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離
正當眾人都沉浸在這個美妙的氛圍中時，一個高亢而尖銳的女聲卻如割裂布帛的刀劍一般，突兀地打破了這個美好寧靜的夜晚。
“江侃，我跟你說的話你當耳邊風是不是？竟然還敢出來招搖撞騙？你是知道我要來都江堰，特意來給我添堵的嗎？”
這個聲音非常的熟悉，江侃已經聽了差不多十年了。
原本而言，這個聲音是嬌滴滴的，清脆的，或是綿軟可人的。
但是從三年前開始，它就變得逐漸暴躁、尖銳起來，完全不複當初的模樣。
“小娟，你也在這裏？”
他停止了演唱，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個身高約有一米六五，妝容精致，身材苗條的少婦，在幾名差不多打扮和年齡的女性的簇擁下，大步地朝著江侃走來。
她並沒有回應江侃的話，而是抬起了右手，一個耳光照著江侃扇來。
但預期之中的巨響並沒有出現。
她的手被江侃的手牢牢地握在了空中。
“放開哦，你掐疼我了！”
她大喊一聲，然後感到自己的手已經被鬆開。
“你這是幹什麽？”
江侃雖然擋下了她的耳光，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羞辱，此時臉上也是一片火辣。
“我不是給你說了不許你再出來賣唱嗎？你給我丟的臉還不夠？”
她潔白嫩滑的下巴高高抬起，天鵝一般桀驁地往後一點，示意自己的那群閨蜜正在對著他們捂嘴偷笑。
“你是不是覺得，作為一個有身份和地位的女人，她的老公是一個街邊賣唱的會讓她看上去更加的體麵？”
她一把伸向江侃右手握著的麥克風，想要搶奪過來，但被江侃一擺手躲過。
“好哇，你還敢反抗了？”
女人臉上一股紅色怒氣升起，但鑒於那麽多人看著，忍住了沒有發揮出她在家裏的那一套作風。
“唱得很好聽，哈~”
她指了指智能音箱。
又斜著瞥了一眼餘凱，眼中滿是看狼狽為奸者的不屑與鄙視。
“歌也是你寫的哈~歌詞歌曲都很棒~”
“啪啪啪！”
她使勁地拍了拍手。
輕蔑的眼神在江侃的身上上下掃視了一番。
“很好，當初的白領精英現在墮落到如此地步，你幹得很不錯，很給我長臉。”
她雙手抱在胸前，刻薄的話一句接著一句。
“我班上那些學生的家長，哪個不是各行各業的佼佼者？市裏的領導，大企業的高官，以往都是對我尊敬有加。”
“但現在，他們的兒子竟然會在班上舉手問我，我老公是不是在街上賣唱，讓我說個地點他們也想去看一看！”
“嗬嗬，落我的麵子你很開心是不是？你就舒服了是不是？”
她的眼中帶著紅紅的血絲，原本美麗姣好的麵容，此時也是極度地扭曲著，一字一頓地從嘴裏蹦出來憎惡的話語。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對我進行報複？”
她指著江侃的鼻子，恨恨地說。
“沒錯，你的報複確實起作用了，現在我的名聲都臭大街了——這女的有一個在大街上賣假唱的網紅男人！”
“我在辦公室裏已經抬不起頭來了，你拖累了我的青春，還要拖累我現在的幸福嗎？”
“你辦得很好，江侃，你很好。”
聽著她越來越尖酸刻薄的話語，這一次，江侃沒有說任何話。
他就這樣看著這個女人在自己麵前的盡情表演。
當自己財大氣粗，年入幾十個W的的時候，那就是千好萬好，和善可人。
但當自己經濟能力不再的時候，一切矛盾就都暴露了出來。
一直都說自己賺不到錢了，是個窩囊廢，她和孩子跟著受苦。
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條生財的路子可以讓家裏經濟條件大大改善，不偷不搶合法收入還能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她又如此的看不上……
說什麽“假唱”，其實都是幌子。
主要原因，其實還是“賣唱”這個很LOW的行為，讓她在自己的學生、朋友麵前沒麵子了。
十年夫妻，本應情深似海。
彼此扶助，相濡以沫。
但既然已經過成了這個樣子……
“當著這麽多人，我就不再多跟你說什麽了。咱們後天就去民政局辦離婚，江侃，你好自為之。”
她用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重重地“哼”了一聲，轉過頭去走向了自己那群依然還在嘰嘰喳喳著的閨蜜，也不知道那張臉上此刻的表情如何。
“老侃……”
餘凱這個時候才敢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一下，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我沒事的。”
他拍了拍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輕輕地說道。
“我剛才也想通了。”
“她想離，那就離吧。”
“日子既然已經過成了這個樣子，相互放過也是一種成全。隻希望……她以後不會後悔。”
一股深沉的，從胸腔裏蔓延出來的悲哀，瞬間發散到了全身。
他話音發顫，身體微微抖動著，握著麥克風的右手將麥克風捏得“吱嘎”作響。
兩人的美好過往，走馬燈似的掠過他的眼前。
她的笑、她的鬧，她的美、她的好。
過往那種種曾經讓自己留戀和不舍的一切，都被剛才那張仇恨到扭曲的猙獰麵孔所替代。
那一張張自己曾經珍視不已的美好畫麵，現在都如鏡子一般在他的眼前片片破碎開來，在他的腦海裏發出了“哢嚓”的破裂聲。
此時，一陣激**的眩暈突然襲上了他的大腦。
江侃被這一氣，竟然猛然地失去了知覺！
他的身體整個地軟了下來，如被放氣的玩偶一般癱軟倒地。
還好在一旁隨時關注著他的餘凱反應快，一把扶住了他。
“各位，不好意思啊，今晚遇到點突**況就先不唱了，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餘凱拿起麥克風強撐笑容說了幾句，就再也說不下去，從兜裏掏出一張百元大鈔遞到了正聞訊趕來的本地保安手中，指了指地上的那些行頭又說了一個旅館的名字。
待到保安會意地對他點了點頭，他就立刻將已經暈倒在地的江侃扶在身後，然後一把背起，向著旅館奔去。
隻留下愣在原地，然後猛然炸鍋的吃瓜群眾，也顧不得他們對著自己指指點點了。
……
過了好久，江侃終於悠悠轉醒。
窗外照進來的，已經不是微弱的路燈，而是太陽耀眼的白光。
“咳咳咳……”
他伸手擋住了眼前耀眼的陽光，緩緩地從**坐起身子來。M..
“嘿，你醒了？”
旁邊已經起床很久的餘凱聞聲走了過來，將一杯已經晾冷的白開水放在了他的麵前。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江侃“咕嘟咕嘟”地喝了大半杯水下去，才終於大大地喘了一口氣，向對方問到。
“星期天的中午11點半。”
接過了遞過來的杯子，餘凱一邊把它放在桌上，一邊回應道。
“這麽晚了？唉，昨天真是丟臉了，辛苦你把我給背回來……”
“幾十年的老哥們了，說這些就沒意思了……到是你，真的打算離婚？”
“那不離還能怎麽著，她不是說了嗎，我拖累了她的青春，擋著她尋找幸福了。”
江侃掙紮著從**坐了起來，看了一眼旁邊窗外的美景。
“還好這裏很遠，都是來自全國的旅客，沒有其他人認識我……嗬嗬。”
他自嘲地笑了兩聲。
“是啊，還好都是不認識的人……”
餘凱饒是極度的社交牛逼，但遇到昨晚那場麵也還是感覺有些抵不住。
這他嗎圍觀群眾都快上百人了啊！
就這麽被圍住看熱鬧，也隻能安慰自己好在被人指著鼻子罵的人不是自己。
他搖了搖頭，把這些不愉快的事從腦海裏甩出去。
“要不，你還是多考慮一下？畢竟這麽多年夫妻，你們還有個女兒……”
說到這裏，他也停住了口，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再好的朋友也不適合說太多。
“此事你就不必勸我了，咱們收拾一下就回去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呢。”
江侃沒有再多說什麽，打住了這個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