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止癢

“溫長齡,我隻是沒有幫你找貓。”

他的表情在說:溫小姐,你要毒死我啊。

溫小姐不生氣,給謝先生科普。

“內服是有毒,但外敷可以拔毒止癢。”

謝商仍坐著不動,看著溫長齡,目光專注。

那位割腕明誌、非君不嫁的女孩是不是也被他這麽注視過,他認真看別人的時候,確實能讓人產生一種可以為他做任何事的蠱惑力。

“你不相信我嗎?”

謝商終於低下頭,把臉靠向溫長齡:“毀容了你要負責。”

負不起。

他這張臉如果買保險,估計是天價。

手頭上也沒有塗藥的工具,溫長齡隻能用手。她很小心地蘸了一點點嫩葉搗出的汁水,點塗在謝商的額頭上,動作很輕,輕到仿佛沒有碰到他。

他垂著的眼睫毛偶爾會煽動。

原來,他也可以放乖的。

左邊臉上的蚊子包也被仔細塗上了藥,溫長齡不忘囑咐:“塗藥的地方如果用手碰了,一定要洗手。”

她的手很涼,很止癢。

放在地上的熏香盤因為風的緣故,燃燒得很快,愈創木的味道縈繞在四周,是很通透明淨的木質香。

這分明是讓人凝神的香,謝商的思緒卻難以集中,緩緩應了一聲:“嗯。”

溫長齡稍微遲疑了一下:“脖子要塗嗎?”

謝商沒說什麽,直接仰起頭,把脖子露出來。喉結凸起的弧度因為上仰的動作變得明顯,兩根纖細的頸骨從冷白的皮膚裏凸出來,周邊有被指甲抓出來的紅痕。

溫長齡蘸了藥汁的指腹剛碰到他脖子上的紅痕,他的喉結動了一下。

溫長齡並沒有注意。

謝商把臉側向另一邊:“你為什麽在院子裏種斷腸草?”

“因為荷塘街蚊子很多,用得上。”

光線不太好,溫長齡不自覺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彎著腰給謝商塗藥。她眼神幹淨,毫無雜念。因為低頭的動作,眼鏡有稍許滑落,謝商能看見她眼尾處薄薄的一條眼皮線,彎彎的,微微上挑,純真又倔強的樣子。

“塗好了。”

溫長齡往後退,拉開距離。

“謝謝。”謝商整理好衣領。

謝商的院子裏有水池,溫長齡借用了一下,把杵臼洗幹淨。

“我回去了。”她走了幾步,回頭,“謝商。”

謝商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熏香盤,香灰沾了他一身,他沒管,看著溫長齡,在等她的後一句。

“你如果不是想追那個女孩,不要用她的仙女棒點煙。”

謝商稍作沉默,而後問:“為什麽?”

“她會心動。”

他突然笑了:“我記住了。”

這兩天降溫了,天天刮風。

溫長齡昨晚值了夜班,她本來打算白天睡一上午,躺下後剛有點睡意,就聽見外麵有人爭吵。她認得其中一個聲音,是朱婆婆的女兒,吳浩敏。

溫長齡換完衣服,起身出門。

“伱還是個人嗎?”

吳浩敏在跟人吵架,情緒很激動。

她捂著女兒彤彤的耳朵,崩潰地衝著對方大吼:“去我公司鬧還不夠,你還跑來我媽這裏。”

跑來鬧的那個是吳浩敏的前夫,名叫孫爭。

孫爭瘦瘦高高的,戴個眼鏡:“你要不想我鬧,就趕緊把錢還了。”

“彤彤的撫養費你一分錢沒出過,還有臉找我要錢?”

孫爭有臉,很有臉,硬氣得很:“為了娶你,我買房買車欠了一屁股債,結婚頭幾年你沒工作,你媽做手術也都是我出的錢。你吃我的、花我的,離婚協議一甩,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吳浩敏氣紅了眼,忍無可忍:“那分明是你賭博欠的債!”

孫爭抱著手,一副不給錢就要沒完沒了的架勢,決口不提賭博的事,就死皮賴臉地要錢:“你媽的手術費你也沒還我。”

“你現在住的房子,裝修都是我出的錢。”當初為了盡快離婚,除了彤彤的撫養權,吳浩敏什麽都沒要,完全淨身出戶。

孫爭見說不動,又換了副嘴臉,惡言威脅:“你給不給?不給就別怪我把你的私照發出去。”

“孫爭!”

吳浩敏徹底崩潰了。

“你這個畜生。”她雙手捂著彤彤的耳朵,眼淚滾下來,幾乎求他,“你能不能放過我?”

孫爭手一攤:“那就給錢啊。”

他就是個無底洞。

指望一個家暴、出軌、賭博成性的男人有良心,還不如指望他出門被車撞死。吳浩敏甚至盤算過,要不幹脆同歸於盡算了。

朱婆婆出來了。

“媽,你怎麽出來了?”

朱婆婆前陣子剛用美人葵染黑的頭發又生出了白發:“再不出來,你都要被這畜生活吞了。”

“我自己能解決。”

母親年事已高,吳浩敏不想她再為這些醃臢事操心。

朱婆婆沒多說,過去把彤彤牽走,帶到溫長齡麵前,囑咐了一句:“長齡,你幫我帶彤彤出去玩一會兒。”

“好。”

溫長齡牽著彤彤的手,帶她出門。

彤彤紅著眼,一直回頭看,走到門口後,就不願意再走了。

溫長齡蹲下來:“怎麽了,彤彤?”

“我不想走。”彤彤紅著眼眶,“我媽媽打不過他。”

彤彤親眼見過,那個她稱作爸爸的人,把她的媽媽按在地上打。

溫長齡摸摸了小朋友的頭:“有外婆在,他不敢。”

朱婆婆年輕的時候在荷塘街是出了名的厲害,而且街坊鄰居都在,孫爭不會討到好。

溫長齡小聲問彤彤:“要不要姐姐幫你教訓他?”

彤彤有點害怕,但還是鼓起了勇氣:“可以嗎?”

“可以。”

很溫柔的兩個字,卻充滿了力量。

彤彤重重地點頭:“姐姐你幫我教訓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