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染血的家書：大丈夫當如是
8月，22日。
清早，八點半。
細雨。
一聲轟鳴，禮炮驅散寧靜。
十三發禮炮，迎接李青回家。
一列車隊，緩緩駛出城市。
前方，專車開道，直升機低空護航。
戰機從天空劃過，灑出七色彩虹。
道路兩旁，行人和學子們拉著橫幅，上麵寫著：歡迎回家。
【英雄，回家了。】
不少人看到載著李青的專車駛過，紛紛低頭抹淚。
路很長，行人不斷。
一直到了那個本來很寧靜的小村子。
戰士們莊嚴肅穆，抬著和前幾個英雄一樣的特製冰床，一步一步走向那座小磚房。
一步。
天空灑下七色彩虹。
一步。
雨細細揮灑。
戰士們昂首挺胸，正視前方，正步高抬！
“李青……”周圍的人看到冰**長眠的英雄，一個個哭出聲來。
他們都是一些年紀比較大的人，見過還年輕的李青。
這麽多年過去，他並沒有太多的變化。
方懷貴和王建軍等人走在最前麵，帽子托在胸前，來到了大院門口。
“李青，你，回家了。”方懷貴轉過身，一步退開。
院子大門敞開著，迎接那個離開家二十多年的孩子。
砰……！
禮炮衝上天空。
驚起一群群飛鳥。
“奶奶，來了。”
許筱筱扶起一個眼睛都快被皺紋遮住的老人，慢慢走出房間。
老人家戴著眼鏡，笑眯眯的道：“到底是誰啊。”
她便是李青的奶奶，田桂花。
她其實聽不到，但幸好，她識字。
李建民低著頭，他們沒有選擇把這件事告訴老人家。
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們就是說不出口！
而且當時說出來，老人家也不會信。
隻有這一刻，讓她親眼看到。
看到離開了二十多年的孫兒回家……
她就會相信，明白這一切。
許筱筱眼眶紅的讓她難受，扶著田桂花走出房門。
“誰啊？”田桂花好奇的看著前麵，她視力不大好。
現在科技發達了許多，也沒辦法讓她這麽快就看的更清楚。
遠遠的，何思平挺拔的走進院子。
他身後，戰士們抬著李青，走了進來。
何思平看著身子佝僂的田桂花，噗通一聲，重重的跪在地上！
“祖奶奶，我們把叔叔，接回來了！”
“哎喲！”田桂花看到何思平跪下，趕緊過去扶。
許筱筱急忙道：“奶奶您別急。”
可她說話田桂花又聽不到，李建民立刻過來扶著，把田桂花帶到跪地的何思平麵前。
“娃啊，你是誰啊，你，幹什麽啊。”老人家的語氣很驚訝。
她雖然聽不見，也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身子骨不似這個年紀般硬朗。
“快起來！”她說著伸手去扶何思平。
“祖奶奶！”何思平跪著後退幾步，慢慢打開手裏的條幅。
“我知道您聽不見，所以，我們把想說的話，寫在上麵了。”
敞開後，上麵寫了一行字。
【祖國的英雄，您的孫兒李青，我們接回家了】
田桂花本來是去扶何思平，結果看到這一行字，瞬間呆住了。
她盯著上麵的字，尤其是李青那兩個字。
“這……”她用力睜大眼睛，吃力的撐開眼皮子和上麵的皺紋。
突然！
她叫了一聲：“小娃啊！”
小娃，是她以前喜歡喊的小名。
她腦子不糊塗，立刻想到了什麽，抬起頭。
戰士們輕輕放下冰床。
當田桂花看到那張臉後，驚訝的往前走。
她似乎，還沒有看出來這個人是誰。
現場，鴉雀無聲。
隻有時不時傳出來的抽泣聲。
田桂花一步一步走過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當她完全看到這張臉，近距離清楚的看到後，她愣住了！
她眼裏露出不可思議，這怎麽會是我的小娃？
怎麽會是我的小娃啊！
二十多年了啊！
田桂花眼裏滲出淚水，哆哆嗦嗦的伸出手，突然！她渾身一僵，猛地往後倒去……！
“奶奶！”
小雨淅淅扣家門。
路上行人欲斷魂。
院子外。
鄰居們，遠道而來的官員們，還有守護在周圍的戰士們，都默默的站著。
人群裏，許琳也在當中。
她沒有進去，她就在外麵看著這一幕，看著自己的兒子。
她眼裏，露出了驕傲和自豪。
…………
“小娃啊！”
一聲蒼老的哭腔，穿透了細細的雨幕。
田桂花看著李青，哆哆嗦嗦的去摸他的臉。
很冰。
田桂花的手碰一下就立刻縮回來！
她又趕緊去摸。
她用力的揉著這張臉，但怎麽揉，這個人都不會說話了。
“兒啊。”
“兒啊！”
田桂花的眼淚很少，她突然想起了什麽，跪下去在地上磕頭。
“謝謝你們，謝謝國家，把小娃送回來。”
她這一磕頭，外麵猛地響起一道炸雷！
這一跪，嚇壞了許筱筱和李建民他們！
所有人全部跪下。
許筱筱趕緊扶起田桂花。
何思平跪在地上，打開條幅，眼淚汪汪的看著田桂花。
【祖奶奶！從今以後，我們都是您的親人，都是您的家人】
飛鳥盤旋在天空。
它們好奇的注視著院子。
…………
今天的雨，不會停了。
相比李青家鄉的凝重，顧子玉家裏，反而安靜許多。
因為……
他，無法返航。
無法，落葉歸根。
張澤山心情沉重的來到金彩蓮和顧朝東他們麵前。
“第四子李青回家了。”
“但是，第十子顧子玉，回不來。”
“你們應該也看到了，李青覺得自己是哥哥，他看到顧子玉犧牲在他前麵，多麽傷心。”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
或許，說什麽也沒有意義。
他拿出那封心形家書，交給金彩蓮。
“這是顧子玉留下的，李青用命守護的東西，他到死也沒有忘記這封家書。”
金彩蓮捂住嘴巴，沒有去接。
顧朝東伸手接過。
他躬身道：“謝謝先生，謝謝國家。”
張澤山後退幾步，躬身道：“不，是我們要謝謝他們。”
顧朝東捏著家書，上麵的血跡還在。
“李伯伯用命守護的東西。”顧朝東的眼淚，滴在家書上。
張澤山走到一旁，看著外麵。
金彩蓮突然道：“快，小東，快點，拆開，拆開！”
“媽……”
“拆開啊！”
金彩蓮似乎失控了。
顧朝東趕緊道：“媽，我拆，我拆，您別激動啊。”
“奶奶。”他又喊了一句。
馮翠苗坐在門檻上，手裏抱著一個小玩具，嚴厲的道：“東兒，拆開吧，這是你爸爸留給你們唯一的東西。”
顧朝東一點一點打開家書。
展開後，上麵娟秀的字跡如高山流水，鋪開了去。
‘吾兒朝東。’
顧朝東看到這四個字，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吾兒朝東。”顧朝東一個字一個字念起來。
“你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七尺男兒了吧。”
“我一直在想，你長大成人後會是什麽樣子，但我想不到啊，我隻能想到自己。”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肯定也和我一樣。”
“朝東，告訴爺爺奶奶，我為祖國守邊疆，無法回家，請二老原諒孩兒的不孝。”
【然，祖國有難，我既已被選定，自要為國為民，肝腦塗地！
不孝者，天地不容也，天不容我，乃我不孝之哀！我以身殉國，國既為家，是作報答父母養育之恩。
我華夏民族古往今來，多少慷慨悲歌之士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血，我有此等榮幸，定要獻我一生。
朝東，不要悲傷，好好替為父，盡孝！
告之爺爺奶奶：兒不歸，乃外族侵犯我族家園，要滅我一族，不歸，不為不歸，隻為民族榮辱。
不孝子：顧子玉，磕頭！
彩蓮，吾愛。】
字寫到這裏，有些潦草，可能是時間很急，也可能是子玉心裏的牽掛和愧疚。
馮翠苗聽到這裏，也不禁流下眼淚，嘴裏嘮叨著：“兒啊，媽不怪你，不怪你啊。你爸先去了那裏，你見到老頭子，就有的聊了。”
【見字如麵，也是，最後一麵。
本想與你共白頭，卻奈何七尺之軀已許國，再難許卿。
然，有國才有家，我為了國，離開了家，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吾愛，我總記得那天，漫過了紫莎草，走過了風雨橋。
你在橋的那頭等我，你撐著傘，唱著歌謠，說梨園樹下，白頭偕老。
我在星海，看到風雨滿成了你的樣子。
也不知道你為了這個家，為了逐漸年邁的雙親和長大的孩兒，付出了什麽。
但我知道，有了你，我的人生才完整。
別哭，別牽掛，大丈夫為國頂天立地，你要為我感到驕傲，感到自豪。
我隻要想起，我在這裏守著，你們就會安全，國家就會安全，人民就會安全。
我就感覺到無比的自豪和驕傲。
大丈夫當如是！！】
金彩蓮哭的眼睛血絲密布……
顧朝東繼續道：
【朝東，吾兒，為父希望你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外族不滅，也不知何時才能滅。
或許，待我今日一戰捐軀，他們也不會停下入侵的腳步。
然……！
吾兒，記住，當家國有難，必要挺身而出！
我走過的路，你再走一遍，就會輕鬆很多。
這是為父，對你的唯一期待。
顧子玉，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