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頭號二號冤種

終於處理完了長寧衛的事情,蘇澤吩咐熊五和姚春在衛所鑄刻活字,陳海樟繼續修整建溪,處理黑山賊的事情則交給了林默珺。

羅二郎是朝廷通緝的反賊,他的人頭是有賞錢的,不過他的腦袋要送到福州府領賞。

黑山賊也是縣內有名的山賊,薛杲也是縣衙通緝的人,他的腦袋被林默珺割下來,撒上石灰放進了麻袋裏,另外十幾個手上有人命官司的黑山賊,都被林默珺捆了,讓衛所一名小旗帶領兩個旗的正卒,押送他們去縣城領賞。

蘇澤也套上馬車,和這名小旗通行前往縣城。

這一次有衛所正卒護送,沿途路上的商旅見到都躲著走,這年頭的明軍聲望和土匪差不多。

這名小旗名叫林顯達,是林顯揚的叔伯兄弟,一路上對蘇澤都相當的殷勤。

快到了縣城城門,林顯達說道:“蘇先生,等進了城我們就去縣衙了。”

蘇澤點頭說道:“你們辦完事就直接回去吧,不用等我。”

林顯達說道:“百戶讓我們一定要護送先生回來,上次還逃了一些黑山賊,萬一他們找先生麻煩。”

蘇澤隻能點頭說道:“那你們辦完事住哪裏?”

林顯達一笑說道:“咱們衛所在縣城也有幾門親戚,投宿一晚上就好了,先生忙您的事情就是了,等離城的時候招呼我們一聲就是了。”

蘇澤想到自己那次和林顯揚入城的時候,那時候也是住宿在長寧衛的親戚家中。

於是蘇澤點點頭說道:“等你們住下了到縣學找我,今晚帶大夥兒在縣城吃一頓好的!”

眾正卒紛紛歡呼起來,在長寧衛雖然正卒是吃的最好的,但也僅僅是主糧管飽,哪裏有縣城的酒樓好吃。

進城之後,蘇澤和正卒分道揚鑣,他剛剛走到縣學門口,就見到了一個盼望已久的身影。

作為蘇澤造反事業的頭號支持者兼大怨種於宗遠,正坐在遮陽傘下等著蘇澤。

看到於宗遠嘴角都上火冒泡了,看來這位於二公子的日子不好過啊。

果然一見到蘇澤,於宗遠就快步過來,拉著蘇澤的手說道:“蘇兄神算!我真的遭災了!”

蘇澤再一次為延平衛於家感到悲哀,大庭廣眾這麽嚷嚷,就是於家不遭災也遭災了。

於公子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拉著蘇澤坐到涼傘下,急切的說道:“蘇兄救我!”

蘇澤也是無語,自己又不是觀世菩薩,你於宗遠每次上來都COS孫猴子,實在是讓人繃不住。

“延平衛的事情我也聽說了,於兄家中的事情還沒解決嗎?”

於宗遠歎了一口氣說道:“蘇兄是說禦史清軍那件事?那件事已經解決了。”

蘇澤想問於家到底出了多少銀子破財消災,但是又覺得不太妥當。

算了,以於二公子這尿性,他遲早會自己說出來,蘇澤倒是好奇他的禍事是什麽?

於宗遠焦急的說道:“禦史清軍的事情解決了,但是我的災禍來了!”

“蘇兄神機妙算,你知道我家祖上那段醜事吧?”

蘇澤點點頭,於家先祖那段醜事如今南平縣城人盡皆知,甚至還有唱滑稽戲的將這一段排成了段子,極大的豐富南平縣城百姓精神文化娛樂。

於宗遠說道:“我爹怕這一代再出這檔子事,張羅著要給我分家呢!”

蘇澤這下子明白了於宗遠的禍事是什麽了,他一直覬覦兄長的世職,估計現在這位於指揮使心裏也清楚。

萬一再鬧出祖上那檔子事,怕是於家就要被朝廷革職了。

所以幹脆於指揮使提提前讓於宗遠這樣的兒子分了家產搬出去住,省得他們覬覦兄長的家產。

這對於於宗遠那位兄長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對於於宗遠來說就糟透了。

為了家族的事情於宗遠忙前忙後,事情辦成了父親卻將自己踢出大宅。

於宗遠房裏養的小妾丫鬟以前都是公賬支出,要搬出去之後就要自己花錢了。

除此之外種種可以攤在公中的費用,日後都要於宗遠自己承擔,這些錢就是不小的開銷。

於宗遠罵罵咧咧的說道:“我爹這就是卸磨殺驢!給我四間鋪子一座農莊,外加三千兩銀子就要打我!早知道那時候就不在福州府奔波忙碌,讓於家被抄家算了!”

蘇澤隻能感慨於家果然是財大氣粗,這年頭普通成年男丁,一年忙到頭也賺不到十五兩銀子,於指揮使給沒有繼承權的次子分家,一出手就是三千兩銀子,也就是普通人二百年的工錢。

四座鋪子一座農莊,這些經營好了一年也有上百兩銀子的收入,這還是於家被鄢懋卿狠狠敲詐了一筆之後的。

可是想到拓湖先生千兩銀子也舍不得割愛的戲班,大明朝並不是不富裕,而是這些實利階層太富了!

蘇澤看向於宗遠問道:“於兄想要算什麽?”

於宗遠低聲說道:“我還有沒有機會繼承家產?”

蘇澤繼續裝神弄鬼的說道:“於兄再說一個數字吧。”

於宗遠說出一個數字,蘇澤又裝模作樣的掐指演算,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

“難啊!為於家奔走耗了於兄太多的氣運,如今你兄長氣勢正旺,要徐徐圖之。”

於宗遠一拍大腿挑起來說道:“怪不得那老匹夫這時候讓我去福州城!原來是要消耗我的氣運!可惡!”

蘇澤繼續說道:“於兄,我建議你還是蟄伏一段時間,反正於指揮使身體康健,這也不是急於一時的事情。”

聽到蘇澤這麽說,於宗遠隻能歎氣說道:“蘇兄,我這家中開銷頗大,我爹就給了這點家產,怕是維持不下去啊!”

這點家產?

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長寧衛加起來恐怕都沒有你於二公子一人分到的家產多!

不過這位於公子送上門來,蘇澤豈有不坑他的道理。

時辰尚早,蘇澤拉著於宗遠說道:“找家茶肆,我來給於兄盤算盤算這四家鋪子。”

於宗遠激動的問道:“蘇兄還懂得經營上的事情?”

“略知一二。”

於宗遠立刻拉著蘇澤走向附近的茶肆,一邊走一邊說道:“我正準備找人幫著參詳一下呢!”

等到了茶肆,於宗遠更是打開了話匣子,他大倒苦水說道:

“這四家都是我們於家的老鋪子,掌櫃的都是府內經年的老人,這幫奸滑奴才也不知道從中貪墨了多少,四家鋪子合起來一年才賺七八十兩銀子!”

蘇澤端著茶碗喝著,心中用【估價】和【賬房】技能盤算著。

南平縣是倚郭縣,也就是府城所在的縣,經濟上是延平府的中心。

而於家的產業就是延平衛的產業,府縣的稅吏也不敢盤剝他們的,所以苛捐雜稅幾乎沒有。

這樣的情況下,一年四家鋪子才賺七八十兩,確實水分很大虧空嚴重。

狡詐奴仆吃主家的,這在什麽時候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當年於宗遠的父親剛剛繼承指揮使的職位,也曾經想要整治家中這些老仆,派人查過這些店鋪的賬本。

但是這些家仆掌控店鋪久了,假賬也做得爐火純青,賬麵上根本查不出問題來。

最後於指揮使隻能找了點由頭,將幾個貪墨的過分的管事的調去了城外的農莊,換上幾個自己的親信完事。

這些親信接管了店鋪之後,該貪的還是在貪。

之所以每年還留著一些利潤,也是因為於指揮使使正三品的都指揮使,這些家奴也要仰仗於家。

可是到了於宗遠手上就不同了,於家上下都知道於宗遠是草包,根本管理不好鋪子,隻怕是日後還交不上這八十兩的銀子。

古今中外,職業經理人這條路就是放屁,吃絕戶蛀空祖產的掌櫃才是常態。

於宗遠說道:“我這四家鋪子,分別是一家脂粉鋪子,一家醬菜鋪子,一家染坊和一家書鋪。”

蘇澤豎起耳朵,這位於公子可是全身都是寶,這四家鋪子可都是蘇澤眼熱已久的。

長寧衛的棉布已經織出來了,但是蘇澤還在考慮印染的問題。

普通棉布賣不出價格,因為有錢人還是喜歡穿絲綢。

而且長寧衛這點產量,也學不了英國人玩什麽殖民傾銷什麽。

要賺錢,還是要提高附加值。

染布就是一個好辦法,若是能染出鮮豔的布,肯定能夠賣出高價。

但是高價產品可就沒辦法在鬼市或者擺攤買了,蘇澤之前還想要趁著於家遭難,從於宗遠這邊買下個鋪子,沒想到於家這麽快就過關了。

看了看於宗遠,於兄,這些鋪子裏把握不住,還是哥給你把握吧。

正好蘇澤在搞活字印刷,書鋪也可以賣長寧衛印出來的書。

醬菜鋪子和脂粉鋪子蘇澤沒什麽頭緒,不過這也都是能賺錢的產業。

這麽多能賺錢的產業,作為於宗遠的好兄弟,蘇澤義不容辭的要幫忙了。

他說道:“這樣吧,等明日我上完了課,陪於兄去四家鋪子看看帳,敲打一下這些狡詐老仆。”

“蘇兄還懂得看賬?太好了!我早就聽娘說過,這些掌櫃的都是奸詐之輩,我娘本想要請舅父幫忙,派哥精通賬房的先生幫著看賬,現在有蘇兄幫忙!那就太好了!”

還好自己主動提了,於宗遠母家在延平府也頗有勢力,自己要忽悠於宗遠還是要趁早!

蘇澤又說道:“我們長寧衛也有幾樣好貨,到時候也可以放在於兄的店裏賣賣。”

於宗遠更是感激的說道:“有蘇兄幫我,何愁家業不興!等事成之後我要請蘇兄去邀月樓喝酒!”

送走了於宗遠,蘇澤走進縣學,這一次縣學中又熱鬧了不少,到處都是讀書人聚集在一起,大聲討論著什麽。

不用說,肯定是拓湖先生的征文。

果不其然,蘇澤剛剛到宿舍,林清材就拿出一疊紙,遞給蘇澤說道:

“蘇兄,幫我看看這篇戲文。”

蘇澤接過來一看,這字跡一看就是林清材的,看來他也忍不住寫了戲文投稿。

哪一個讀書人能拒絕揚名的**呢?

蘇澤接過來看了起來,不得不說林清材在戲曲創作上,著實是沒什麽天分。

老套的才子佳人故事,充滿了窮酸讀書人的意**,唱詞也沒什麽出色的地方,蘇澤硬著頭皮看完後說道:“格式工整,故事似乎普通了點。”

林清材喪氣的坐下:“蘇兄也覺得不行?”

林清材歎息一聲說道:“要是我有蘇兄的才情就好了。”

蘇澤正準備安慰林清材,陳朝源也拿著一疊紙進來,他直接將兩份戲文遞給蘇澤和林清材,然後一臉期待的看著二人。

看完了陳朝源所寫的戲文,蘇澤差點都要毒發身亡了。

這是個仿照唐人傳奇故事的建功立業的戲,故事老套不說,毒點還不少,甚至還有一段男主出去闖**女主改嫁的戲碼,放在現代網絡小說第 一 章讀者就會棄書。

蘇澤歎息一聲說道:“兩位可以投稿試試,萬一合了拓湖先生的意呢?”

兩人也燃起希望,他們看向蘇澤說道:“你的呢?”

“我的什麽?”

“蘇兄不參加嗎?”

蘇澤說道:“不參加啊,我又不懂戲曲,寫出來不是貽笑大方嗎?”

林清材說道:“我以前也沒寫過戲,蘇兄這份才情在這裏,說不定一篇文章名動東南呢?”

陳朝源也說道:“拓湖先生的征稿一直到六月底才結束呢,蘇兄現在動筆,月底來縣城的時候交上去就行了。”

寫戲文?能肝經驗嗎?

蘇澤現在手頭上的經驗都肝不夠,哪裏有空寫戲文。

蘇澤再一次委婉的表示拒絕,兩人見蘇澤堅持,也不再多勸。

熊嶽是最後一個抵達宿舍的,以往最喜歡參加士林活動的他,卻沒有寫戲文,看來茶貢的事情讓他心神不寧。

等到四人到齊了之後,陳朝源說道:“聽說延平書院的黃時行準備辦一份小報,刊印眾人的戲文給全府士人品鑒,如今雕版師傅已經請好了,這又是我們延平府文壇一大盛世啊!”

黃時行?爆金幣的二號怨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