:“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