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納粟入監
所謂的“納粟入監”,顧名思義,就是向朝廷捐贈米粟(錢糧),就可以獲得監生資格。
監生,就是國子監的學生,大明朝在南北直隸都設國子監。
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中的男主李甲,就是一個納粟入監的監生,所以李甲這個讀書人,在聽到家中不允許他帶杜十娘回去之後,就立刻猶豫遲疑了起來,李甲就是一個靠著家裏買文憑的富家子弟,在家裏威脅斷供之後,自然就放棄了愛情。
在大明朝初年,監生是很值錢的,完成國子監學業之後,還可以直接授官,那時候很多知名大臣都是監生出身。
但是到了如今這個時代,進士及第若是第次不高,也隻能做個知縣,監生的地位就下降了很多,就算是讀出來了,也頂多授予海瑞這樣的學官。
不過監生還有一個好處,隻要入監,就能自動獲得鄉試的資格,不需要再參加童子試了。
說白了,這就是捐個秀才功名。
大明朝的納粟入監起於景泰朝,明堡宗為了去瓦剌“留學”,開始納粟入監籌措軍費。
後麵到了萬曆年援朝抗倭的時候,明懶宗萬曆皇帝也重開納粟入監,等到了明末崇禎皇帝的時候,別說是納粟入監了,隻要給朝廷捐錢都可以直接當官了。
蘇澤嚴肅的說道:“多謝林兄的消息,不過納粟入監非為科舉正途,吾不為也。”
林清遠羨慕的看著蘇澤,這句話也隻有蘇澤這樣的讀書人才能說出來,他這種已經成了吏員的,就再也不能參加科舉了。
蘇澤當然不會去納粟入監,首先納粟入監就要去“坐監”,也就是去南北直隸的國子監上學。
然後在南北直隸坐監,那就要在南北直隸參加科舉考試。
如果說福建的鄉試是卷王難度,那南北直隸的鄉試就是卷王地獄難度。
南直隸是全國最大的考區,包含了江蘇、安徽、浙江等卷王勝地,蘇澤瘋了才去南直隸和這幫卷王卷科舉。
而且蘇澤是要準備造反的,哪裏有人跑到南北直隸準備造反的道理。
不過朝廷開納粟入監,說明大明朝的財政問題又嚴重了。
和林清遠辭別之後,蘇澤牽著馬先來到了《拍案驚奇》的編輯部。
陳朝源和林清材果然在,他們兩人坐在一張桌子後麵,痛苦的拆著南平縣城的投稿。
蘇澤推門進來,陳朝源和林清材立刻大倒苦水。
“蘇兄,你可有最新的文章?讓我們二人洗洗眼睛?”
蘇澤微微一笑,看著堆滿了籮筐的投稿,果然《拍案驚奇》吸引了南平縣所有讀書人投稿。
蘇澤連忙對兩人說道:“兩位辛苦了!今日散學了,我請二位去邀月樓好好放鬆一下!”
陳朝源拿出一個書匣,遞給蘇澤說道:“這是我二人好不容易挑出來的能看的文章,蘇兄請過目吧。”
蘇澤打開書匣,裏麵一共是三篇文章。
其中兩篇都是仿照蘇澤的《聊齋》所寫的鬼故事,水平算是中規中矩,刊登在《拍案驚奇》上也就夠了。
另外一篇文章則引起了蘇澤的興趣,這是講的一名女子女扮男裝參加科舉考試,高中狀元的故事。
這不就是《女狀元》嗎?蘇澤繼續讀了下去,後麵的結局又和徐文長的《女狀元》結局不同,女狀元的身份被人扒出,皇帝要對她治罪,然後女狀元怒斥本科進士竟然不如一女子,然後自刎而死。
有意思。
蘇澤看這篇投稿字跡清秀,可卻沒有署名。
“怎麽還有沒署名的文章?”
林清材說道:“這種文章可多了,可能是城內名人,怕被拒稿不好意思,所以才佚名的。”
蘇澤想了想說道:“《拍案驚奇》不能都刊鬼故事,就這篇《女狀元》吧,另一篇鬼故事留著下一期再刊登。”
蘇澤選好了文章,三人這才結伴向縣學走去。
一邊走陳朝源說道:“蘇兄,這次可要多印些,這幾日除了來編輯部投稿的,就是請求加印的,上次三百份《拍案驚奇》不到半日就全部賣光了,連我和林兄都沒能買到。”
蘇澤疑惑的說道:“城裏有這麽多讀書人嗎?”
陳朝源說道:“《拍案驚奇》的故事隻要識字就能讀懂,不僅僅是讀書人,普通百姓也會湊湊錢買一份回去讀讀。另外我聽說周圍幾個縣也聽到了《拍案驚奇》的名聲,還有人大戶專程派人來南平縣買報,也有商人將報紙販賣到其他縣去。”
蘇澤也沒想到,《拍案驚奇》的影響力竟然這麽大了,不過這對他來說可是一個好消息。
經過蘇澤的研究,文學這個技能的肝法他已經大概明白了。
一篇文章的傳播,從“小有文名”,到“聲名鵲起”,再到“名聲大噪”,每一個傳播階段都可以得到對應的經驗獎勵。
也就是說蘇澤的《拍案驚奇》流傳的越廣,上麵的文章稱讚的人越多,那蘇澤就能更快的獲得經驗。
蘇澤暗暗有了新的想法,既然有商人願意將拍案驚奇販賣到其他的縣,那蘇澤就可以直接和他們談合作,多印一些報紙賣給他們,讓他們直接在別的縣賣報。
這還要和書店的林顯亮說一說,蘇澤記下這點,和陳林二人踏入縣學。
過了欞星門後,林清材低聲說道:“蘇兄聽說了嗎?朝廷要開納粟入監了。”
蘇澤點頭說道:“我入城的時候遇到林兄的族兄,他已經和我說過了。”
陳朝源有些心動,他是已經考了多年的老童生了,對於秀才功名有執念,納粟入監不失為一條路。
林清材歎息一聲說道:“我還是勸蘇兄不要走這條路,納粟入監雖然不用縣試,但是在南直隸鄉試可更難了,蘇兄的才能是可以中進士的,可沒必要走這樣的捷徑。”
蘇澤笑了笑說道:“衛所裏那麽多事,我可不可能跑去國子監讀書的。”
說著說著,三人來到了宿舍,這一次熊嶽竟然還沒來上學。
三人有些擔憂,隻看到海瑞推門進來說道:
“熊嶽的母親病了,他在家服侍母親。”
蘇澤連忙問道:“老師,熊嶽母親的病嚴重嗎?”
海瑞搖頭說道:“熊嶽隻是遣同鄉來縣學請了假,沒有具體說他母親的病情。”
眾人再次歎了一口氣,熊嶽原本是四人中家境最好的,他家在武夷山下有茶園,家中還有好些雇工茶農,算是富農小地主這個階層的。
但是世事無常,先是朝廷要加茶供數量,然後朝廷改貢折銀,他家又被分攤了更多的折銀,如今他母親又病了,這一下子就從富農階層跌落了。
大明朝的自耕農就是這樣被消滅的,朝廷的一粒灰落在這些富農頭上,就是破產的結果,等到了嘉靖年間開始就天災人禍不斷,連京城附近都有災民,整個王朝已經到了風雨飄搖的地步。
海瑞歎息一聲說道:“我們繼續上課吧。”
等到了課堂上,海瑞也講起了納粟入監的事情,他正色說道:
“納粟入監不是科舉正途,你們的水平好好讀書中個秀才不難,沒必要走這樣的歪路。”
作為讀書人,海瑞是非常痛恨納粟入監的。
這不僅僅侵犯了讀書人的權利,也讓國子監更加魚龍混雜。
原本國子監也是一條做官的正途,可是如今正經讀書人已經不願意入監讀書了,國子監成了紈絝子弟的聚集地。
而且納粟入監同樣也侵犯了寒門讀書人的利益,國子監擴招之後,參加鄉試的人也就多了,這些年頻頻爆發出鄉試作弊的醜聞。
任何製度都是人在執行,隻要保留了人的環節,製度就永遠都有漏洞。
海瑞隻是希望今年朝廷能派正直的大臣主持南直隸的鄉試,可千萬不要再出什麽幺蛾子了。
不過海瑞還是很快收好心情,開始給三人講課。
【課堂聽講,科舉技能經驗+24,Lv5,112/1000】
【課堂聽講,科舉技能經驗+23,Lv5,135/1000】
如今平日裏蘇澤在家裏讀書,一天能漲12-15點科舉技能。
在縣學讀書一天能漲近50點科舉技能。
那麽一個月也能肝個四百多點科舉技能。
可是從Lv5升級到Lv10,需要15000點的經驗值,如果折算下來需要三年的時間。
速度還是太慢了,明年就是鄉試年了,難道要等下一次鄉試?
還是要想想辦法。
如今蘇澤隻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增加智力屬性點,提高肝科舉技能的效率。
如果能有兩倍的智力屬性,那就隻需要一年半的時間就能將科舉技能肝到Lv10了。
另外就是參加和科舉有關的活動,比如上一次白知縣在縣學出題靠自己,蘇澤就漲了不少科舉經驗。
完成和科舉有關的活動,讀和科舉相關的書籍,也能額外獲得科舉技能經驗。
再次感慨時間不夠,蘇澤決定去於家的書鋪看看,有沒有好的科舉參考書,想想額外漲經驗的辦法。
第二天還是習作,海瑞批改了三人在家寫的八股文,再次將蘇澤的文章當做範文,講解了破題的思路和八股的格式要求。
上完了課之後,蘇澤七月十六日還要參加於公子母親的壽辰,就繼續在縣學留了一日。
“爹,我也要去!”
方若蘭不滿的向方知府表示抗議,嚇得方知府手裏的涼茶差點潑出去。
“胡鬧!於指揮使夫人壽辰,你去湊什麽熱鬧!”
方知府說不過女兒,但是李夫人擁有血脈壓製的能力,上來就反駁女兒。
方若蘭立刻說道:“我可以女扮男裝!”
李夫人嗬斥道:“等你嫁人了,哪裏都去得!”
方若蘭的氣勢為之一泄,大明朝的禮教對於未出閣的女子非常的嚴苛,像她這種官宦人家的小姐更是要注重清名。
但是對於已婚的女人,則可以參加各種活動,甚至在福建地區女人拋頭露麵做生意的也不在少數。
方知府看到女兒吃癟,又不忍心起來,他說道:“平日裏也沒見你嚷嚷著要出門,這次怎麽非要去?”
方若蘭說出了實話:“女兒聽說這次指揮使夫人的壽辰,於家戲班要演新戲。”
原來如此。
方知府這下子明白了,這幾日於宗遠不停的在縣城宣傳,自家戲班排了新戲,比拓湖先生家戲班的戲還要精彩百倍,是吊足了縣裏人的胃口。
原本於家的名聲都臭了,很多縣裏官宦人家是不準備去親自去賀壽的,隻要送了壽禮也算是禮數周到了。
但是聽說於家戲班的新戲,不少夫人都蠢蠢欲動,這年頭娛樂活動就這麽幾樣,拓湖先生家戲班的新劇也都聽過幾遍了。
方知府摸著胡子說道:“聽說於家戲班的戲是那個長寧衛蘇澤親自排的,這新劇的劇本應該也是他寫的。”
李夫人也聽過蘇澤的名聲,她問到:“就是寫《杜十娘》的那個蘇澤。”
方知府點頭,李夫人又說道:“隻可惜他沒有功名在身,但凡是個舉人。”
說完,李夫人瞥了一眼女兒。
她自己拉扯弟弟長大的時候,家裏也窮的很,倒是對女婿家境沒什麽要求。
相反李夫人也受到弟弟影響,認為那些大家族多是一些規矩森嚴的假道學,女兒要是真的嫁入大家族也是受苦。
不過堂堂知府家的女兒,也不可能和沒有功名的窮書生婚配。
方知府又覺得血壓高了:“舉人?蘇澤這個年紀能中舉人?要是明年鄉試他能中舉人,日後必定能中進士!那城裏找他結親的能排到福州城去!”
以前說“五十少進士”,無論是哪個時代,三十歲前能考中舉人都算是年少有為了。
(張居正這種二十三歲中進士的變態例外)
長寧衛給蘇澤報的戶籍上他現在是二十二歲,明年也就是二十三歲,要是二十三歲能中舉,肯定會被延平府的達官貴人搶著結親。
聽說女兒是為了聽戲,李夫人的語氣也軟了下來,她說道:“你扮作我的侍女,到了於家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方若蘭知道自家老父親在家沒有話語權,李夫人這句話一錘定音了,她立刻說道:“多謝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