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斷裂的樹中劍

齊格飛今年19歲,快20年的人生經曆中,他真正有記憶的也不過16年不到而已,而在這段時間之內,他認識的人不少,且不說鐵匠鋪周邊的那些鄰居,以他那從小活潑好動的性格,整個城市內大半的人他都認識。

但在這些記憶之中,有兩個人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一個是他擁有養父的名義卻不怎麽管他的萊金,那個尖酸刻薄的矮人從沒有教過他任何東西,但因為一直養著他,所以他也不在意,而另一便是被他稱作叔叔的那個勇士——霍德。

在齊格飛的記憶中,他的穿著從來都沒有變化,一直都是那身樸素卻不凡的板甲,就連頭盔的款式都沒什麽變化,而一直以來,他也沒見過那頭盔下的麵容,從他帶著年幼的他一路從丹麥來到了這尼德蘭、並認真告訴他:這是你的祖國的時候開始,那身貼身的鎧甲便成了他心底的唯一符號。

他教自己讀書寫字,哪怕穿戴著金屬的手甲都能用纖細的羽毛筆描繪下瑰麗的文字,他見過他描繪過太多的文字,其中不僅僅是這各個國家通用的語言還有文字,其中甚至還有帶有神秘效果的盧恩符文——那是諸神給予勇士的恩賜。

甚至,齊格飛甚至還記得自己僅僅是一眼掃過卻印象深刻的字體——那些字就像是一個個方塊那樣,大小相等,仿佛一個字就擁有一種含義,就繁瑣複雜的程度而言遠勝於盧恩符文。

他教他樸實無華的劍術,雖然隻是諸如劈砍、上挑、橫掃這種最為簡單的動作,但他所講解的那些技巧、與他之間的練習卻讓他獲益匪淺。

在齊格飛的心裏,這個露麵次數不算多的人已經在他心底牢牢的占據了一角,可以說是他最為尊敬的長輩。

所以即便齊格飛本人心底有那麽一絲絲的心高氣傲,他也不會因此生氣、更不會就此表露在臉上,他隻是跟著霍德一路走進了店鋪之中,而他的養父萊金則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

這是一個有著悠久閱曆的老人,但不同於其他奇幻向遊戲裏描述的那豪爽不羈的模樣,《九界》裏的矮人並不是千篇一律的單一印象與麵孔,他見過那些豪爽之人,但也見過一些無惡不作的家夥,而萊金恰好處於這兩者之間。

他有著一手優秀的鍛造技藝,可以說是這米德加爾特中最好的鐵匠之一,無數英雄自帶材料向他求取神兵利器,而他也經常無償奉獻自己的手藝,在酒館與英雄推杯換盞,這樣的他一直極具盛名。

但另一邊,萊金又是一個貪財膽小的家夥,他天生就離不開金幣,而且相當惜命,與尋常人想象的那種剛正不阿不同,他會為自己欣賞的人免費鍛造神兵利器,但他也不會拒絕金錢,甚至在性命受到威脅時,他也會諂媚對方,竭盡全力讓自己活下來。

沒有人比來自現實的玩家更了解這個家夥,因為他還專門有一個鐵匠職業的任務線以及副本,那是上個資料片的事情,而霍德自己也是花了老大的勁才將這刻薄的矮人從巨人族手裏帶出來的。

如果不是為了那幾張配方甚至是日常任務點,鬼才救他,這沙雕當初可沒把霍德坑死。

想到這裏,霍德不由瞥了一眼那跟在自己身邊的齊格飛身上,雖說他隻是個NPC罷了,但好歹也是齊格蒙德的孩子,從上一個版本走過來的玩家大多都對齊格蒙德有著極好的感官,而讀過現實中的有關‘尼伯龍根’或者‘伏爾鬆格’的故事的人都知道,萊金這個刻薄的矮人對年輕的屠龍英雄萌生了殺意。

而且理由也相當的惡劣,僅僅是不想支付屠戮邪龍的報酬而已……

“嗯?叔叔?”

齊格飛的感官很敏銳,在霍德僅僅是略有停頓的現在,他就察覺到那穿著鎧甲的男人看了自己的一眼,所以他不由開口問著。

他總覺得今天的叔叔有些奇怪……

麵對齊格飛在任務場景中表現出的那種類似真正人類的高智能,霍德沒有任何表示,上個版本、甚至可以說從《九界》開服至今,他就已經習慣了,所以他僅僅是伸手推開了店鋪的門,然後走進了屋子裏。

“萊金。”他開口說著,聲音有些沉悶,但卻清晰的傳遞了過去。

“哦,霍德!”

那個矮人就這麽直接從椅子上蹦跳了起來,一張老臉皺的像一朵花一樣。

“今天是想來買什麽東西嗎?”

“配方?”

“啊!!不行!這個是機密!”在霍德隨口提到了那些兵器或者護甲的鑄造工藝的時候,萊金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直接跳了起來。

但是,這老矮人終究不是什麽可愛的貓咪,他的聲音就像是被人換了音軌的土撥鼠那樣高亢刺耳,甚至在那聲音清晰的反饋到了耳朵裏的時候,霍德很想脫掉自己的頭盔掏掏耳朵,但他終究還是沒有那麽做。

“我今天不是來開玩笑的,我有事情。”最終,在那宛如小醜一樣的矮人捂住了他那塞滿了鍛造圖紙的抽屜時,霍德開口將話題拖入了正軌,“這件事也和齊格飛這孩子有關。”

然後,萊金麵容上的那抹宛如小醜一樣的跳腳以及緊張的情緒消失了,這一點讓邊上的齊格飛相當震驚,因為從小到大,他幾乎都見不到萊金認真嚴肅的樣子。

今天這事好像有些奇怪啊……

“那個……我怎麽了?”他不由開口問著

但是,沒有任何人回答他,因為在這個時候,萊金已經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個穿著樸素甲胄的人身上。

“你認真的?”

“當然。”

在萊金的眼裏,這個男人僅僅是站在那裏就能散發著龐大的壓迫感,就如同十多年前將他從巨人的手裏救出來時那樣,他根本不需要多餘的動作,也不喜歡講廢話,更不喜歡聽人吹捧什麽,而更重要的是,萊金知道他的決定無人能撼動。

這是時間的沉澱,雖說現在的吟遊詩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但當他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那一刻,萊金總覺得現在的那些年輕人完全就是小毛孩子。

然後,這個男人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裹中摸索出了一個破碎的劍柄,上麵銘刻著玄奧的符文,雖然蒙塵,但那不屬於人間的聖劍氣勢依舊撲麵而來。

“古拉姆……這把劍果然在你手裏。”萊金抬起頭,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男人,麵容上的震驚怎麽都揮之不去,“萊格尼尋找這把劍很久了。”

然後,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怪不得你這些年都沒有在伏爾鬆格甚至是尼德蘭境內出沒,你原來是帶著這東西到處流浪。”

在霍德那略顯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哪怕是萊金這種人都不由流露出一抹揮之不去的敬佩,目光甚至有些複雜。

他從來都沒有變過,數十年以來都是這樣,萊金很難想象他自伏爾鬆格的破城一戰後究竟是懷抱著什麽樣的心情度過這二十年的。

當然,其實這個問題,作為玩家的霍德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