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情無欲的家夥

“我可以用槍,在老家我也有自己的獵槍,是我父親和爺爺傳下來的。”

這話一出,屋子裏的氣氛更詭異了,江沅先回過神,一拍大腿:“對呀!我記起來了,剛認識小冬的時候,他就跟他爸爸在山裏打獵。”

別冬點頭:“嗯,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獵人,直到後來我爸去世後,我媽帶著我去了城裏。”

“你持槍證呢?拿來看看。”司放眉頭稍鬆,對別冬說。

別冬指了指外頭:“在客棧,我去拿。”說著一陣風小跑了出去。

屋子裏幾個人麵麵相覷,司放“草”了聲,像是一股繃著的力卸下了,“他要真有證,這事兒就還沒到絕處。”

聽到別冬說有持槍證的時候,江沅和冷峯也是這個心態,一股劫後餘生,恨不得立馬大喘氣的慶幸,雖然事情還沒定論,但至少應該不用進牢房了。

別冬拿來了他的持槍證,其實是獵人證,很老很舊的一個小本子,上麵寫的是一個很多字的名字,最後兩個字綴著“別冬”,別冬解釋說那是他本名,但他的身份證上隻有別冬兩個字,又說這樣的小本子他們族群人人都有,但後來政策有變,現在更小的族人都沒有了,他應該算是最後一批有證的。

江沅翻來覆去地看,說:“那就行那就行,萬一警察來了,你就把這個給他們看,說你持槍是合法的,今天下午是被對方挑釁滋事,你是為了自保才拿出來的槍。”

別冬點頭。

冷峯卻說:“你這證,怎麽個用法?有沒有規定的使用範圍、時間?”冷峯也不了解這些,但他憑直覺分析,不可能這樣專門為了特殊族群設置的獵槍證,可以毫無邊界地全國通用,那不亂了套了。

別冬搖頭,坦白說:“我不清楚,但在我們老家那兒,以前是可以隨時打獵用槍,後來變成隻有特定季節才可以,所以我父親又去做了木匠,再後來能打獵的時間更少。”

冷峯皺著眉,說出了他的擔心:“估計就算別冬認了這槍,還有證,這事兒也不會就這麽算了,還是不合法。”

但具體會有什麽樣的結果,他們也不知道。

果然,下午沒過太久,就有警察上了門,一看還是熟臉,就是之前在慶安縣公安局見過的那幾個警察,警察一進門,見到江沅和冷峯也愣住了:“怎麽又是你們?”

江沅趕緊上前公關:“警察同誌,這回可真是……我們也是被害者,你看著屋子都成什麽樣了,那群人簡直就是土匪。”

一地狼藉還沒來得及收拾,倒正好,保留了打砸搶掠的現場,江沅使勁賣了一波慘,好似有點效果,畢竟他是在公安局領過錦旗的人,解救過被拐小孩,立過大功。

警察對他們態度算得上好,本地民風彪悍,這種相互鬥毆的事兒根本算不上什麽重大案件,即便涉及了槍支,但因為本地四圍就是深山老林,有合法持槍證的傳統獵人並不少,隻要沒朝人開槍,都不算違法,所以警察和和氣氣地坐在沙發上,說:“你們雙方有爭執,打架就打架,怎麽還拿出一杆獵槍?你們誰是獵人?槍哪兒來的?合不合法?”

江沅趕緊給別冬使眼色,別冬站出來說:“是我的,我是獵人,可以持槍。”

“喲,你啊。”警察自然還記得別冬,這時帶著警惕和審視的眼光上下打量他,往嚴重了說:“真是獵人?要作假這事兒可不小,你知道嗎?”

別冬其實是不知道的,他老家,尤其父親的那個村子,家家戶戶都有獵槍,根本不算什麽事兒,導致他以為梨津這地方也是如此,才在司放庫房裏看到獵槍後,想也沒想就端了出來,但這會他低頭認錯:“現在知道了,是我太魯莽了。”

“證呢?給我看看。”警察說。

別冬雙手把證遞了過去,兩個警察沒見過這樣的獵人證,跟本地的不一樣,翻來覆去地看,其中一個說:“看著倒不像假的。”

另一個咳嗽了聲:“這個我們沒法做評斷,得拿回去讓物證科的去核對,如果是真的,回頭會還給你。”

別冬默默點了點頭。

冷峯這時問:“如果檢驗後確定證是真的,他可以持槍,那這件事會是什麽結果?”

警察嚴肅地說:“就算他可以持槍,但也不能在超出的範圍內持槍,就是他在東北那可以,但並不代表在咱們這兒就可以,咱們這兒有自己的持槍證,而且就算有證,哪能就把槍對著人呢,明白嗎?”

冷峯的擔心果然不是沒道理的,別冬這時誠懇地說:“對不起,我是真不知道這事兒,今天下午是被逼急了,那群人來了快二十個,還有刀,我拿這槍隻是想嚇唬他們,讓他們趕緊走人,槍裏都沒子彈的。”

冷峯看了他一眼,別冬把獵槍子彈夾推開,裏頭果然是空的,他中午那會利落地上膛完全是虛張聲勢,韓三兒也沒聽出來聲音不對。

警察臉色稍霽,說這種情況應該可以酌情處理,又說:“主要你那前科,太麻煩了,知道嗎?”

別冬又點了點頭。

在“犯罪現場”問詢了一通,一群人又跟警察去了公安局,做了詳細的筆錄,因為還涉及鬥毆,江沅找了個律師過來,司放交了一筆保證金做取保候審,讓他們四個在調查期間不必蹲在看守所,出來後江沅頓足,看了眼公安局,再次發出感慨:“上次就說這地兒晦氣,回去要不做個道場,衝衝喜。”

幾個人都有點垂頭喪氣,身體疲倦心也累,司放那兒已經沒法住人,江沅讓他搬到了客棧暫住,等飯館重新收拾好了再搬回去。

已經很晚了,幾個人就在客棧做飯吃,別冬還記著那個要來的客人,平台上留的電話是江沅的,這時來了電話,說已經到了,出租車開錯了到了西門,離客棧太遠了,問客棧的人能不能去接下,別冬於是騎了江沅的摩托車出去接人。

他一走,冷峯像是一刻也等不了了,靠著廚房的操作台跟江沅說:“等這事了結,這人你必須送走,一天都不能多留。”

江沅覺得自己沒有底氣再說“他的事兒我擔保”這麽硬氣的話,差點就釀出無法收拾的禍事就在眼前,幾個人差點都賠進去,但他又覺得,自己實在做不出趕人走這種行為,他也想不通,六年前小鹿一樣清秀溫柔的別冬,怎麽就成了一頭無法訓化的野獸。

他抿著唇不說話,冷峯牢牢盯著他,司放正燉著一鍋湯,聞言歎了口氣,他心情很複雜,今天這件事後,他其實心裏也冒出這個想法,別冬最好還是離開這兒,但他又很矛盾,不出事的時候,別冬是個非常可靠的幫手,可靠到他覺得不會再找得到這麽順心的人,什麽都能做,什麽都做得好,沉默寡言,哪怕有天司放自己不弄飯館了,別冬自己也能把它撐下去。

而且今天發生這樣的事,別冬是因為要幫自己,豁出性命地幫自己,司放心裏糾結極了,他也是江湖上混過的,知道這份道義和真心有多難得。

也有多危險。

司放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也說不出讓別冬走這樣的話。

江沅就強著不開口,冷峯冷笑一聲:“還舍不得?你那色字頭上的那把刀今兒差點把所有人都捅死,你要不送走也行,留著吧,以後凡是跟他沾邊的都別叫上我,你再有什麽搞不定要求救的時候也別找我,為一個鄭愕弄得工作丟了不說,現在為這麽個來路不明的,你特麽是要把自己的下半輩子都搭進去?江沅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

聽到鄭愕的名字,江沅渾身的刺瞬間豎了起來,瞪著冷峯吼道:“鄭愕怎麽了?我當年但凡再堅持一會,跟他就成了,婚也能離成,都是你,勸我要冷靜,冷靜你麻痹啊!鄭愕最後離開我都是因為你!他退學去了哪兒我都不知道!我腦子是被驢踢了,冷峯,隻有你最清醒是不是?你這麽清醒,怎麽今兒還跟我一起站在這麽個破地方,一樣躲著混日子呢?啊?”

司放眉頭緊鎖,這倆鐵哥們還是頭一回當著他麵吵起來,江沅一通爆吼後,冷峯臉上倒沒怒色,隻是更冷更不屑了,說:“少特麽耍無賴,對鄭愕愛得要死要活的是你,最後慫了先放手的也是你自己,別忘了,是誰家裏稍微一施壓,立馬就首鼠兩端的?這會倒會把自己的無能賴到別人頭上,真特麽夠可以,你不是最會口頭上負責麽,就說現在這個別冬,他要是萬一沒持槍證,你準備怎麽負?跟他一起蹲局子?那可真是情深義重啊。”

江沅眼睛都紅了,怒發衝冠地盯著冷峯,出口成瘋:“那是,誰在你眼裏都是一群沒腦子的莽夫,誰比得上你啊,冷大藝術家,出了名的冷靜理智,滴水不漏,你別忘了那個評論家怎麽評論你的,無情無欲,無法共情,冷峯,你特麽就是個天生的殘疾!感情上的瘸子!我可憐你,根本不懂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什麽味道,什麽溫度,就你這樣的還做藝術家?你做不了,你最多做個工匠,做什麽雕塑,去彈棉花吧!你看看你現在,兩年了,什麽東西都做不出來,你才特麽完蛋了!”

江沅氣喘籲籲,冷峯一言不發地聽完了這段發瘋似的怒吼,而後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司放那鍋湯都快燉幹了,趕緊關了火,他站在他倆中間卻不知道怎麽打圓場。

最後冷峯平靜地跟江沅點了點頭:“行,留著吧。”

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話說:

大家的評論都有收到,每一條都有看,我會加油噠,峯哥和小冬的故事不會讓大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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