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洛北樓中

洛北樓共有三層,門前是一片寬闊的青石板地麵。正中大門之上,有一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麵寫著:洛北樓。大門兩旁貼有楹帖,上貼是:美味招來天下客;下帖是:酒香引出洞中仙。

難怪號稱洛北第一樓,就憑這兩句楹帖,就會引來許多食客。李清玹仰起頭,卻見洛北樓雕簷映日,畫棟飛雲,雖是隻看到一角,卻也擔得起洛北第一樓的名字。

洛北樓南側的洛水淙淙流過,洛水之上幾艘畫舫緩緩劃過,畫舫中傳來幾絲悅耳的琴聲,李清玹一時聽得有些癡了。這時有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路經李清玹身旁,見他站在洛北樓門前如此出神,登時便是一聲嗤笑。

男子微微搖頭,低語道:“鄉下來的臭家夥麽,也不知來洛北樓做作些什麽,洛北樓中的管事幹什麽吃的,什麽張三李四都能走近了?”李清玹臉色一寒,冷冷地看了這人一眼,忽然有些驚訝。

這男子三十二三歲,麵貌普通,身著華服,一臉的高傲神色。李清玹從他身上感應出真氣的味道,這才發覺此人也是一位修道人。李清玹心中略有猜測,把先天元氣運在眼部,頓時眼眸泛起淡淡光澤,他四下望去,朝洛北樓而來的幾人,竟都是修道人。

“莫非今日樓中是修道人的宴會?”李清玹挑了挑眉毛,沉思片刻,喃喃說道:“這麽說來,先前那個看起來有三十多歲的家夥,隻是有真氣駐顏,有可能已經是個糟老頭子了。”他彈了彈身上的灰塵,便踏入洛北樓當中。

洛北樓中,這一處還未入樓中,隻算作庭院。但這裏風景極好,剛好能看到酒樓南麵的洛水,河水之上,畫舫、商船緩緩劃過,河麵還有魚兒躍出,畫麵生動有趣。

九姑娘正站在雕欄之旁,靜靜看著遠處河堤旁的楊柳隨風招展,猶如少女在婆婆起舞。以她的身份,自然不乏人想要和她交好,但她身份貴重,真正有資格結識她的,也就寥寥數人。

“九姑娘怎麽還在這裏看景?”有個紫衫青年走上前來,笑道:“內中酒桌已然備好,菜肴也該上來,待會兒便要開席。九姑娘身為貴客,怎好在此遭到冷落?”

這紫衫青年麵貌俊朗,手中把玩著玉如意,氣度不凡,正是一位練氣巔峰的修道人,其名顧洵。在大唐王朝人傑榜上,列入第二十名。“顧公子說笑了,我修為又不高,怎比得上你這位聲名遠播的重要貴客?”

九姑娘淡淡說道:“今日來少主宴請眾多年輕俊傑,多是修成真氣的人物,想來以顧公子的修為應是名列前茅。”顧洵笑了笑,望向著洛河的流水,低聲道:“來少主給人傑榜第四的劉子鳴送了請帖。”

九姑娘看了他一眼,不以為然的說道:“劉子鳴不喜應酬之事,眾所皆知。再者說,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宴請他的各方人物實在太多,真能請得動他的人物,無不是大唐王朝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如果是來閣主還差不多。”

顧洵點了點頭,說道:“倒也是。”這時,便有許多人迎了出來。當頭一人,赫然是今日宴會主人,南陽郡文昌閣的來少主。這位來少主約才二十來歲,稍顯稚嫩,但他一身華貴紫服,臉上眉飛色舞,頗有意氣風發之態。

在他身後,都是些練氣修為的年輕俊傑,或是出身宗門的核心弟子,比如某些修道高人的子侄。來少主微微拱手,笑道:“九姑娘,顧道兄,兩位身份貴重,怎麽能在這外麵等候?都怪我一時疏忽,照顧不周,慢待了兩位,還請兩位快些入內。”

顧洵微微點頭,笑著對九姑娘說道:“既然來少主盛情,那麽九姑娘先請。”九姑娘道:“諸位請先入席,我還在等人。”眾人俱都愕然。來少主怔了怔,笑著說道:“不知九姑娘在等哪個貴客?”

這位文昌閣的來少主,心中暗暗想道:今日宴會能夠到場的年輕修道人中,以人傑榜第二十的顧洵修為最高,以九姑娘的身份最高。除這兩人外,還有哪位名頭響亮的人物未曾到來?

九姑娘在此等候的貴客,莫非就是劉子鳴?他雖說給劉子鳴發過請帖,但劉子鳴素來清高,又是個修煉狂,必然不會來登門赴宴的。莫非是九姑娘另外的朋友要來?不隻是何方神聖,竟值得她在此等候。

九姑娘清冷地說道:“來公子,你和諸位道友先請入內,不必因為我的私事,讓大家在此等候。”

“不妨,晚些開席也沒事的。”來少主搖頭笑道:“我和諸位道友都是知禮之人,豈能讓九姑娘在此一人等候?再者說了,我也想要看一看那位讓九姑娘等候至今的,是哪位道友。”

顧洵笑道:“我也想要知道究竟是哪一位。”九姑娘性子清冷,就算是人傑榜第一的蕭羽,都不能讓她在此等候。那麽究竟是誰,竟能讓九姑娘也在庭院之中等他到來?

九姑娘微微皺眉。那書生沒有請帖,為免他找不到地方,或是被人驅趕,才在此等候,卻不想居然引起了眾人關注。

她略作思量,便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和諸位道友先行入席,想來我那友人等會就到了。”話音未落,就聽到一陣輕緩的腳步聲想起,漸漸臨近。

眾人隨之看去,就見到一個身著青衫的年輕書生不急不緩的走了進來。那書生俊秀挺拔,頗有清淨出塵之意。隻見這年輕書生背著一柄青鋼劍和一個竹筒狀的紫色袋子,正四下打量。

就隻是這麽一個白麵書生?看他眼花繚亂的模樣,分明是個見識淺薄的窮酸書生。來少主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

李清玹步入庭院,四下看了一眼,便發現紅木雕欄之上,正聚著一大群修道人,而九姑娘也在其中。隻是讓他頗為驚訝的是,眾人的目光竟然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這群修道人,要麽是大派弟子,要麽是修為頗高,他們隨便一個眼神都能夠令尋常人為之驚悸。這麽多的修道人齊齊望向他,若是落在修為較低的修道人身上,就如泰山壓頂。

而他在眾人注視之下閑庭信步,露出淡然笑意。如清風朗月,如清風徐來。萬千壓力,一拂即過。他朝著眾人點點頭,才向九姑娘微微行一禮,說道:“見過九姑娘。”

“李公子來得慢了一些。”九姑娘說道:“這裏許多道友,本來已經入席,正因為你的緣故,才耽擱了。”原本在來少主和顧洵等人的目光中,這個見識淺薄的窮酸書生應該是聞寵若驚。

哪知那書生隻是笑了笑,僅是歉然地說道:“這洛北樓四周景觀頗為雅致,有曲徑通幽之意,雖然比不上金陵府的閱江樓,但也算是不錯了。剛才看了會景色,讓諸位等候,著實過意不去。”

看他舉止泰然,沒有預料中的誠惶誠恐,卻是淡定從容的模樣。這讓許多人都極為不喜,心頭不悅。“這家夥也太清高了!居然不知說些感謝的話語!”“果然是個寡聞少見的家夥!”

文昌閣,位於南陽郡石堂山,乃俗世裏的修道大派,亦是大唐王朝頗有實力的修道門派之一。

文昌閣的來少主經過十數年的修道練功,終於在兩月前修成真氣,自此踏入修道人的行列,以弱冠之齡修成真氣,在大唐帝國境內來說亦是天才人物了。

為了慶祝此事,來少主在洛北樓擺下酒宴,大宴賓客。三樓,靠窗一側,李清玹獨飲獨坐。九姑娘因為不喜吵雜,就推脫了主桌的席位,笑嘻嘻地坐到李清玹所在的那一桌。

李清玹聽得文昌閣來少主設宴,隻是為了修成真氣,而慶祝此事,他心中有些不以為然,暗想道:“這位文昌閣的少閣主,不過隻是個初成真氣的修為?”

九姑娘頗有興致的看了他一眼,就知這書生心中所想,她淡淡說道:“你是自幼在深山修道,不曾接觸外界麽?”

李清玹聞言怔了怔,隨即搖了搖頭:“是也不是。”他自幼生活在蘇州府的吳縣縣城裏,自他七歲以後,就經常去穹窿山上的上真觀學習擊劍之術,十六歲開始行走江湖。

李清玹去年才開始修道,倒是不曾與修道之人接觸,對於修道人的事情不甚了解。嚴格來講,李清玹對於大唐王朝的修道局麵一無所知,與那些自幼在深山修道的人物並無不同。

“練氣期,乃是修行的第一個門檻。”九姑娘說道:“練氣期分為三個小境界,分別是氣感,真氣,以及真氣外放之境。這其中的產生氣感頗為不易,絕大多數人,數月、甚至數年都很難產生氣感。”

“不過這不是最難的,把氣感練成真氣,那才是最難的一步,也是修道之路上的第一個關卡。”“有不少天資較差的,或是心浮氣躁的,基本都止步於此。而大多數成功把氣感練成真氣的,也都花費數十年,多數人都是臨到白發蒼蒼,才將修成練氣境。”

“來少主能夠以不到二十歲的年齡,把氣感練成真氣,已經算是天才人物,這其中還有他功法上佳的緣故了。”九姑娘說到這裏,忽然低笑了聲,露出雪白的貝齒。

這素來不施脂粉的黃衫女子,隻這麽一笑,那絕美的容顏上仿佛泛了一層光澤。李清玹臉上猛地發燙,似乎有些紅了,他趕緊調整真氣,硬是把臉上的血色壓下。

九姑娘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當修成真氣之後,後麵增長修為倒也不算太難,隻要借助丹藥,或是奇花異果,便都能加快修行進境。”

她一指那邊的顧洵,說道:“顧洵雖然名列大唐王朝人傑榜第二十位,但他是以二十四歲的年紀修成真氣,後來有些奇遇,得了靈丹妙藥,以如今三十八歲的年紀,修成練氣巔峰,從而真氣外放。”

“來少主雖然未必有顧洵的奇遇機緣,但他畢竟是大派少主,有望在四十八歲之前,修成練氣巔峰。至於坎離之境,便涉及築基凝煞。築基凝煞之事極為危險,一個不慎便遺恨終身,極大多數練氣巔峰的修道人,都是築基失敗而亡。”

“這一步不看天資根骨,主要看築基凝煞法門的高低優劣,但最為重要的是要足夠細心,以及耐心。”說到這裏,九姑娘笑了笑,才道:“說得有些遠了,隻是你該知曉,修道之事並沒有那般容易。”

聽她一番講述,李清玹有種豁然開朗之態。他修成坎離以來,眼界也提高了許多,渾然忘了師父筆記中對於修道之初的艱難記載。修道艱難,當時刻戒躁,砥礪前行。

然而修成真氣卻是個門檻,就連師父他在這一步也徒自摸索了二十多年才得把氣感化虛為實,後來逐步將真氣提升至十二寸,師父他天資不凡,四十三歲修得練氣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