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真性有為空
方成睡著之後做了很多的夢，他夢見自己在曲折拐彎的山路上走了好久，穿過了大片大片的森林，最終抵達了一座高聳的峭壁邊上。
說是山路，其實是幹淨整潔的大理石台階，各種各樣怪異的雕塑散落在台階的兩側，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他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夢中的世界了。
每次他來這裏的時候，夢境中的時間都是晚上。黛色的深林朦朧溫和，周圍氤氳著似有似無的霧氣，淡月籠紗，嫋嫋婷婷。
雖然這裏的永夜並不陰森可怖，但是時不時蹦出來的一兩聲怪叫提醒著方成，還是最好不要接近隱沒於黑暗中的未知生物比較保險，如果它們是生物的話。
這也是為什麽他在行走的時候一步都不敢離開閃爍著光亮的美麗石頭。
這座懸崖下麵是一大片閃著光亮的海洋，在明月的照耀下這片海洋把方成的臉映成了毫無血色的煞白，他一言不發地望著腳下的海洋和遠處的萬裏晴空，心裏一團亂麻。
他決定在峭壁上先坐下來，望著遠處的海岸整理一下思緒。
一陣鋪天蓋地的聲響從四麵八方襲來，方成一個趔趄跌下了懸崖，在眼睛接觸翻滾著的海浪的那一瞬間眼前突然變得一片漆黑。
然後他就醒過來了，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
方成感覺這是因為是自己的眼睛還沒有完全適應外麵的光亮，便掙紮著想要坐起身來，然後臉就結結實實地撞到一團柔軟的物體上麵。
“啊！你幹嘛？”
“啊啊啊？怎麽回事？”
猛地把身子縮了回去，腦袋回到了之前他倚著的地方。
“誒？你怎麽突然起來了？做噩夢了嗎？”
“嘶……呃，也不算是噩夢吧……讓我先起來……”
現在看來直接坐起來是不行了，眼前有一個巨大的障礙。方成把身體滾到一邊，在腦袋和地麵接觸的時候感到了一陣刺骨的冰涼。
“那什麽……你大概知道我睡了多長時間嗎？”
“這我怎麽知道啊，這裏連個時間流逝的參照物都沒有。嗯……不過如果你做夢了的話，那說明大腦已經經曆四個睡眠周期了，也算是休息好了吧。”
在神經科學中，人的睡眠依據腦電波的不同可以大致分為三個時期：入睡期（N1）、淺睡期（N2）、熟睡期（N3）、快速眼動期（REM）。
快速眼動時期人腦是非常興奮的，腦電活動也很劇烈，和清醒時候的狀態非常類似。最近的研究表明這個時期海馬體會變得十分活躍，在大腦中產生各種新的連接來形成記憶。而此時此刻能量也會在大腦中劇烈消耗。
從REM睡眠的發現開始，它就和夢緊密聯係在一起。傳統的神經生物學很固執地認為快速眼動睡眠是唯一會有夢境產生的睡眠時期，但是最新的研究似乎已經推翻了這一點。
不過寧雨安到是不在乎這個，畢竟大多數情況下做夢就說明已經睡了好長時間了。
“我感覺……倒是清醒多了……剛剛睡著之前確實腦子很亂，現在好像變得有點頭緒了。”
“是啊。哎，其實吧，剛剛你跟我解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的時候就前言不搭後語的，而且語氣也很搞笑，隻不過我當時沒好意思打斷你。看你怪可憐的……”
方成仔細回憶了一下，之前確實已經說不出來完整的句子了，就是腦子裏想到什麽詞就吐出來什麽詞。
“那……你能站起來嗎？”
“站不起來了……你得扶我一下。我剛剛在地上蹲著太久，腿已經沒什麽知覺了。這可都是為了你噢。”
方成這才想起來，自己睡覺的時候寧雨安的下半身一直都緊緊貼著冰涼的地麵，心裏突然感到非常愧疚。
如果是我的話，會在她靠在自己腿上睡覺的時候不起來嗎？不好說啊……
他慢慢走到寧雨安麵前伸出手，沒有費什麽勁就把那個女生拉起來了。他很驚奇地發現這個女生的體重居然如此之輕。
不過他很快就回憶起來初中體育考試完了之後他把寧雨安抱到車上送去醫院的情境，她當時跑完長跑沒過多久就開始劇烈嘔吐，最後查出來好像是胃**。
當時他在醫院能看到海的病房裏陪了她一下午，直到兩人的父母趕到。那天他們聊了什麽他已經徹底忘了，隻記得自己的胳膊被抓得很疼。
哦對，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她養成了一有什麽事就捏我的胳膊的習慣。
想到這胳膊又傳來了一陣刺痛。
“呼……我腿麻了……你別亂動。”
寧雨安把半個身體壓在方成的身上，雙腿向著側麵伸直，兩個人的胸口在這個時候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你還要保持這樣多大會啊……”
“哎你一個男的怎麽這麽多事啊，我現在正麻著呢……”
方成這幾天已經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佛經全念過至少一遍了，光是《心經》就背誦了不下十次。現在感覺《心經》力度還是不太夠，已經進化到《楞嚴經》了。
〖真性有為空，緣生故如幻。
無為無起滅，不實如空華。
言妄顯諸真，妄真同二妄。
猶非真非真，雲何見所見。
中間無實性，是故若交蘆。
結解同所因。聖凡無二路。
汝觀交中性，空有二俱非。
迷晦即無明，發明便解脫。
……〗
他自己對這些額外的肢體接觸的解釋是，人在情緒有極大波動的時候會無意思地通過肢體接觸來獲得安全感，這樣可以保持基本的理智。
這大概也算是一種自我保護機製吧。
“還麻麽？”
“嘖，你著什麽急啊。是誰剛剛在我腿上躺這麽啊？現在我這樣靠一會都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
“你是個什麽白眼狼啊……”
“不是……你這樣緊緊貼著是不是有點太刺激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說你剛剛一直在嘟囔什麽佛經……”
說到這的時候女生沒繃住笑出聲來了。方成的臉一下子紅透了。
“什麽玩意？這你都聽見了？”
“你嘰嘰歪歪的，聲音可大了，這裏又沒別的動靜，我可是聽得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