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鴞翼獻策

盡管鴞翼是故意賣了個關子,可是李然還是第一時間就猜到了。

“嗬,如今能在朝堂上,公然與子產硬懟的?除了上大夫駟黑外,卻還能有誰?”

果然,鴞翼又微微是點了點頭,確準了正是此人。

李然隻笑了笑,卻也不以為然。並繼續問道:

“那……駟黑又是如何替豐段出頭的呢?”

鴞翼聽李然如此問,便又立馬回道:

“回主公,據說這些時日駟黑在朝議上,公然叫囂,以祖宗之法不可變為由,強製將新的法度給壓了下來。並對外宣稱,若是繼續推行新政,鄭國必亡之類的言論,在那裏是危言聳聽。”

“鴞翼還聽說,駟黑如今正號召所有大夫,在各自的封邑內嚴禁推行新政,並企圖通過這種龐大的政治威壓,迫使子產大夫放棄新政的推行。”

要說這駟黑,作為公孫一輩,又是七穆之一“駟家”的長輩,同時又是鄭國的上大夫之一,在公孫一輩的大夫中,聲望也確實是不低的。便是駟氏的宗主駟帶,在他麵前也需得是客客氣氣的。

所以他在“公孫一輩”的卿大夫中,基本上也屬於比較能說得上話的了。

而這也就是豐段為何會讓駟黑充當自己代言人的原因。

於是,如今在豐段的授意,以及駟黑的反複叫囂下,不少公孫一輩的卿大夫也都就此是聯合了起來,反對子產新政的聲勢也是日隆。

在這個講究長幼有序的年代,子產雖然也是“公孫”,但他的支持者,又大都是年輕一代的有識之人。

但這些小年輕們,因為又礙於族中“公孫一輩”的壓力,所以,迫不得已之下,這些人也隻得是紛紛偃旗息鼓。

那麽理所當然的,子產的處境,也就愈發的孤立了。

“所以,在主公與罕虎出訪的這段時日內,子產大夫的身體也是每況愈下,顯然是被氣急了的。據說最近幾日,更是已經不能正常上朝議政了。”

鴞翼說到這裏時也顯得十分氣憤。

因為他如今一直在替李然和夫人裏裏外外的打點著祭氏的產業,與底層民眾的接觸是最多的。

所以,他是最能切切實實的感受到,子產新政給他們這些庶民所帶來的好處的。

如今新政始見成效,便遭遇到這樣大的阻力。若再無雷霆手段製住他們,那子產的新政多半就要嘎然而止了。

“哦?子產大夫病了?”

李然聽到這,心中不由一驚,當即便起身要去探望子產。

可誰知鴞翼卻是又鬥膽搶了一步,擋在了李然的麵前,並是躬身急忙說道:

“主公莫急,鴞翼如今有一計!還請主公靜聽。”

“嗯?”

李然當時差點一個趔趄,頓時滿目驚疑。

而鴞翼見得他這個表情,當即又四下看了一眼,確定是沒什麽旁人,這才抬起頭來,與李然是對視了一眼。

“主公?”

而此時的李然也是一笑,明白他的意思,便當即擺手示意他坐下。

隨後,又聽得李然是頗為欣慰的言道:

“嗬,想不到士別三日,當真是要刮目相看呐!”

“看來這段時間,你倒是成長了許多啊。”

且不論鴞翼所獻之計是否可行,單論他有計可獻,李然便已是覺得十分的高興。

因為,他向來習慣了所有問題都自己來解決,也習慣了身邊人向他詢問計策。

而且,他也知道鴞翼本身並沒有什麽閱曆的積累,頂多就是有那麽一些日積月累的社交經驗,但也談不上有多麽豐富。

所以當鴞翼主動獻計,李然便從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種難能可貴的潛質——上進心。

倘若,鴞翼因為仗著有李然這樣的老板,每天便這樣躺平著活下去,似乎也沒什麽不妥的,畢竟李然當初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態。

可鴞翼也同他一樣,並沒有就此躺平。

他一路追隨李然,遊曆列國,這幾年裏也是在不斷的成長,而此次獻計就是最好的證明。

“主公這話說的……鴞翼都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鴞翼聞聲,當即撓了撓頭,臉上盡是羞愧之色。

李然卻又隨即一擺手,笑道:

“這是好事,說明鴞翼你並未駐足於當下而不肯往前。”

“人這一輩子,最怕的就是不思進取啊。”

“今日你能獻策,我已很是高興!嗬嗬,也無論是適當與否,這都值得鼓勵。”

“來吧,說說你的謀劃。”

隻見李然竟是親自給他沏了一杯茶,而一旁的祭樂也是豎起了耳朵,很是認真的看著他。

鴞翼倒也不再客氣,隻端起茶盞小飲了一口,這才道:

“稟主公,實不相瞞,鴞翼這段時間替夫人打理產業時,跟咱們祭氏內部的子弟也大多都混了個臉熟。同時,也有很多族老都識得屬下,而且也大都願意賣屬下一個麵子,這要說起來也算是沾了主公的光。”

“誒,這可是你自己的本事。”

“你能跟他們混熟到這地步,我又不在鄭國,他們還能賣你麵子,這當然是你的本事了。”

“來,接著說。”

李然笑了一陣,滿是欣慰。

“諾,話說鴞翼在上下打理的這段時日內,周圍也漸漸的是聚了一些人。而鴞翼在這些人當中,也結識一名義弟,此人氏徐吾,名犯。是以前”

“屬下的這個義弟,他又有一個妹妹,據說長得是傾國傾城,可別提有多好看了。”

話說到這裏,鴞翼急忙看了一眼旁邊的祭樂。

“當然,跟夫人肯定是沒法比的。夫人就好比是皓月當空,他妹妹頂多隻能算個星辰拱月。”

在察言觀色這方麵,鴞翼既能夠成為李然貼身仆人,也足以證明他的能力。

祭樂一聽這話,當即“噗嗤”笑出了聲。

李然也是覺得莞爾,但隨即又繼續問道:

“然後呢?”

鴞翼這才繼續道:

“屬下聽說,遊氏的公孫楚如今已給我那義弟是下了聘禮,準備不日便要將其娶回府上當妾。按理說以我義弟的門第,若是能攀上這麽一門婚事,那也算得是他們求之不得的了。”

“可誰知,徐吾犯的這個妹妹,倒是頗為心高氣傲,卻是死活不從啊,竟不願許給遊楚為妾。其兄與她也是幾番勸說,卻仍是油鹽不進,寧死不從。義弟為此也是傷透了腦筋。”

公孫楚,鄭穆公之孫,遊氏,名楚,字子南。

這個遊楚與子產的死黨遊吉,其實是同出一門的,皆是出自遊氏。與駟黑的情況也是差不多,遊楚雖是身為公孫一輩的大夫,卻也不是正卿,而是鄭國的一名下大夫。

而且,與駟黑很相似的地方在於,他也早有將遊氏宗主取而代之的心思。所以,為了能夠把自己的侄子遊吉給趕下宗主之位,他也是與豐段交好,同樣也是豐段的鐵杆盟友。

所以要說起來,駟黑與遊楚的人生軌跡,可謂是大致不差。都是七穆的小宗,也都想將自己侄子的宗主之位給取而代之。

“嗯,遊楚遊子南……此人我也是聽說過的。”

“隻是,此事與子產大夫這邊又有什麽關係呢?”

李然不由是麵露思索之色。

此時,隻聽鴞翼是繼續回道:

“屬下早就聽聞那遊楚對遊氏的宗主之位是垂涎已久,隻不過礙於子產大夫的關係,所以不敢明著動手罷了。不過暗地裏,遊楚私下打點族內各家之事,也早已不是什麽新鮮事。”

“現在子產大夫一病不起,於是遊楚便立時是在那摩拳擦掌,大有要搶奪宗主之位的意思。”

李然聽得此言,不禁是眉頭緊鎖,他又如何不知此事背後的關鍵所在?

如今的遊氏宗主——遊吉,乃是子產最鐵杆的盟友之一。如果這節骨眼上,遊吉的位置都保不住了,那無疑對子產這邊來說,等同於是被釜底抽薪了一般。

屆時朝堂之上,隻剩了子產光杆司令一個,又還能有些什麽作為呢?

正當李然為此一籌莫展之時,隻聽鴞翼又是頗為自信滿滿的開口言道:

“屬下現有一計,或可一石二鳥!”

言罷,鴞翼嘴角微揚,臉上不由自主浮現出一抹神秘笑容。

“哦?”

“如何妙計?快快說來我聽!”

李然聽得鴞翼如此說,當然知道鴞翼與他說了這麽多,那絕不會是無的放矢的。

畢竟鴞翼也跟在自己身邊這麽久了,又豈能不知此事之輕重?

於是,他對鴞翼的謀劃也是愈發的感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