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辯客就要語出驚人

就在李然準備用舌頭“大殺四方”,讓這些人見識見識什麽才叫真正的“噴子”的時候,那叔孫大夫聞聲卻是先了他一步。

隻見他皺眉回頭,看著那人道:

“許不聞李子明三歲能言,五歲能文,十歲書萬卷,束發而冠之年便已成了守藏室史,在座諸位可有人比得?”

李然沒想到的是,這世界居然有人比自己還要了解自己,若不是他親耳一聽到,隻怕這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信的。

要說起這一世的李然,最大的特點簡單來說,就是兩個字——神童!

正如這個叔孫大夫而言,這一世的李然,三歲能辯,五歲通詩,隨後成為太子晉的伴讀,而後年紀輕輕便被推舉為守藏室史。可謂博古通今,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於是,叔孫大夫一番話自然引起了在場眾人的驚歎,紛紛朝李然投來異樣的目光。

“哦,不曾想這李子明竟是這般的天才?”

“叔孫大夫常年在外周旋,所知甚廣,他所言者,想來必不會錯,這個李子明必然是有些本事!”

“那方才我等之言,豈非唐突?”

一時間,聞得叔孫大夫如此言道,不少人隻得紛紛臉紅垂首,不敢再看李然。

可他們哪裏曉得,此時的李然根本沒注意到他們,但見此時叔孫大夫已經再度轉頭過來,恭敬有加的看著李然道:

“足下遠道而來,可是專程前來參加今日之集會的?”

李然思索了一番,搖頭道:

“不不,僅是路過而已。”

我說我是來混口飯吃的你信嗎?

這種事顯然是不能明說的,李然逼格很高,目光泛著一絲淡然,整個人的氣質一時間很是高雅。

叔孫大夫見狀不由微微怔色,隨即顯得有些失望,但一瞬間便又燦然笑道:

“那也無妨。無論足下是不是專程而來,但既已來之,便是豹之榮幸!還請入座。”

叔孫豹,魯國三大貴族之一叔孫氏的宗主。魯國三正卿之一,今日集會的舉辦人。

說話間,叔孫豹正要向李然作揖引入坐席。

李然見狀,趕緊上前托住,喟然道:

“豈敢豈敢,叔孫大夫言重了……實不相瞞,在下已不是洛邑守藏室史,此番前來魯國乃是遊曆。叔孫大夫既是魯國貴胄,何須如此大禮,折煞小人,折煞小人了。”

沒了官銜,李然便是普通人一枚,甚至連普通國民都不如,因為說起來他是周遊列國,但實際上也是逃難,可謂狼狽至極。

在場眾人見狀當即忍不住對李然感到好奇,其中一人道:

“聽聞足下乃與太子晉亦師亦友,那想必足下才學必然超群絕倫,非同凡響呐!”

“今日之論辯正是膠著之際,分封與君製到底孰強孰弱,不知足下是何見解,何不下場論辯一二也好叫我等開開眼界?”

眾人聽得此言,紛紛稱是,皆是想聽聽李然的高論。

那叔孫豹也是格外殷切,朝著李然再度作揖一禮道:

“今日豹舉辦之集會,便是想著集思廣益,讓天下學子多多交流切磋。子明先生今日既來之,若不言語一二,豈不遺憾?何不姑且一試?”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然想要拒絕也已是不能,但看著在場眾人的目光,他卻又有些不太願意開口。

或許是由於這個時代的局限性,這些人的眼裏除了他們所親眼見過,所親身經曆過的一切之外,便是容不下其他異端的。你要說他們知書達理吧?他們往往還真能鼠目寸光給你看。但你說他們不學無術吧?但他們所說的還真能端得一副有理有據的模樣來。

跟這幫人,李然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麽好說的。

但礙於叔孫豹的請求,他這言可謂不發也得發,畢竟人家是魯國大佬,你這剛剛逃難而來的“乞丐”,就是衝著人家這大腿來的,你要不發言就想抱大腿,這顯然不合適。

於是,在眾人顏色不一的目光下,李然緩緩走入場中。

而此時人群的後方,一個頭頂鬥笠麵紗的女子正翹首而立,看不清模樣,一席白色長衣顯得純然高潔,身旁跟著兩個仆人,也是頗為期待的看著李然。

“小主,婢以為叔孫大夫看人一向極準,他既如此看重此人,想必此人多半是有些本事的吧?”

“是嗎?看看再說。”

女子臉上的麵紗擋住了她的麵容,也不知是何表情,隻聽聲音顯得十分的輕描淡寫,不見任何波瀾。

這邊,李然進入場中,目光掃過在場眾人,眉頭不由微微皺起。

這種場麵,他隻在自己導師做演講的時候見過,而他一貫以來都是坐在人群的,而今頭一次站在台上,緊張自是難免的。

但此時的李然,卻猛然的想起了已逝的太子晉——他的好兄弟。

“子明,記得你的使命!去替天下蒼生,找一條活路來!”

但見李然微微卷起長袖,略微使自己鎮定下來後,目光一下子又變得銳利起來,整個人的精氣神在瞬間發生了巨大改變。

若說之前的他看起來有些膽怯,有些無奈,那麽此時此刻,這些膽怯與無奈都已煙消雲散,轉而換上的,乃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自信,乃是一副自由自在的淡然與瀟灑。

而後,隻聽他朗聲道:

“分封者,權臣並起,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莫衷一是。”

“張公室者,專也!專者,君主權重,事必躬親,若無驚人之魄力,鐵血之手腕,廣博之閱曆,國家運行必然不暢,上行下效,策令難達,王權難及,何來霸業乎?”

“楚國之現狀,當一時也,非長久之計,誰人又可保證楚之國君代代如武王,成王乃至莊王?”

此言一出,饒是在場眾人早有準備,但還是被李然這一席話給震驚不已。

他們如何也沒想到李然不但沒有讚同分封,也沒有讚同君權,反而將兩種製度都進行了否定。

也就是這兩套方案在他眼中,皆是不可取,皆是糟粕!

換句話說就是,在座的各位所說的都是垃圾!

在當噴子這件事上,他李然誰都不服!好歹自己也是受過十六年義務教育的。

“少主,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被追殺了……”

鴞翼聽完李然所言,頓時瞠目結舌。

這種話能隨隨便便說的嗎?你這怕不是打著燈籠回王畿,找死是吧?

跟著這種主人,可真是令人頭疼啊……鴞翼隻一陣臉黑搖頭。

而這時,這場中的學子們在反應過來後,也紛紛開罵了。

“胡言亂語!按你這麽說,兩者皆不取,天下何如之?”

“嗬嗬,此言一出,便可斷定此人乃是沽名釣譽之輩。”

“就憑你剛才說的這話,王室便該將你緝拿問罪!”

一時間,無論是讚成分封還是讚同振興公室的學子,紛紛出言討伐李然,群情激憤,激烈異常。

而此時,一直期待不已的叔孫豹卻恰恰相反,忽的眼前一亮,臉上頓時露出了笑意:

“子明之胸懷,可謂當真溝壑萬千,如此雄辯,非凡俗能言也,實叫人大開眼界啊!”

“不過子明,分封王權與振興公室乃而今世道之典範,為何在子明口中竟都是如此不堪?”

叔孫豹顯然想要知道更多,當然也是想要試探李然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