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沒有劇本的一天

“那個東西或許是爹娘的定親信物。”諸成玉眼睛看不到,年紀又小,從來沒見過魔教的東西,哪裏能認得出來那是魔教令牌?

江寒楓動了動嘴巴,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又看了看其他人。

蘭錦怕他猜到沈映雪的身份,道:“許是主母的身份與魔教有關吧。”

諸成玉:“魔教?”

“這塊令牌上的紋路,正是魔教上前那塊漢白玉影壁上雕刻的樣式,上麵的日月山河、江川湖海都是一樣的,那令牌一看便知,與魔教有關。”

諸成玉握著沈映雪的手,可惜沈映雪睡得熟,就算他們在一處低聲交談,也沒把他吵醒。

諸成玉想著,他的母親或許是魔教裏服侍人的小丫頭,也可能是哪個魔教頭子的女兒。花主作為朝廷官員,討伐那些江湖人受了重傷,自此丟了官,浪跡天下,偶遇到他的母親,引出一段佳話。

也可能是花主殘廢之前二人相識,二人各自隱藏身份,後來遭遇了意外,如話本中寫得那樣,又是一番生離死別。

諸成玉感念父母愛情,對自己的身世也有了一份期待。

以前覺得自己就是個災禍,現在知道父母如此恩愛,他的出生也是爹爹和娘親期待的,對自己的恨意,還有世間的涼薄,也淡了些許。

-

沈映雪在黑暗中醒來,荀炎就守在他屋裏,在旁邊支了一張簡易的床,隨時伺候他的生活起居。

沈映雪看荀炎好像睡的很安穩,慢慢從**坐起來,放輕了動作,去倒了杯水喝。

荀炎很謹慎,聽到聲音立刻就醒了,“公子。”

“已經回簪花巷了?我睡了很久?”沈映雪對時間的感念都是模糊的,看著窗外的光亮,也不知道是淩晨還是傍晚。

“您睡了一整日,如今已經過了人定,兩個時辰前到了簪花巷。公子今日還未吃藥,我去吩咐幾個人煮。”

沈映雪淡淡地應了一聲,把頭發撩在身後,坐在那張鋪著錦被的矮榻上,愣愣的出神。

今天的馬賽克又有一點變化,這個屋子打的碼少了,就是沈映雪身上的這身褻衣,變成了畫著小兔子的睡衣睡褲,完全就是穿越之前他那身衣服。他現在穿的鞋子,也是以前的拖鞋。

配上這一頭長發,感覺怪怪的。

沈映雪拽了拽身上的睡衣,歎一口氣。

其實馬賽克也挺好的,雖然回不去了,搞出來的這些東西,時常會給人驚喜。至少這個世界對他來說不是完全陌生的,還有很多彩蛋等他探索。

荀炎回來之後,就看到沈映雪揪著自己的褻衣,不知在看什麽。

“公子,這衣服怎麽了?”

“挺好的。”沈映雪鬆手,沒再拽著衣服。他隱約記得睡前好像有什麽事兒來著,現在想不起來了,看了荀炎一會兒,荀炎好像也沒什麽想說的,隻道:“藥正在熬著,過一會兒才能好,公子可是餓了?先吃點點心墊一墊吧。”

沈映雪坐下來吃點心。

“江寒楓似乎猜到了您與魔教有關。”荀炎自顧自地匯報工作,“隻是他沒有明說,公子可要趕他走?”

“啊……算了吧,”沈映雪記得,好像他帶江寒楓回來,也有自己的打算……是什麽來著?“淩雲……江寒楓還是想見淩雲?”

“您要見他?也不是不行,隻是您這幾日受不得刺激,恐怕會讓江寒楓看出不對來。”

“好吧。”

“安忠王府下了拜帖,世子後日會過來拜訪。”荀炎講了一下外麵的事情。

那些名門正派眼看著簪花巷發展起來,即將成為第二個魔教,卻不像之前那麽團結,敢過來討伐。

沈映雪在玉鼎山莊說的那些話,讓人細思恐極,就怕簪花巷也完蛋之後,再輪到其他的江湖門派。

倒是有人覺得,這是花主故弄玄虛,保全簪花巷的一種手段,可是就算這麽想,依然是在觀望,沒人對簪花巷出手。那群人如今大都忙著查找門派內的奸細,再不就是給潛伏在其他門派的人下命令,一時間還真的有人在慌亂中暴露身份,更加人心惶惶。

荀炎說:“簪花巷與世子合作,攬月樓就是沒用的棋子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被拋棄。公子可以盡早做好打算,安排一個合適的理由,殺死伏晟,報之前的仇恨。”

“江寒楓不是懷疑我和魔教有關嗎?不如坐實了這個關係,省的他們再懷疑來懷疑去。”沈映雪咽下點心,喝了口茶,壺裏的茶竟然還是溫的,看來荀炎一直在候著。

荀炎道:“您的意思是?”

“暗部本來就是魔教的,多少有些牽連,未必沒有留下線索。與其到時候被人發現,不如將計就計,對外宣稱我與沈映雪確實有關。”沈映雪低了會兒頭,發現他頭發太順滑了,直接滑到了前麵。

以前穿著符合畫風的褻衣到沒什麽,現在他穿著兔子睡衣,再看到這頭長發,就有一種戴著假發的錯覺。

沈映雪伸手拽了一下頭發,沒拿好力道,扯得頭皮生疼,“嘶……”

荀炎走過去,“我來。”

他動作靈巧熟練,幾下就理順了沈映雪的頭發,簡單固定起來,不再亂跑了。

荀炎問:“打算讓二者有何關聯?”

沈映雪:“什麽二者?哦,花主和沈映雪嗎?”

沈映雪陷入沉思。

對他來說,還是花主的性格好拿捏,因為花主完全就是他扮演的。哪怕有時候要費力隱藏馬賽克的存在,聽不懂的話,也得用高深莫測的態度糊弄過去,這個身份還是沈映雪。

但是“沈映雪”就未必了,除了那幾個記憶片段,還有這具身體,沈映雪完全無從參考。

他和原主固然有相似的地方,可是一個是現代人,一個是古代人,三觀都不一樣,就算再像,也有根本性的不同。

魔教教主一聽就不是什麽好人,花主卻是個愛好做慈善的大善人。

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兩個人應該沒有什麽來往才對。可是他對待魔教令牌的態度,完全不是仇恨,也不是其他什麽負麵的感情。

“相愛相殺?”沈映雪說。

沈映雪活著的時候和花主有仇,見麵就打,但是惺惺相惜。後來沈映雪死了,花主寬宏大度地放下仇怨,念起了沈映雪的好。

荀炎結結巴巴:“相、相愛?”

“不是字麵意思的那個相愛,就是一種善意。他們是仇人,但是沒有什麽私怨,之所以成為仇敵,隻是立場不同。放下那些恩怨,其實彼此欣賞,奈何命運弄人,成不了朋友。我這麽說,你懂吧?”

荀炎沉默著點了點頭。

藥熬好之後,下屬並著一些新做出來的米粥一起送過來,沈映雪吃了點東西,喝完藥,回到**繼續睡覺,隻留荀炎一個,看著窗外的月亮,難以入眠。

如果公子真的打算這麽做,花主和教主扯上關係,怕也會被正道打成一派,像幾年前那樣,派人來討伐。

不過沒什麽關係,就算他們和魔教沒有牽扯,正道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第三日將近中午,祝讓帶人來來拜訪。

他帶了不少禮物過來,放低了姿態,誠意十足。

拜帖提前幾天就下了,荀炎他們都知道祝讓要來,並沒有手忙腳亂。倒是沈映雪,完全把這件事忘了個幹淨,聽說祝讓過來,還有些疑惑。

“他來做什麽?”沈映雪用意味深長的語氣說。

韓敬道:“怕不是有事相求。”

“走,去茶房見客。”

荀炎抱起沈映雪,帶他去了那邊。

祝讓每次看到花主的臉,都會感到驚豔,今日也是一樣。他的視線癡迷停留了一刻,立即移開,對花主行禮:“晚輩有禮了。”

“不必多禮,我這裏沒那麽多規矩,坐吧。”荀炎將沈映雪放在榻上,祝讓也像個真正的晚輩一樣,坐在他旁邊。

江寒楓、韓敬也跟著一起過來,江寒楓帶著劍,站在沈映雪身後,韓敬則是行動款款,在一旁斟茶伺候。

祝讓先和沈映雪扯了幾句客套話,他其實想聊家常,但是和花主實在不熟,花主的家庭又是那種複雜的關係,聊他的家常聽起來更像挑釁。

祝讓暗暗叫苦,小心撿著好聽的說,就怕不小心碰到了花主的逆鱗。

等氣氛熟絡起來,祝讓覺得差不多了,才提出自己的要求。

“江湖上門派眾多,他們聚集起來是股不小的力量。您想要一同江湖,說起來容易,也不容易。隻是方法總是有的,還要看您願不願去做。”

“我既然已經答應與你結盟,自然要做的。”其實沈映雪根本不想統一江湖,但是就算他說了,這些人也未必相信。

朝廷的人私下裏招兵買馬,那就是謀逆造反。江湖人暗自聚集一方勢力,也跟那邊差不多。就算沈映雪誠心說,自己隻是想要報仇,也沒幾個人相信。

沈映雪幹脆不解釋,“你不妨說說看。”

“逐一擊破。”祝讓道,“我知道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並不簡單。我仔細思考過了,您之前在玉鼎山莊的話,極有可能引起了他們的警覺,如果想做到這一點,還是先從一些小門派上下手。”

“這個容易,簪花巷之前做的,也是那樣的事情。”但是沈映雪不想殺無辜的人,下手之前還得好好考慮一下。

這個世道跟他以前生活的時代不一樣,道德觀念也不一樣。

比如說這裏的人認為,給女孩子纏腳是違反人性的,簡直像兒女給已逝的父母火化屍體一樣惡劣。

這邊的好多道德觀沈映雪都接受不了,而且法律也不判,尤其是涉及到男女問題上,女人就是男人的私人物品,和男人簡直不是同一個物種。

再加上馬賽克的影響,沈映雪就算想完全弄明白這個世界的本貌都困難。

這裏的法律也不足以成為參考標準,製定法律的人,都未必拿人命當回事。比如祝讓他們這些皇親國戚,殺人什麽的根本不算什麽。

沈映雪隻能按照民間百姓的口碑,再加上他自己的想法,懲治那些作奸犯科的人,樹立威信。

祝讓說:“您能同意,真的太好了。晚輩以為,拿臨江幫開刀最好不過。臨江幫隻是一個小門派,上下弟子加起來也不二三十人,就算出了事情,那些江湖人未必會放在心上。”

沈映雪道:“這種小事,交給荀炎來做就好,不必過問我。”

荀炎衝著祝讓點頭。

祝讓笑了笑:“這位大人,那咱們單獨聊?”

荀炎道:“好。”

江寒楓抱起沈映雪,把茶房留給他們兩個交談,韓敬起身行了一禮,緩緩退出。

沈映雪看起來很高,其實身體並不沉重,反而輕得很。江寒楓抱著他,能摸到他的骨頭,但是並不硌手,反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花主身上的肌肉雖不似那些單練外家功夫的人那麽遒勁,但是並不幹癟,觸摸起來柔軟有彈性。江寒楓很少和沈映雪有肢體上的接觸,但是他一直忘不掉這種感覺,甚至在荀炎或者蘭錦懷抱沈映雪時,會有一點羨慕。

照顧花主是他們的殊榮。

江寒楓走得很慢,指腹輕輕地摩挲,觸碰到了花主的腿。

“你在做什麽?別亂動。”沈映雪說。

江寒楓頓了一下,“您腿上有知覺?”

沈映雪不悅道:“我還沒殘到那個份上。”

江寒楓:“抱歉。”

沈映雪看著江寒楓,想起來前幾次莫名其妙的談話,很想把他的腦殼打開看看裏麵都裝了些什麽。

等江寒楓抱著他回屋,將他放在那張美人榻上,將要告退離去時,沈映雪喊住了他:“你留下,坐這兒陪我說說話。”

江寒楓似乎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道:“是。”

沈映雪問他:“多大年紀了?”

江寒楓:“二十九。”

江寒楓想問問花主和淩雲的具體年歲,又覺得這個時候開口不合適。

他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去想那些齷齪的東西,怎能再放縱自己,做出那樣的事來?

江寒楓低頭看著自己練劍的手,很想定個規矩,如果犯戒,就切掉一根手指。可又狠不下心……他心裏還是有花主和淩雲的,真的很難不想那些。他舍不得離開,更重要的是,他覺得自己有機會。如果真的沒了手指,花主肯定更嫌棄他。

那麽他喜歡的究竟是花主還是淩雲呢?

如果他們二人,都是強勢的那個,他是否要雌伏於二人身下?

沈映雪冷聲道:“隻是問了一下你的年紀,你便如此反應,你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江寒楓張了張口,“我……”

沈映雪道:“說。”

“我自認是坦誠之人,您既然如此問了,我便不再隱瞞。若您聽完,覺得我不好,也請盡情發落,我甘願受著。”江寒楓說:“我自幼與劍為伴,不知和為情愛,直到與淩雲相識,起初隻是對他懷有親近之意,待淩雲離去後……”

江寒楓把自己的心路講了一遍,沈映雪就跟聽故事似的,興致勃勃地吃著水果聽他講。

沒想到江寒楓剛說完他和淩雲的愛情,突然話鋒一轉,把矛頭指向了花主。

“我原以為這邊是愛,那隻離他時日越長,對他的思念越短。知道看到您,我才重新念起往日的種種,決心隻認淩雲一人,絕不會喜歡其他人。可是許久不見淩雲,我那份心思依然沒有淡去,反而總是想到您……或許正如淩雲所言,我愛的並非他或者您的性情,我所愛慕的,隻有您與他相似的身體吧。”

沈映雪動作頓住,才吃了一半的桃子滾到地上。

就尼瑪離譜,江寒楓這分明是認出來了他的身體,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堅定地認為他們是兩個人,還是父子,把錯都攬在自己頭上了。

以前沈映雪聽不懂江寒楓的話,等江寒楓剖析完內心,沈映雪發現自己更看不懂了。

他也不知道該說這人是直覺敏銳,還是腦子有坑,亦或是太過正直單純,別人說什麽他就信什麽……總之江寒楓這個人思考問題的方式過於直白,直白到跑到了大氣層,一力降十會,讓處於第五層的沈映雪無法反駁。

桃子掉在地上,發出一聲響,也像是砸在了江寒楓心上。

他表情平靜,靜靜地等待花主的懲罰。

花主這樣在意規矩,禮節周到的人,一定容不下他這種悖德亂綱的想法。更何況被他覬覦的人,是他的大兒子,還有他自己。

江寒楓看著地上桃子上整齊的牙齒印,想到了花主的牙齒。

此刻他的口中,一定充滿了蜜桃的芬芳……

“你……”沈映雪想問他還是不是恐同直男,可是都到了這個地步,根本沒法自欺欺人,這話要是真問出來,他也跟個傻子似的。

江寒楓靜下心來,不再胡思亂想。

沈映雪看著眼前低著頭的男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總不能說,他和淩雲其實是同一個人,你不必難過自責,你其實很專一?

沈映雪欲言又止,“你……既然如此花心,為什麽不去喜歡別人?”

江寒楓以為花主會訓斥辱罵,直接趕他離開簪花巷,沒想到聽到的確實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我不知道。”江寒楓道,“我活了將近三十年,隻對您與淩雲有意。其他人對我來說,如同浮雲,不會引起動容。”

沈映雪問:“淩雲也就罷了,你為何會心屬於我?”

他的人設都這樣了,江寒楓還喜歡他?這具身體的魅力就那麽大?

沈映雪突然想起來,這個身體是原主的,跟他沒關係。這麽一想,他就好受多了。

江寒楓喜歡的是原主,他的感情也是衝著原主來的,他自己還是很清淨,不會陷入這個複雜的愛情遊戲裏。

沈映雪隻是怕自己陷進去就忘記其他事情,不畏懼應付別人的愛慕。

江寒楓道:“我不知道,我見到您的第一眼,就覺得您是個很強大的人。您這樣的人,最值得尊敬。後來與您相處的時日久了,我更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其實每個人都會有一些奇怪的幻想,你自己想想也就算了,隻要不影響其他人就好。我建議你別再說這些話了,不然別人對你的印象也會變差。”沈映雪衷心建議他,“你下去吧,讓我靜一靜。”

江寒楓帶著劍,默然離去。

沈映雪歎氣。

如果江寒楓生活在現代,應該是個精神世界很豐富的人吧?總之不會像現在一樣,因為這麽點事兒就開始胡思亂想。

正在沈映雪歎息的時候,江寒楓又回來了:“不知您能否準我見淩雲一麵?”

沈映雪問:“嗯?”

江寒楓說:“我想確定,我真心喜歡的人究竟是誰。”

“我倒是認為,你誰都不喜歡。喜歡一個人,心裏是容不下第二個人的。玉鼎山莊的弟子誤導了你對他們的感情,你對他們或許隻是出於兄弟情義,並非真心愛戀。”沈映雪胡亂說了幾句,把自己撇幹淨,“你大可以直接離開簪花巷,回你的玉鼎山莊去。眼不見心不煩,過一段時間,你還會是原來的你。”

江寒楓若有所思:“我會認真考慮的。”

這個人太好哄了吧?

沈映雪拍拍手,撿起掉在地上的桃子放到旁邊盛放果殼的盤子裏,去後麵洗了把手,擦幹淨後,躺在榻上,拿出遊戲機。

如果江寒楓生在現代,或許也會和他一樣,把各種遊戲動漫人物視為老婆。

經過今天的一番談話,沈映雪竟然沒對江寒楓生出惡感,反而覺得他有點親近……可惜江寒楓的腦子比打了馬賽克的他還要不好使。

荀炎回來之後,看到沈映雪又拿著令牌發呆,便道:“公子,已經談妥了。”

“決定好了嗎?”沈映雪正好存完檔,放下遊戲機,他有點想不起來那個幫派的名字了,“也不用全殺死,挑著幾個罪惡深重的殺了,能嫁禍給別人更好。”

荀炎由衷地欽佩沈映雪,他本來想的是帶著人直接殺過去,滅了臨江幫滿門,聽到沈映雪的話之後,恍然大悟,還可以這樣做:“公子說的是。”

“殺人這種事情,可以做,但是一定要有緣由,不能無緣無故就動手。”沈映雪隨口說了一句。

“這句話,你從前也說過,我一直記在心上,不敢忘卻。”荀炎道。

沈映雪想了想,完全沒印象了,可能是係統又給打碼了那段記憶。

他看了一會兒遊戲機,好像進入了賢者狀態,沒什麽特別想玩的。遊戲機裏還是以前那幾個遊戲,係統說要到下一個階段才能聯網下載新的遊戲,到時候還有小說和虛擬論壇。

沈映雪很心動,但是沒什麽辦法推動任務發展,隻能一步步來。

-

荀炎帶人去解決臨江幫,江寒楓也跟著一起去了。諸成玉在學醫。從外麵回來之後,簪花巷多了很多麻煩,蘭錦每天都要處理公務,沈映雪這邊隻有韓敬照料。

沈映雪和韓敬麵對麵呆了好幾天,覺得有些無聊,提了一個建議:“出去轉轉吧。”

他以為韓敬會不同意,沒想到幹兒子格外爽快,“隻有我們兩個人嗎?我這就去拿銀錢,不知義父是想用什麽身份出門?”

“荀炎不在,臉上的易容不方便更改,就以花主的身份出去,記得多帶幾個人,省得在外麵遇到麻煩,連個回來報信的都沒有。”

“是。”

沈映雪看著韓敬恭恭敬敬地離開,突然想起來,他一直在幹兒子麵前維持普通人的狀態,就怕被後輩看輕。韓敬也確實拿他當做正常人,不像荀炎,總是把他當做五六歲的小孩……就算是五六歲的小孩,都可以獨自去外麵買零食了。

沈映雪很欣慰,還是和幹兒子相處時更自在些,如果他能不再穿著女裝的時候,用男人的聲音說話就更好了。

韓敬很快讓人準備好了步攆,四個人抬著,還有四個隨從。

他依然穿著那身白色的裙子,頭上戴著珠花,跟在沈映雪的步攆旁邊,就像他的小丫鬟。

上次出行,簪花巷的人都知道花主不良於行,如今看到那個臉上帶著紅色胎記,被人抬著出來的黑衣男人,都認出了他的身份。

他們避開一條路,跪在後麵行禮,目送花主離去。

有人忍不住道:“花主這又是要去哪兒?”

“主人自然有他的事情要做,不該問的少打聽,當心主人治你的罪。”

離開簪花巷之後,街上的人漸漸多了。

沈映雪模樣詭譎,又帶了這麽多人,高調得很,不少人都在看他,隻是畏懼他的氣勢,還有異於常人的胎記,不敢對上他的眼睛,也沒人敢往前湊。

韓敬帶著沈映雪出了城,來到城郊的河畔邊,步攆落地,下屬拿來一些器具,安排好之後,沈映雪手裏拿著魚竿,開始釣魚。

沈映雪眼裏的這條河也是打過馬賽克的,看起來就像像素遊戲裏的小河,是方塊狀的粉藍色。

這種像素極為方便地讓他看清楚水麵的波動,一有魚咬鉤就收竿,而且他力道很穩,極少有魚脫鉤,堪稱百發百中。

韓敬默默地看著,心道:不愧是義父。

沈映雪完全沉迷其中,又下了一竿,突然聽到韓敬在他身後,輕聲用女人的聲音說:“有人過來了。”

“嗯。”沈映雪淡淡道。

現在誰也不能打擾他釣魚,管他來的是誰,等這鉤結束再說。

韓敬看著沈映雪不動如山,心中十分敬佩,愈發覺得自己與義父差距極大。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但是沒有人敢露麵。

韓敬默默告訴自己,得沉住氣,多學學義父,不能那麽急躁,麵上帶著微笑,輕輕瞥了一眼藏人的地方,沒有任何行動。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隊人馬過來,少年突兀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平靜。

“你們這些人是在幹嘛?該不會是在等我吧?”

韓敬聽著這聲音有些耳熟,回頭一看,隻見一個白衣少年騎在馬上,有幾棵樹擋住了他的容貌,看不太清晰。

韓敬不著痕跡的換了個位置,視線不再受阻,看到了那少年的樣貌。

他微微俯身,在沈映雪耳邊道:“是文淩。”

沈映雪收竿,又釣起來一條魚。

他們和少年離得不太遠,魚竿收起的時候,被少年留意到了,他兩腿微微用力,馬兒往前走了幾步,看清那邊坐著一個黑衣男人,頭發黑亮順滑,背影纖細,頗有幾分風度。

再一看他手邊的木桶,裏麵已經盛滿了魚。

“好厲害。”祝淩驚呼一聲,然後問躲在樹後麵的那幾個,“你們是在暗中保護那位公子的?”

那幾個人看了眼花主,艱難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祝淩打馬上前,跟身後的仆從說,“我過去瞧瞧。”

“二公子,等等我。”他後麵的近侍追上來,跟著一起下馬,亦步亦趨走在祝淩身邊,後麵那幾個侍衛也靠近一些,防備著這群來曆不明的人。

祝淩看了一眼韓敬,直接蹲到沈映雪旁邊,看他釣魚。

沈映雪側頭看他一眼,祝淩這才發現他臉上的紅斑,小小的驚呼一聲,“啊,你的臉!”

沈映雪看到熟悉的棉花糖馬賽克,牢記身份,沒有理他,轉過頭去,繼續望著水麵。

隻有一個馬賽克的時候倒也還好,馬賽克一多了,他就有一種身處模擬經營遊戲中的錯覺。

“你叫什麽?也是淮城的人嗎?”祝淩語氣很不客氣。

他從小沒人管教,府上的下人都怕他,那些身份沒他高的,也都捧著他。祝淩能長成現在這樣,已經是個奇跡了。

韓敬道:“你大膽,敢如此對我家主人說話。”

祝淩身後的小太監上來就要給他張嘴,“你才大膽,知不知道我家主子是誰?”

韓敬一手握住了那小太監的手腕,用力一掰,他的手腕嘎嘣一聲脫臼了,無力地垂下。

後麵那幾個侍衛抽出了刀,祝淩見狀連忙大喊:“這是做什麽?不要打架!喂,快管管你的人!”

說著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沈映雪。

沈映雪看了一眼,很驚訝人體能扭成那種弧度,看著就很疼,也不知道是不是馬賽克。他淡淡道:“晶兒,放開他。”

那個小太監疼的眼淚都出來了,委屈巴巴地看著祝淩,“主子……”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祝淩見沈映雪理自己,再接再厲,“你長得這個模樣,我要是見過你,肯定認得,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你是剛從外麵來的嗎?”

沈映雪被他吵的都沒法靜心釣魚了。

最後一條魚脫鉤,沈映雪收起魚竿,遞給了後麵的下屬,對上蓬鬆的雪白棉花糖,按捺住伸手揪一塊的衝動,保持正常人的目光,沒有胡亂瞥,“我就住在淮城。”

“真的嗎?”祝淩說,“我也是住在淮城,我叫祝淩,家在忠信郡王府,你呢?”

沈映雪不知道這孩子為什麽每次都找他,或許這是個和江寒楓差不多的天賦。幸好祝淩的腦子也不太好使,沒有扒下他的馬甲。

說起來,是不是隻有腦子不好使的人才有這種天賦?

沈映雪淡淡一笑:“我住在簪花巷,你可以喊我花主。”

祝淩沒想到這人長得怪嚇人,笑起來卻十分生動漂亮,他臉上的紅紋,也好像變成了一隻妖冶的蝴蝶,仿佛有了生命力一般,晃得他有片刻恍惚。

“好奇怪的名字。”祝淩道。

“你沒有聽說過我?”

“沒有。”

沈映雪瞥了眼少年身後的人,“你的這幾個下人,可不像沒聽說過。看他們緊張的,好像我會吃人似的。”

“他們總是這麽大驚小怪,但凡我和陌生人接觸,都是這種反應,你別放在心上。簪花巷是哪裏,我還沒去過那兒,好玩嗎?”

“不好玩。”

“我在家裏呆了許多天,閑的無聊,出來騎馬鬆快筋骨,沒想到回來的時候能遇到你。我看你釣魚挺厲害的,能不能教教我?”

“我可沒有那個閑心教人釣魚。”沈映雪對韓敬道,“收拾東西回去吧。”

“天還早,你這麽快就回去?不如來我家做客吧。”祝淩邀請道,“我爹爹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好幾天都沒跟我見過麵了,這些下人又煩得很,在家實在無聊,不如你陪我解解悶。”

祝淩他爹,就是那個忠信郡王?

沈映雪看了一眼韓敬,發現韓敬眼觀鼻鼻觀心,默然不語,好像沒有自己的思想,全以沈映雪為主。

沈映雪笑著說:“你爹應該是在忙著處理我的事情吧。”

祝淩的隨從們更加戒備。

他們隻是普通的侍衛,跟著小公子出來打獵足夠了,可要是對上那麽多江湖人,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如果花主不講道理,祝淩根本沒有活路,他們這些人也沒有活路。

偏偏祝淩感知不到危險,他好像天生缺了根筋,對別人沒有防備。聽到花主的話之後,也隻是眨眼疑惑道:“你認識我爹爹?”

“未曾見麵,素有耳聞。”花主說。

簪花巷的人收拾好魚竿魚餌,還有那一桶魚,一人拿來一根棍子,插在花主坐的椅子上,接著另一邊也插了一根,一番改裝後,這椅子很快變成了一個步攆。

祝淩看的目瞪口呆:“我就說嘛,哪裏有在外麵釣魚還搬著椅子的,原來是這樣。”

“你這小子倒是不知者無畏。”沈映雪坐在高處看著他,“不是說要請我去你府上做客?還不帶路?”

祝淩的侍衛糾結地看著主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王爺確實在忙簪花巷的事情,他們這些跟著二公子的人,隻聽了個大概,不知道具體如何。花主要去府上,肯定是為了見王爺。聽說花主厲害的很,如果他想行刺王爺,他們幾個吃不了兜著走。

可要是他真那麽厲害,別說他們幾個侍衛,就是整個王府,加上隔壁安忠王府的人,也未必能抵擋得住。

祝淩還是那副無憂無慮的模樣,“太好了!我之前也認識一個朋友,原本是住在王府隔壁,他身體不好,爹爹聽說後,還讓我拿了好些藥材給他滋補,沒想到第二天他人就不見了,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簪花巷的人抬著步攆向前走,沈映雪穩穩當當地坐著,低頭看向與韓敬並肩走在一起的祝淩:“你的那個朋友是誰?”

“他叫淩雲,跟我名字很像,我們很有緣分。”祝淩說,“可惜他走得匆忙,竟然沒留個信兒,要是知道他去了哪裏,我就可以去找他玩了。”

韓敬知道,義父以淩雲的身份與這個少年相交,卻沒想到此人是忠信郡王府的二公子。

當初他和伏晟勾結,想把沈映雪帶出玉鼎山莊,當時就見到了化名為文海的祝讓,還有這個化名為文淩的祝淩。

那個時候,祝淩親自帶著義父過去,就算是祝讓也要給他幾分麵子。如今祝淩更是對義父念念不忘,也不知義父究竟做了什麽。

祝讓和簪花巷結盟的事情,韓敬是知道的。

之前韓敬還覺得,完全沒有必要與祝讓結盟,現在遇到了這個小少年,韓敬才猛然意識到,義父早在許久之前就已經出手了。

說不定祝讓以為的結盟,就是義父收網的開始。

無論是祝讓還是那兩個郡王,無論是朝廷還是江湖,都在義父的計劃之中。

韓敬再次看向沈映雪,不知道為什麽,就想起了對沈映雪死心塌地的二師兄。

義父是否也用了一些手段,才騙的二師兄這麽聽他的話,甘願離開玉鼎山莊,為簪花巷效力?

回去的路上,祝淩都沒有騎馬,就走在沈映雪的旁邊,仰著頭跟他說話,即便沈映雪話不多,他一個人也能說好多。

一路來到郡王府,祝淩才停下來,讓隨從去開門。

門童見到自家二公子帶了一群陌生人來,猶豫著請教他們的身份。

二公子卻道:“這位是簪花巷的花主,是我的朋友,過來做客的!你快去通知廚房,讓他們做些好菜,我要請花主吃飯。”

門童刷一下變了臉色,小跑著往前院去,口中喊道:“王爺,王爺,不好了!”

忠信王正在書房處理事務,老遠就聽到有人叫喊,打開門出去,嗬斥道:“什麽事情吵吵鬧鬧的,像什麽樣子。”

“二公子他,二公子把花主帶回府了!”

“花主?”祝清儀疲憊的眼神一下變得銳利,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冷哼一聲,“你怎知道是花主?”

“是二公子說的,那人一身黑衣,膚色極白,臉上有可怕的紅斑,左邊半張臉都是,他被人幾個人抬著,有些排場,應該沒錯了。”

祝清儀道:“請客人去堂屋稍等,本王換身衣裳,即刻就來。”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猜的沒錯,大公子就是沈映雪,不過還有點隱藏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