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城門開
春宜等人出去後，李洹回來摩挲著自己剛雕刻的竹簡，一不小心被一個尖銳的殘渣劃破了手指，白皙的指節滲出紅色。
原本是小傷，流出來的血卻止不住。
常言道，十指連心，錐心的疼痛逐漸清晰。
他微皺眉頭，內心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心裏係著那個衝鋒陷陣的姑娘。
可此時他又能做什麽呢？
“謝聿！”
看著春宜受了傷，蒼不留的語氣變了調，分心時胸膛狠狠中了一招，一下緩不過來，眼神惡狠狠地盯著謝聿。
春宜捂著胸口，表情痛苦，渾身顫抖，第一次在戰場上露出小女子的情態，眼淚像斷線的珍珠。
謝聿悠然地收回長劍，冷笑道：“還以為你們會多陪我玩一會兒呢，不過我忽然對小畜生不感興趣了。”
他貪婪地看向春宜，“我現在很喜歡小姑娘。”話語像一條吐著信子的蛇，讓人作嘔。
就在他的手往春宜那邊一探，準備攔腰抱起她時，手臂處傳來刺骨的疼痛，定睛一看，居然是他飛出去的那隻飛鏢。
“兵不厭詐。”春宜抹了抹咬口腔咬出來的鮮血，蹭了蹭臉上用來做戲的眼淚，從胸口掏出護心鏡來，上麵有一個破損處，但依舊亮眼。
謝聿捂著傷口咬牙道：“沒想到還是一隻爪子鋒利的小野貓，還帶著寶物。”他流出的血泛著黑色，這隻飛鏢帶著劇毒。
也怪剛才一時大意，沒注意她嘴角的血是鮮紅色。
他咬破唇齒間的解藥，淡定不過三秒，就被蒼不留打斷了，猛烈的攻勢讓他招架不住，露出戰敗的趨勢。
“國師，這怎麽辦？”
謝聿的副將被追風重創，其餘士兵也敵不過璡王爺留下的親兵，原本訓練優良的軍隊像一團散沙。
謝聿不像第一次那麽視人命如草芥，蒼國國都那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撤退！”他謝聿這麽多年，第一次說出這兩個字，他看著眼前的女人目眥欲裂。
他一定讓她付出代價！
春宜嘴角還是紅色的，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流露出無畏的勇氣和決斷，高束的長發露出英氣，她挺直腰板，眉目間帶著笑。
“謝聿，你以為你還能退？”
謝聿臉色突變，往後望去，渾重的濃煙冉冉升起，早已在他們沒注意的時候席卷天空，火焰像一隻大怪獸，吞噬著蒼國的糧草和營帳。
遠處，溫瑾帶著一支最精良的軍隊以雷霆萬鈞之勢奔襲而來，頓時擊破了蒼國軍隊的心理防線，他們絲毫沒有招架之力。
“這叫【聲東擊西】，永遠不要低估你的對手，他會給你帶來想不到的驚喜。”
包圍之勢下，蒼國士兵被打得落花流水，剩餘的殘兵敗將護著謝聿離開，宣國軍隊直攻入藍城中，徹底拿回藍城。
春宜原本以為自己會很開心，可是打開城門那一刻，她以為自己進入了另一個地方，叫作地獄。
她看見昔日的繁華之都變成瘡痍的土地，人滿為患的街道空無一人，百姓們閉門不出，路上的流浪者比以往多了數百倍，露出一片蕭條的景象。
隨處可見蜷縮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或許有的人已經永遠地閉上眼睛，隻是沒有人為他收屍。
她以為自己看得很早，沒想到還是晚了。
“回去吧，將營帳移到此處，替這裏的百姓收拾好殘局再討論回京的事宜。”
她說完後捂著胸口，心口的疼痛一陣一陣的，那隻飛鏢對她來說還是有影響，但還是蒼不留受傷嚴重，路上總吐血。
一問他，他就說：“沒事沒事。”
最後春宜懶得管他，總不會把自己作死，這男人挺惜命的。
回到營帳時，所有人都在等他們歸來，鍋裏的肉湯翻騰著，明亮的篝火燃燒著。
“大勝！”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在歡呼，祖籍是藍城的士兵哭出聲來，最後變成大家抱頭痛哭。
哭死去的兄弟，哭這些天的不容易，哭最後的結果還算是可以。
衛曄拿著一張圖紙衝了出來，眼裏的光像篝火一樣，小九跟在他後麵，忽然覺得這個認真的男人挺可愛。
“公主你看！這是我根據小九公主的想法設計的武器。”
這張設計圖上的武器和火門槍神似，又結合獵槍的特點，從圖上看是個不錯的武器。
春宜沒有吝嗇自己的誇獎，“很好，這些天你們再仔細思量，我們搬到藍城城中後就能試一試能不能做出成品。”
他像打了雞血一樣，顧不得慶祝晚會，自顧自回營帳修改圖紙。
大家覺得匪夷所思，這是那個好勝心比能力還強的衛小侯爺？何時看見他認真做一件事了。
隻有李洹，深藏功與名。
溫將軍同意了去藍城的提議。
“我已經寫好奏折，就說是清掃藍城中的蒼國人，豐收之時我們一定要回京。”
這一戰結束，雖不說是論功行賞，起碼能抵消之前的戰敗，對他們來說這就足夠了。
溫將軍這幾天也想開了，“等你和李洹完婚之後，我就解甲歸田，跟著李誌筠那廝種田。”
除了溫瑾，大家都沒意見。
“阿妹，你覺得我能扛得起將軍府嗎？”
春宜把兜裏最後一塊糖給他，“扛不起也沒關係，做最開心的自己就行。”
璡王爺的親兵本想留下，可是她擔心有心之人去告密，隻好讓他們先回思南。
“隻要您有需要，我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老人走之前說。
追風不言語，送了他們幾裏地，直到他們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他才回頭。
哪有遊子不思鄉，隻是不敢回頭望。
“明日一早，我們去往藍城城中，記住我們一切以百姓為重，不能私自行動，不能燒殺搶掠，違反者軍法處置。”
為了保證大家都不會傷害到百姓，春宜設置了一個新的官職，叫做“小監軍”，由隊伍裏的藍城人擔任。
他們和藍城才是真正的利益共同體，這就是李洹教她的用兵之道。
溫將軍帶兵去城主府內查看情況，知府縣令的屍體早就冷得浸骨，現在城中群龍無首。
春宜和李洹走在曾經最繁華的香料鮮花一條街，現在隻能偶爾看見一個人。
他們感激地看著這些英雄，或許從此之後會慢慢變成之前那樣。
這是個好的開始。
一個小姑娘怯生生地看著他們，想要接近又很害怕，瘦得可憐。
她手裏有一朵花，紅得鮮豔明媚，是藍城著名的藍城玫瑰。
這朵花隻剩下兩三片花瓣。
“過來吧。”春宜招了招手，她才小跑過來，髒兮兮的臉上帶著羞怯的笑。
她像獻寶一樣把花朵遞給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春宜原本溫柔的神情在看見她手上露出的皮膚後張皇失措。
良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李洹，別碰我，這裏有天花。”
她剛剛碰到了小女孩手上潰爛的粘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