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看上去很美的草創階段
將近兩千人分布在河岸的兩側做著不同的工作,道路是今天才砍伐草木開墾出來的,不太好走,不過隻要找到旗幟就能找到人群所在。
已經將今天的最主要的安排完成的雲深帶著範天瀾,一邊走一邊處理各支隊伍遇到的問題,大部分當場就能夠得到解決,有些偏差的部分也得到了糾正,有些棘手的部分可以擱置下來,即使繞開它們也不會對進度造成什麽影響。當然也有一些小狀況,比如在清理土地的過程中發現了可以食用的植物,或者伐木的時候發現了生物的巢穴,這些都會令人分心,不過職責的約束下,大體上不會有什麽影響。而組長或者隊長因為所屬部族不同,在勞動的過程中也會產生一些摩擦,在任何爭端都要用勞動成績來決勝負的原則之下,也沒發生什麽可以算得上問題的情況。
將今天已經開工的所有場地都看過一圈之後,雲深和範天瀾又回到了原地。此時最後一批,也是最為龐大的一群人剛剛從丘陵山坡的營地遷到。
時針指向下午兩點半。手裏拿著一塊懷表的黎洪走向雲深,在那片丘陵山坡前,作為被交托了第二塊時計的人,他負責確定各個分隊出發時間,最後出發的是大多沒有什麽勞動力的老弱婦孺。黎洪帶著一百多位遺族人保護他們走上已經非常明顯的道路,經過一個晚上和半個白天的休息,這些人到達此地之後的精神看起來還不錯。這批人用非常驚異的眼光看著展現在他們麵前的一切。
隻有第一塊草場是用火燒的,經過樹枝和大把的葦草紮成的掃帚清理之後,倒數第三批的人帶著沉重的帳篷來到,然後在這片湖邊的黑色空地上搭起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營地。在營地附近已經堆起了近十個個草垛,荊棘和灌木也用草繩捆紮起來,這些燃料源源不斷地送去下風處的那幾口巨大的鍋灶旁。捕魚的人將收獲送到引水渠邊,有那裏的30位女性將魚腹破開,掏出魚腸之類的內髒,魚身稍作清洗後丟進筐子,有專人將它們拿到鍋灶邊,讓戴著手套的婦女將它們放到用木條釘成的格柵上,壘了幾層之後蓋上蓋子,而被這樣隔水蒸熟的魚肉則連著格柵一並送到附近,另一批戴著乳膠手套的女性在木板上把魚皮剝去,魚肉脫骨後放進另一種淺底容器中,端到另幾口灶台旁邊,在倒進被稱為鑊的鐵鍋中,由幾個人用木鏟不斷翻炒。一個個陶罐放在旁邊的地麵,被炒幹然後晾涼的魚鬆都裝在了裏麵。
黎洪看著這道流水線,原來簡直像路標一樣引導了他們一路的煙火和熟魚氣味就來自這裏。作為一個參與了昨日勘測的人,他還記得這裏原先是什麽模樣,眼下一天還未過去,荒林野草的景象就改變得如此劇烈,而從稀疏了不知多少的湖岸和河岸看過去,還有看不清的許多人在別的地方活動著。
他倒是不會像其他人一樣露出驚訝的表情,不過這種遠遠超過預計的效率還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衝擊,以至於向雲深報告路上的情況的時候都有些詞不達意。
雲深倒是不會在意這種事,他跟黎洪對了對時間,看了一眼天色之後,他說道,“今天差不多就這樣了,天瀾,讓他們開始收尾吧。”
“收尾?”黎洪有些疑問,畢竟此時離日暮還有一段時間,應該還可以讓人們再多做一點事情。
雲深點點頭,“收尾之後就吃晚飯。晚飯之後我需要組長以上集中起來。”
所謂收尾沒有字麵意義上那麽簡短,從意思傳到到隊伍收攏,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而有些工作是稍微收拾一下就能結束的,比如捕魚的那些人,也有一些工作就不行,比如伐木隊和鋸木隊那邊,狩獵隊已經不知道跑到了哪裏,營地隻建好了一半,不過在早歸的人前去幫忙之後,已經可以確保在天黑之前完成營地的建設。
不知道是否因為雲深的影響——在有水的條件下一定要清潔身體,在今天的工作中都出了一身汗的遺族男性在回程路上,一個個都跳進了河邊的淺水中洗澡。在觀望了一會他們的舉動之後,其他部族的人也不甘落後地跟著下去了。正在河邊汲水準備做晚飯的女性憤怒不已,但已經被弄髒的河水沒那麽容易澄清,她們隻好費更多的力到上遊去取水,在背著容器路過這些男人的時候,惱怒的女性們不忘朝這些光溜溜的混蛋丟幾塊石頭過去。
叫罵聲,哀叫聲,大笑聲喧嘩成一片,雲深站在開始降臨的暮色中,將視線從河邊轉開,看著這邊的人們將成袋的土豆搬運到被挖好的淺坑邊,一個個填進去,然後覆蓋一層薄土,在上麵點燃火堆。
雲深沒有給哪個部族留下能夠自己開夥的人手,當可以準備今天的第二餐的時候來到,他集中了一批婦女,讓她們將各族為今天準備的食物都送到指定的地點。無論那些族長怎麽想,那些對這位黑發的術師抱著信賴又畏懼的態度的女性們沒有任何異議地執行了這個命令。而一直為他們創造奇跡的術師也沒有令人失望。
成堆的食物從不知名的地方被送到了術師這裏。負責晚飯的人按照雲深的吩咐,將一顆顆發音為“baicai”的蔬菜從橙色的網袋中拿出來,清洗之後切碎,投進能讓一個人進去洗澡的大鍋之中,水已經滾沸,鹽也融化得差不多之後,被切成片的各種動物的肉和肉幹接著成籃地倒了進去。
食物的香氣彌漫了整片營地,不斷回到營地的人們目光總在這幾口大鍋和鑊上流連不去,不過總掌一切的術師還沒開口,他們也隻能先把工具放回指定的地點,然後紛紛聚集到火堆邊,和族人或者家人待在一起。被分配到不同地方的人交流自己今天的遭遇,轆轆的饑腸也沒那麽重要了。
整片營地都處在一種奇異的和諧氣氛中,勞動結束之後懶洋洋的疲憊,對食物和未來的期待,和著火堆燃燒之後升騰的煙氣一起在各處飄**著。
瓦爾納遠遠地就看到了營地上的火光,在沉沉的暮色之中,那裏正是唯一的光明和溫暖所在。整了整身上背負的獵物,他招手叫上同樣迫不及待的同伴,一起向著那個方向趕回去。穿過被伐出一個缺口的樹林,他們和遺族人白鳥帶領的另一支隊伍相遇了,各自打量了對方身上的獵物後,誰都沒吭聲,就是腳步暗地裏都加快了不少。
跨過浮橋後,營地離這批最後的歸人已經不遠,溫暖和食物的香氣都從那個方向傳了過來。在木柵欄之後,已經有人在等待著他們。
“回來啦回來啦!瓦爾納他們回來啦!”
“白鳥他們的獵物好多啊!”
“瓦爾納他們的才多呢!”
準備吵起來的孩子被大人們趕到了一邊去。在叫做風岸的少年的指引下,瓦爾納和白鳥將各自隊伍的收獲都交到了指定的地點。獵物的清點還未結束,一種令人感到熟悉的聲音就將他們的注意力分了過去。木梆互相敲擊發出的音色震動夜空,最後一批人已經歸來,晚飯可以開始了。
人們在在那幾口巨大的炊具邊很不熟練地排成長隊,拿著木碗或者其他簡陋難言的食具,每個人都領到了一大勺白菜,獸肉還有一些菌類混合起來的煮成的濃湯。而回到他們在篝火邊的位置後,隻要將火堆往旁邊移動一點距離,扒開底下的浮土,就能拿到已經燜熟的土豆。雖然油脂非常少,但加了鹽和蔬菜的肉湯對人們來說已經是非常美味的食物了,被燜透的土豆也能很好地撫慰差不多空了一天的腸胃。至於子爵特別製作的卡列斯魚大餐,則在切成小塊用樹葉包好之後,分給了在今天的勞動中受了傷的人。
在估算了這一餐使用的各種食物數量後,各族族長都吃了一驚,黎洪則是在晚上的會議之前找上了雲深,表達了他的憂慮。姑且不論這些從未見過的食物如何得來,這段時間裏雲深使用力量的頻率實在太過頻繁,而且帶來的物資規模也在加大,作為一個見識過力量天賦者的人,黎洪非常擔心他的身體。
“嗯?其實還好。”雲深笑笑,“如果能保證每天提供兩餐這樣的夥食,應該能夠讓大家更有精力做事吧?”
“……您還是認為我們的速度太慢了?”黎洪遲疑地問道。
雲深想了想,“也不是這樣,過一段時間,讓我完成模型再著手解決這個問題。不過食物是必須保證的。”
黎洪看著他,露出一個不敢置信的表情,“您的意思是——”
“——日後每天都能像今天這樣?”可可族長微微調高了聲音,裏麵有種藏不住的喜悅。他們這一族的嗅覺很靈敏,有個他們自己並不喜歡的“犬族”外號,但體質還稍遜於其他部族的他們在捕獵上也沒什麽天分,生存一直很艱難。可可族長在尋找食物上很有才能,隻是成為族長之後,他也從來沒有吃飽過的時候,如果每天都能像今晚一樣吃一頓……他簡直都不敢去想象了。
不止是他,被叫到這頂巨大的指揮帳篷中開會的眾人也對術師話語中表露的意思感到吃驚。和術師提供的那堆小山似地食物比起來,他們這些部族自己準備的隻有一個小土堆的分量,其實一個晚上還好,要是每天都……
“不過是有條件的。”雲深說。在簡短地向人們總結了今天各項工作的進度之後,他表達了提高所有人夥食標準的意思。這些人能夠忍耐漫長而艱苦的旅程,饑餓和疲憊沒有阻止他們的腳步,但停下來工作和遷移不是一回事。看得出來大多數人對自己今天的成果都很滿意,雲深也對他們抱有相當程度的期待,不過能改善的話,雲深還是希望盡量提高他們的效率。而在他進行其他改進之前,首先要保證這些人工作的動力。
“和工具一樣,這些食物是以所有部族的名義向我借用的。到明年秋季,我將收回同樣數量的糧食。”雲深說道。
原本靡風細雨一樣的私語聲因為這句話猛然變成了群蜂飛舞,雲深表情平靜地看著神情各異的人們,離他最近的一部分人是不安,但另一部分人卻是明顯的驚喜態度。不久之後嗡嗡聲漸漸小了下去,眾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到這位黑發術師的身上。
雲深用筆尖輕點紙麵,說道,“對現在的大家來說,這好像是很難做到。實際上這卻是非常容易的事。”
他平靜地說,“昨天的會議明確了分工的內容,今天就來說說我們將要達到的目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