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長發和幾人立刻一震，迅速從牢籠中出來，朝簡鬱鞠躬：“抱歉，簡先生。”
其實按照年齡來說，簡鬱先生比他們都要小，但他們深深知道，惹怒這個少年的後果。
首先在婚禮上的搶人任務失敗，已經是不可饒恕的罪行，關鍵是……現在連白虎基因都弄丟了，不論是被誰注射了，還是過了保質期藥劑自動失效，他們自己都沒臉再見首領了。
簡鬱先生完全可以帶著哥哥離開這裏，頭也不回地返回塔爾星。
可現在，首領似乎為了他們闖進了軍部一區？
這是什麽神仙首領？！
幾人從恐懼，同時湧上了一股堅定，首領能為了他們能豁出命去，他們自然也會為簡鬱先生赴湯蹈火，獻出生命。
沒想到，簡鬱擦了擦手，抱起簡塵：“我星艦導航壞了，你們領路。”
“……”
手下：原來我們是導航！
他們差點忘了簡鬱先生對路線不太敏感的事實了。
實際上，以簡鬱先生黑龍形態的飛行速度，從抵達地球那一刻，一個小時就能從研究所到軍部一區飛上三個來回，但是根據現在的時間來看，首領應該……昨晚就到地球了？
“……”
看來首領可能又迷了一晚上的路。
幾人麵麵相覷，跟在簡鬱身後，誰也沒敢吱聲。
而且，看那樣子，簡塵先生好像昏迷了？
看來首領首先抵達研究所，見到哥哥後提出一起回塔爾星，簡塵誓死不從，簡鬱先生惱羞成怒，把哥哥打暈帶走……幾個人腦補了一場年度親情大戲，默默給簡塵點了支蠟燭。
簡鬱從地下一層便變幻成了龍的形態。
棱扇形的翅膀猛然撞開了地麵的石土，掀起了濃重而彌漫的灰塵，鋪天蔽日，模糊的視線中，一股金紅色的熱浪穿破灰塵，染紅了一片天日。
幾個手下之前失去了飛行艇，隻好攀上龍背，和首領一起離開這個戒備森嚴的軍部一區。
接下來的子彈和炮火，對滿身鎧甲般鱗片的黑龍來說，自然造成不了什麽威脅。
眼看勝利在望，手下們舉起雙拳，互相擊掌，慶祝著任務成功，首領威武！
隻是，黑龍忽然停了下來。
手下們：“？”
空氣漸漸安靜下來。
方才被揚起的塵土緩慢地落回地麵，仿佛剛才勢如破竹的開場，隻是一場錯覺。
隻剩下烈火沒有燒盡的野草，殘存著飄飛的煙霧和刺眼的火光。
手下們一臉懵逼，發生什麽了？
很快，他們就明白了。
因為，從那煙霧後，慢慢地走來一個人。
……
那是一個高大的軍官男人。
肩上是象征最高頭銜的勳章，一襲黑色的軍服，筆挺的長褲和黑色軍靴，肩寬腿長，步履沉穩有力。
身後沒有跟著任何軍官士兵，也沒乘坐飛行設備，仿佛不怕他們逃跑似的，如同隱匿在深處強大而威懾的獵手，金色的瞳孔異常閃耀，冷冽的寒光如影隨形地流動著。
男人踏過烈焰，一步步朝著他們走來。
明明孤身一人，卻散發著無法忽略的震懾磁場，幾乎讓人站不住腿腳。
“……”
不是葉斯廷還是誰？！！
很顯然，這幾個手下已經對男人產生陰影了。
黑龍的目光沉下來，藍色的瞳孔收緊，又展開，它沉默著，盯著走過來的男人，緩緩道：“原來是你注射了基因。”
簡鬱似乎真的生氣了，連聲音中最後一絲笑意也隨之消失：“怪不得哥哥身上沒有猛獸的味道。”
葉斯廷停住。
他看到了昏迷的簡塵，火焰燃燒後的氣流湧動，吹散了青年的發梢，肩頭的白大褂洇出了一點血跡，男人抿住唇，神色倏然冷寒徹骨到極點。
“塔爾星人簡鬱。”
葉斯廷的鼻息凝而沉，嗓音冷得駭人：“放開他。”
手下們被這聲嚇得一哆嗦。
這誰能經得住？
心想頭兒啊要不咱放開人家老婆吧，你看葉斯廷那反人類性格，有個老婆容易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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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簡鬱由巨龍變回人形，把簡塵交給手下，他垂著眸，隱匿在黑色麵罩之下，語氣懶散卻堅定：“我既然敢一個人突襲軍部一區，就有全身而退的底氣。”
“就算哥哥壽命不長，我也不會把他留在這裏等死。”
於副聽清了兩人的對話，壓下心頭深深的激動。
他們的情報是對的！
塔爾星，雖然是幾百年來發現的第一顆適宜人類居住的星球，六年前的移民計劃看起來也非常成功，但這個星球，同時也有著致命的缺點。
那就是——塔爾星存在著嚴重的輻射！
由於缺少了天然的保護屏障，和地球相比，塔爾星並不是最適宜人類居住的星球，生活在那裏的人類，如果專家推測的沒錯，普通人的平均壽命大概隻有……
四十年。
這或許也是總長一直沒執著於攻克塔爾星的原因。
而簡鬱所說的在這裏‘等死’，大概就是指三年後的彗星撞地球。
並且，那支白虎基因的來源也就有跡可尋了。
神獸的基因能夠和人類本身改造，並且融合，從而強化人類的異能，基因注射者可以抵禦塔爾星的輻射！
所以簡鬱在第一次試圖帶走簡塵的那個婚禮上，就已經有了給簡塵注射基因、從而讓哥哥在塔爾星長壽的念頭。
“……”
於副被這個塔爾星人的狠戾和果斷深深震撼住了。
於副執行官往前走了一步，不知哪來的勇氣，大聲質問：“簡鬱！如果簡塵先生婚禮那天融合不了你給的白虎基因怎麽辦？普通人基因注射成功率隻有14%，你打算讓你哥哥那樣死掉嗎？！”
簡鬱沉默了一瞬，他抿住唇，冰冷的視線沉了下來：
“他是簡塵，他不會輕易死的。”
“我哥哥不是普通人。”少年眸色懶散卻堅銳，仿佛陳述著一個堅定不移的事實，他道：“他會是那14%。”
於副忽然說不出話了。
不管怎麽樣，這個塔爾星人相信簡塵可以融合基因，在塔爾星得到長壽或永生，但都是建立在‘拿簡塵的命去賭’這個基礎上。
或許，這就是簡鬱和總長的最根本區別。
涉及到簡塵的事，葉斯廷不敢賭。
他賭不起。
見簡鬱的立場同樣堅定，葉斯廷不再多言。
男人眼裏迸射出的殺意，讓簡鬱神色微凜。
簡鬱後退一步，血管流動的顏色從皮膚顯現而出，伴隨著金紅色的火星，麵罩下的藍瞳異常閃耀。
下一秒，簡鬱的身體迅速迸發出劇烈的聲響和變化，僅是一瞬間，便變幻成了黑龍的形態，它展開翅膀，爆發出一聲沉悶而氣勢磅礴的巨吼。
喉嚨中的氣流甚至都化成一股強烈的颶風，衝向葉斯廷的方向，氣流產生的巨浪甚至掀翻了站在前排的幾名士兵！
而葉斯廷沒動。
男人逆著光影，軍官們看不清總長的神情。
於副有些擔心。
龍和白虎，聽上去都實力相差懸殊，況且總長的獸性形態，就連他這個副官都沒見過，由此可見，男人變成白虎的經驗很少、甚至可能為零。
而簡鬱早已在人類和獸型的形態中變幻自如。
況且，既然是簡鬱帶來的基因試劑，很可能會刻意壓低實力，即使是給自家哥哥準備的藥劑，自然不可能比自己注射的龍血基因更加強悍。
所以總長……真的有勝算嗎？
於副執行官不可避免地、湧上了深深的憂慮。
葉斯廷灰金色的眸子隱蘊著燃燒的光。
下一刻，男人身上迸射出淺色的電流，發梢被自身升騰的風浪吹起，僅僅是眨眼的瞬間，葉斯廷身體爆發出強勁的變化。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因為他們意識到，首領似乎要……和塔爾星人簡鬱發生同樣的巨變。
他們沒有想錯。
猛獸沉悶而冷寒的嘶吼聲，如同漫天驚雷般，如形而至，仿佛是萬獸之王刻入DNA的本能壓製，這樣的嘶吼聲讓人不由自主地腿軟，渾身膽寒。
這是所有人、包括軍部一區所有下屬，都沒見過的……總長的白虎形態！
遠處看去，那是一條身形龐大、氣勢冷冽的猛獸。
明明是熟悉的物種，卻有哪裏不太一樣，沉重的肉墊，尖銳的爪子，這隻猛獸毛發雪白而漂亮，純黑色的條紋交叉應錯。
令人詫異的是，它的身上竟爆發出青藍色的冷火，如影隨形地緊貼著淡灰色皮毛，卻並未燃燒到自身，視線往後，在白虎前肢的根部，竟然有一雙灰白色、不帶任何條紋的翅膀。
如虎添翼。
眾人不約而同想到了這個詞。
而眼前這個情況，盡管無法用科學解釋，卻是葉斯廷把這個成語變成了現實。
白虎的眸子中流露著耀眼的金色，亦如原身的氣場，冷漠、膽寒，能感受到葉斯廷原身的氣息，白虎微微弓起身軀，是即將攻擊並殺死獵物的姿態。
軍官們終於反應過來。
總長和白虎基因融合後，變化出的這個巨大形態……竟然更像是神話中的白虎！
這是塔爾星人簡鬱的本意嗎？
……那管最初的試劑，原本就是神話中白虎的基因嗎！？
黑龍在不遠處煽動翅膀，動作有些停頓，藍色的瞳孔中，隱露著一絲震驚。
簡鬱似乎也沒有預料到這個情況。
白虎的肉墊將地麵震出沉悶的聲響，它向前奔躍一步，下一秒，翅膀隨之展開，在速度和力量的雙重加持下，帶著迅捷的風聲，朝著巨龍飛撲而去！
黑龍本能地揚起脖頸，朝上空閃避，可沒等飛出五米，肩膀被鋒利的爪子勾住，白虎先他一步，巨大的力量將黑龍掀翻，重重地壓回地麵。
纏鬥的兩隻神獸，將地麵撞擊的震耳欲聾，塵土四溢。
黑龍不甘示弱，它扇動翅膀，朝著白虎的後肩噴射出熾熱的火焰！
葉斯廷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調動身軀，配合著翅膀飛撲，敏捷地仿佛不像巨獸。
它猛地咬上巨龍的鱗片，爪子勾住簡鬱的翅膀，撕扯，碎裂。
這是一場想要置對方於死地的戰鬥。
打到最後，圍觀群眾都不禁心驚。
……
不知過了多久。
白虎沉重的肉墊踩過地麵，朝著簡塵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來。
簡鬱的手下都看傻了。
原本約好的白虎基因不是這樣的啊？不是說隻是一隻普通的、力量迅猛的漂亮小白虎嗎？
怎麽讓葉斯廷活活變成神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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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那個如同地獄修羅般的巨獸朝著這邊一步步走來，大勢已去，幾個人見好就收，要趕緊結束戰爭，帶著首領回去療傷。
所以，他們紛紛讓出道路，用前臂指引方向：
“你老婆在這兒。”
“在這兒呢。”
“你老婆在這兒，我們一點沒碰哦。”
白虎：“……”
接著，白虎一伸爪子，把幾個手下掀翻到一邊，覺得礙事一般。
地麵有些微微震動，白虎停在了青年躺著的地麵前，它伏下身，用鼻子拱了拱簡塵的手心、麵頰。
青年沒有反應。
但呼吸似乎正常。
白虎盯著青年看了一會兒，慢慢地，巨大的身軀挨著簡塵躺下。
如同一座高牆，另一邊是黑龍和他的手下，而它身軀的這邊，是昏迷的簡塵。
白虎低頭，舔了舔爪子上的毛，金色的眸子漫不經心般盯著巨龍那邊的動向，又轉過頭，看著簡塵。
那條黑龍似乎還不甘心，拖著受傷的翅膀，飛到半空中，朝著簡塵的方向，想要俯衝而下。
白虎眯起眼睛，喉嚨爆發出沉悶的哈氣聲，一隻爪子撐起地麵，似乎隨時要將入侵者咬斷撕碎。
長發焦急地喊：“首領，我們回塔爾星吧！您不能再戰鬥了！”
幾個手下跟著勸喊：“首領，來日方長！！”
“再打下去，不僅帶不走簡塵先生，我們都會死在這兒的！”
於副看準時機，衝手下使了眼色，訓練有素的士兵們迅速舉起槍支，對飛行的黑龍進行掃射。
似乎沒打算讓這群闖入的塔爾星人活著回去。
由於龍身上出現傷口，先前不管用的子彈，終於能發揮作用，子彈伴隨著燃燒的火星，穿過沒有鱗片的皮肉，對簡鬱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吼——”
黑色巨龍爆發出長長的嘶吼，他不甘地停在空中，幾秒後，終於調轉方向。
擦著地麵飛行，幾個手下一邊奔跑，一邊看準了，一把跳上巨龍的後背，抓住硬韌的尖刺，當做扶手。
黑龍揚起脖子，朝著天空飛去。
子彈如影隨形。
*
簡塵醒來時，感覺周圍的環境……很溫暖。
同時，胸口上有些沉甸甸的。
不，好像有四個支撐點，牢牢地壓在簡塵的胸膛上。
簡塵有點喘不過氣。
所以，有些沉重的睡意被迫漸漸褪去，眼皮慢慢睜開，視野隨之清晰起來——
墩墩四隻爪子站立在簡塵的胸膛上，小熊貓四肢筆直，圓圓的眼睛認真又呆滯，正在垂著腦袋，盯著他。
簡塵：“……”
原來這窒息的重量來源於自家小祖宗。
簡塵相信，如果墩墩不是隻小熊貓，一定會伸出爪子，探探自己的鼻息，看看小爸是否還存活。
簡塵沒有猶豫，伸出手，握住小熊的爪子，親了一下。
墩墩一怔，四腿伸直，直接癱倒，似乎沒想到小爸忽然開機，被嚇了一跳。
簡塵忍俊不禁，想把小家夥抱起來，卻感覺手心有些發軟，果然不是錯覺，自己仿佛流失了不少力氣。
剛要掙紮著起身，忽然，一隻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睛。
那隻手很大。
剛好覆蓋住他的雙眼，指尖有些微涼。
頭上傳來男人的聲音：“有力氣了？”
簡塵有些發愣，因為後腦勺的觸感有些硬韌，但有著人類肌肉組織的柔軟，這才意識到，自己此時此刻似乎……正枕在葉斯廷的腿上？
仔細一看周圍，他也沒在研究所，而是正躺在家中的沙發上。
好像有種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感覺。
“？！！”
記憶一點點湧上來，簡塵訝異地坐起身，有感覺頭暈目眩，但被男人扶住了。
簡塵問：“簡鬱？”
提到這個名字，男人的眉間似乎有些微簇，不知是對這個名字的厭惡，還是討厭青年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簡鬱。
但還是回答道：“回塔爾星了。”
簡塵瞪大眼睛，原來不是錯覺，那條龍就是簡鬱！！
簡塵心裏有太多疑問，甚至不知道從何說起，於是擔心地拋出第一個問題：“你們……打架了？”
“……”
葉斯廷沉默了一下，否認道：“和平談判。”
班奈特：“……”
如果不是剛給您處理了背部的傷口，我也差點就信了。
簡塵點了點頭，半信半疑，但還是繼續問：“簡鬱…為什麽想帶走我？真的因為彗星要撞地球？那個是真的嗎？”
葉斯廷道：“是。”
一下子回答了三個問題。
簡塵知道葉斯廷身為總長，權力和消息都會更加可靠，三年後，那場毀滅性的災難似乎不可避免。
男人沉默了下，忽然道：“我會想辦法。”
簡塵：“？”
葉斯廷重複了一遍：“彗星的事，我會想辦法，保護你們。”
“所以……不要和他走。”
不要丟下我和墩墩。
葉斯廷說最後一句話時，聲音有些悶，視線也沒緊盯著簡塵。
像是避免對視一般，男人有些遲疑，甚至誇張地說……他像是害怕知道簡塵對此做出的反應或表情。
突然，葉斯廷瞳孔微微縮緊。
男人感覺自己被抱住了。
青年身上帶著暖意的淡淡香味，清爽、溫潤的，貼著脖頸的皮膚，緩緩縈繞在鼻尖。
簡塵抱著他，安撫似的拍了拍葉斯廷的肩膀：“沒關係。”
“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既然躲不開，我們一起麵對就好。”
簡塵聲音溫軟，卻充滿了力量般，輕聲道：“婚禮上的誓言不是說了嗎？無論生老病死，貧富貴賤，都永遠在一起。”
青年小聲說：“我是認真的。”
“你不是嗎？”
“……”
葉斯廷沉默了很久。
簡塵甚至以為自己這番話是不是有點過於煽情，有點不好意思的時候，忽然，他感覺腰間被摟住了。
葉斯廷站起身，寬闊的肩膀籠罩過來，回抱住青年，慢慢地收緊。
“我也是。”
*
簡塵在四肢恢複力氣後，終於可以走進浴室，看一看一整天沒見的小人魚。
本來想裝做若無其事，可剛靠近浴缸邊緣，哈維爾似乎就感受到了異常。
“？”
哈維爾繞著浴缸遊了一圈，似乎在質疑自己的直覺。
“？？”
小人魚停下，鼻子嗅了嗅，又著急地繞著浴缸邊緣遊了兩圈。
“！！！”
簡塵不知道哈維爾是怎麽發現異常的，但是怕小人魚擔心，他還是迅速蹲下，把手搭在浴缸邊，離小人魚更近了一些，省著小家夥擔心。
班奈特放心不下，跟隨著簡塵走進浴室，防止主人因為力氣不足而摔倒。
哈維爾甩動魚尾，也把小手搭上浴缸邊，精致的臉蛋迷茫又擔憂，撐直上身，離簡塵貼近了些。
很快，小人魚便找到了自己發現的異常。
它伸出小蹼爪，指向簡塵右側的肩膀。
簡塵一愣，忽然想起，那是他被麻醉劑打中的那側肩膀。
不得不說，小人魚真的很敏銳。
一邊佩服驚歎的同時，一邊略窘地解釋：“啊這個是……因為打了疫苗。”
解釋顯得有些蒼白，畢竟疫苗是不會鑽那麽大的孔的，否則小人魚也不會聞到血腥的味道。
隻是不知道小人魚相不相信……
簡塵一抬頭。
發現，小人魚竟然哭了。
眼淚順著白皙精致的臉頰啪嗒啪嗒往下掉，水藍色的眼眸瞬時被染的濕潤一片。
簡塵：！！！！
哈維爾比理論中同齡的小人魚們更加機智敏銳和力氣大，似乎天生麗質一般，同時……也是個小哭包。
簡塵差點忘了這個事實。
四個月便失去了母親，簡塵比任何人都更心疼哈維爾。所以小人魚脆弱一點、愛哭一點都沒關係，他來哄就好了。
這是他和薇安絲的約定，同時，出於個人對哈維爾的喜愛，他也會保護好小人魚。
簡塵努力抬起胳膊，給小人魚看，彎曲著，甚至試圖擠出肌肉：
“崽崽你看……真的沒事，隻是微不足道的小針口，一兩天就好了。”
哈維爾停住，有些發怔地看著簡塵，吸了吸鼻子。
小機器人迅速拿出一個試管，似乎料到了小人魚一定會哭，它用機械手拿好試管，伸到了小人魚的麵前。
簡塵：“？”
小人魚：“？”
小機器人表情變成“窘.jpg”，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人魚的眼淚能治愈傷口，正好給簡先生敷上，浪費不好。”
哈維爾聽明白了，立刻點了點頭。
接著，小人魚和小機器人湊到一處，像是開會一般，哈維爾把試管貼到臉頰上，試圖再多哭一點。
小機器人班奈特在一旁，給小人魚喊“加油”。
簡塵：“……”
*
窗外的雪漸漸停了。
積攢在窗沿上的雪花在冬夜裏慢慢囤積，就這樣，在季節交替中，融化開來。
天氣轉暖，初春的櫻花悄無聲息掉落，占據了簷下一角。
簡塵換下毛衣，按照顏色和季節分類，從衣櫃找出了幾件薄衫，長褲，頓時感覺全身的重量都輕鬆不少。
春天終於如期而至。
墩墩轉眼間，已經四個月啦。
小熊貓的體型比之前大了整整一圈，但相比於人們在新聞和鏡頭下常見的大熊貓來說，墩墩還是很小的一隻，雖然長時間抱著臂膀會有些吃力，但簡塵依舊能輕鬆地、牢牢抱起小家夥。
墩墩也因為這驟然變暖的春季而變得異常開心。
因為小熊貓終於可以擺脫保溫箱，脫離簡塵的羽絨外套，真正在室外露出身體和腦袋。
別墅後院的小樹林也終於解鎖，隻不過要在小爸的監督下進行遊玩。
畢竟墩墩太小，爬樹還是有點費勁兒。
這一次，小爸給自己準備的背帶包，也跟著大了一圈，而湯圓團子絲毫沒有自覺，畢竟在簡塵眼裏，自己永遠都是那個嚶嚶叫的熊貓寶寶。
傍晚。
簡塵提前結束工作。
他脫下白大褂，帶著熟睡醒來的小熊貓，坐上計程車，下車後七拐八拐，隨後，一幢宏偉莊嚴的高科技建築出現在眼前。
青年低頭，打開腕表。
給某人發送了一條信息。
簡塵沒有進去，而是就近找了個長長的、通往湖水公園的白石台階，貼著最頂層的台階坐下。
最近，男人工作似乎忙了一些，畢竟之前葉斯廷經常會接他，作為回報，簡塵便時常到葉斯廷的辦公廳樓下，和墩墩一起等待男人下班。
簡塵滑動腕表，光屏瞬時呈現在視野前，今天的論壇似乎十分熱鬧。
有一個熱門帖子屹立在實時排名的最頂端，引人注目：
【彗星撞地球傳聞是否屬實？來和阿嘴哥一起觀看天文望遠鏡最新影像】（hot！！）
簡塵點進去，發現主樓放上了幾張觀測圖，並附上解說。
大概意思就是樓主使用的是最先進的天文望遠鏡，並且通過改良，可以觀察到非常準確的彗星影像。
而樓主的觀點是，這顆神秘的彗星似乎真的會對地球造成致命威脅。
再往下翻，是這棟樓的網友回複：
1L:［哇，末日真的要來了嗎？］
2L:［謝謝，正好解決了本人房貸車貸危機。］
3L:［有點害怕，上次官方賬號也發布過這樣的預測，不會是真的吧？］
4L：［別擔心，如果新聞是真的，大家誰也跑不了，說不定幾千年後咱們也變成了下一個物種眼中的化石。］
5L:［樓上你不會說話就別說了……］
……
伴隨著這個新聞，甚至衍生出了不少熱門貼：
【假如距離彗星撞擊地球隻剩十分鍾，你會做什麽？】
簡塵沒有點進這個帖子。
青年跟著沉思了一陣，他想，如果生命隻剩下十分鍾，自己會做什麽？
簡塵大概會脫下工作服，回家，換上一件自己最舒服的睡衣，然後把空調調到一個最適宜的溫度，打開電視，躺在沙發上。
當然，懷裏抱著墩墩。
旁邊……坐著葉斯廷。
簡塵想象著那個畫麵，莫名有點想笑。
葉斯廷如果麵對世界末日，大概也會麵不改色地問自己，為什麽認為24度是最適宜溫度？
但如果這樣死去，對於自己來說，似乎也是個很幸福的結局？
沉浸在腦洞裏，很快，剛才發出去的消息收到回複：
——［在下樓］
簡短，沒有多餘的話，但一絲不苟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簡塵嘴角揚了揚，這熟悉的葉斯廷風格。
簡塵看了眼表，估摸著男人還要十分鍾才會到這邊，於是坐在原地沒動，滑動腕表，進入了遊戲區。
隨後開始專注地玩遊戲，後背背著一團睡著的墩墩。
簡塵一開始隻是打發時間，但玩著玩著，就禁不住投入進去，甚至男人走到了自己身後，他都沒發現。
“在玩什麽？”
是葉斯廷的聲音。
簡塵一愣，心裏有點詫異，男人還會對這個感興趣？
“星際動物園。”簡塵沒回頭，輕聲回答：“最近很火的。”
“嗯。”男人沒什麽表情，還是回應了。
“……”簡塵手指動得很快，確保給動物喂食的過程中，不忽視和遊客們的互動，他似乎很擅長這類遊戲。
“贏了嗎？”
男人忽然問了一句。
簡塵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麽回答男人的問題，他想了想，認真解釋道：“沒有，這個……算是經營類遊戲，不分輸贏的。”
男人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簡塵切了一段肉條連帶著脂肪，搭配著最新鮮的海魚，投喂給了北極熊媽媽。
接著，北極熊幼崽圓溜溜的眼睛出現光屏中央，可憐巴巴的，似乎在等待簡塵的美食。
簡塵控製小手，將它轉移到了剛剛溫好的奶旁邊，一番操作，一滴不漏地倒入奶瓶之中。
過了一會兒，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如既往的磁性低沉：
“該回家了。”
這次的距離似乎近了一些，簡塵小幅度地縮了縮脖子，男人說話的那邊耳朵，好像有滾燙的煙花散開，耳垂逐漸染上淡淡的薄紅。
倒不是害羞，隻是身體的本能。
簡塵默默地想，葉斯廷的聲音還是那麽好聽。
婚後四個月，簡塵和男人熟悉了許多。
與其說熟悉了這個人，不如說簡塵逐漸適應了和男人的相處模式，從一開始的拘謹和乖巧，到現在，他偶爾會膽大一點，和男人小小的耍賴。
比如現在。
葉斯廷提醒他該回家了，簡塵在三個月前，會乖乖點頭，迅速關掉遊戲，甚至和男人表達歉意：“抱歉，久等啦。”
而現在。
簡塵垂著眸，視線牢牢落在光屏上，並且沒有回頭，小聲說：“唔…好，等我一分鍾，這關馬上就通關了。”
“……”
葉斯廷佇立在簡塵身後，沉默地注視著。
兩分鍾後。
簡塵眼看著遊戲進度條竄到了98%，他即將通關了。
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刻，小北極熊躲在媽媽身後，雖然想喝奶，但對他有些警惕。
簡塵需要把小家夥哄過來。
“你知道你的後頸……”
男人的聲音再一次開口：“有顆痣嗎？”
這是個完全不相關的話題。
簡塵眨了眨眼睛，注意力明顯不在聊天上，所以思緒有些緩慢，跟不上趟，他輕聲問：“怎麽了？”
男人重複：“有顆痣。”
簡塵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對策，怎麽和小北極熊幼崽鬥智鬥勇，他又問：“是嗎，在哪？”
——典型的所問非所答。
“……！”
下一秒，簡塵本能地手抖了一瞬。
因為那一點，似乎被含住了。
觸感很清晰，臉幾乎是瞬間就燒紅了，簡塵坐直身體，手心有些僵，下意識摸向後頸，仍然有些濕潤。
仿佛自己剛才沒做什麽驚天動地的事，男人表情沒有變化，回答道：
“嗯，這裏。”
簡塵這才想起自己的遊戲進度，再看向遊戲界麵時，發現他控製的小手啪得一下，把新熱的奶倒了北極熊幼崽一臉。
小北極熊抬起腦袋，舔了下嘴巴，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葉斯廷在現實中給墩墩來過一次洗麵奶，而他在虛擬遊戲中，給小北極熊幼崽也來了一次洗麵奶服務。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動物園園長。
“……”
簡塵一張臉都紅透了，支支吾吾地：“那個、不能當著墩墩麵這樣。”
櫻花被微涼的風拂過，掉落了幾瓣，灑在了石頭台階上。
“那我們快點回家。”
男人看著簡塵，停了下，嗓音些許暗啞：
“不當著它的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