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蟻林,林商(上)

神雀台上,劍鳴之聲,足以震懾百裏。

武修霸王的冷哼,更能化作九霄之上的風雷。

然而,聖皇不曾下令,他們誰都不會出手。

麵對來自各門強者的氣勢壓迫,鐵雷台反而愈發的癲狂。

“唯惜蟻林軍不再,否則今日神雀台上,我等北蕪男兒,當再斬蟻林。”

夜幕下…被隔絕在屏障之外的寒風,拍打著透明的屏障。

一道巨大的,被刻意忽視的傷口,就這麽赤果果的撕開。

聖皇的臉色,終於變了。

變得無比的難看。

而一旁坐在宴桌後的北蕪回顏大祭司,也同樣露出了驚駭的表情。

鐵雷台過界了!

他踩過了那條紅線,觸及了大濋聖皇的痛處。

那與他們最初的初衷,是嚴重背離的。

此刻回顏部落勇士再強,也挽回與改變不了回顏部落幾乎已經到了絕境的事實。

他們終歸是敗者,而不是真正的勝者。

作為敗者,可以適當的爭取權益,又怎麽能真的站在勝者的麵前,肆無忌憚的囂張?

聖皇嚴厲的目光,掃過在場的諸多將領。

這些將領的表情中混雜著憤怒、忐忑、擔憂以及一絲絲隱晦至極,甚至可能連他們自己,都不曾發現的快意!

最終他們都低下了頭,不去直視聖皇。

用沉默應對。

區區十七個正受傷流血,稍微強大一些的強者,便可輕易碾死的北蕪人,此刻卻成為了大濋君臣,宛如無解的難題。

說穿了就是顏麵問題。

問題在於…聖皇不想丟了這個顏麵。

忽然堵在第倒數五十階處的執金衛,似乎傳來了一些**。

執金衛統領羅瓊此刻便有一股惡氣衝上腦門,眾目睽睽之下怒而嗬斥道:“何人喧嘩,竟敢放肆?”

**平息下來。

卻聽一個明亮的聲音,刺穿了此刻神雀台上的沉靜。

“蟻林軍,林商!請戰北蕪!”

羅瓊麵色又變,也等不及暗傳通話,直接便道:“胡說八道,叉出去!”

“慢!”聖皇開口了,他的聲音含著某些憲章一般,所有此刻仿佛在流動的,都被凝固。

“讓他進來!”聖皇的麵色重新恢複了平靜,看不見喜怒。

他甚至還讓身邊的美妃,為自己斟酒夾菜。

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快樂又回來了。

林商一身布衣,粗布配著短衫,寒酸的邁過一檻檻的台階,從人群中從容的走過。

當他走到最高處的時候,所有的視線,便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林商沒有拜見聖皇,也沒有向諸多王公大臣拱手行禮問好。

他的眼中,仿佛隻有那十七個北蕪人。

緩步拾起了地上,五城戍衛死去的戰士遺留在血泊中的長槍,林商用手稱了一下重量。

不是很合手。

與蟻林軍的製式長槍相比,要輕盈太多。

即便是與他自己找鐵匠打造的那柄長槍比,也顯得份量不夠。

不過看得出來,質地還有尖銳、鋒利程度,要比他自己花錢打的那一把,好上許多。

林商的目光,環視了一圈。

然後開口說道:“尚未著甲,不知可有人,願借我一身戰甲?”

四周無人應聲。

從執金衛到五城戍衛,再到校尉司、巡城司…在場身上有甲,或是能調度來戰甲的將領,仿佛都沒有聽到林商的這句話。

安靜的就像是身處午夜的墳場。

鐵雷台哈哈大笑。

隨後對身後說道:“薩沱!去將耶雄的甲取下給他,他是個勇士,敢站出來與我們戰鬥,他應該穿上鎧甲,而不是一身布衣。”

林商用力將手中的長槍一跺。

隨後說道:“用不著!”

掏出胸口放著的軍旗,迎風將軍旗展開,係在了長槍之上。

大旗飛舞,夜幕的燈火輝煌裏,招搖著淒冷的血色。

手持大旗,身卻隻有布衣的林商,怒喝一聲:“來戰!”

鐵雷台沒有出手。

他身後那些北蕪人,也都沒有立即便出手。

北蕪人並不高尚。

但是此刻,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的榮耀,正在刁難著他們。

讓他們無法第一時間,下定決心,進行這種絕對不公平的圍攻。

“薩沱!你去斬他!”鐵雷台終於還是開口了。

他要殺死這個叫做林商的男人。

殺死蟻林軍最後的香火,徹底的為蟻林軍畫上一個句號。

他已經在悄悄的磨刀。

薩沱不過是去試探。

真正的絕殺…必然且必須,屬於他鐵雷台。

此刻,就像狼群圍攻猛虎。

一狼獨鬥,狼王環繞尋找破綻,而狼群則是靜候在一旁,等待時機,等待指令,發起衝鋒。

名叫薩沱的北蕪勇士,手持馬刀,野蠻的朝著林商衝來。

他的刀很快,人很猛。

沒有任何防禦的姿勢。

完全就是以命搏命的架勢。

一般沒有經曆過血戰的人,麵對這股架勢,就先輸了膽魄。

林商卻很冷靜。

他固然沒有真正經曆過戰場廝殺。

然而他身上背負著的重量裏,卻有著百戰的悍勇。

招展的大旗猛然收攏。

緋紅的旗麵在旋轉中,劃出了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線。

噗!

就像是銀針紮破了紙麵,林商的槍頭也刺穿了薩沱被鋼甲護住的咽喉。

薩沱倒地,這名北蕪的勇士,死前依舊閃爍在眼裏的,都隻有遺憾的光芒。

最後的朦朧裏,他看到了故鄉那飛揚的大雪,以及厚實的雪地裏,騎著快馬朝著他奔來的姑娘。

嗡!

刀鳴聲比刀動的速度,要慢了許多。

當刀鳴聲響起的時候,鐵雷台的刀,已經劈到了林商的額頭前。

林商微微一個後退,手中的長槍一抖,旗麵展開。

看似柔軟的大旗,卻化作了堅韌的盾,結結實實的擋住了鐵雷台那原本必殺的一擊。

隨後旗做刀劈,大刀一般橫掃。

同一瞬間,其餘的北蕪勇士,他們也緊跟著殺到了。

勇士的榮耀也無法阻止他們索取即將到手的‘勝利’,他們必須要贏!贏了才能生存,才能讓孩子們有食物,讓妻子可以露出笑容。

他們就像是北蕪荒原裏,最凶狠的狼群。

彼此之間的配合,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用不著陣法,也不必陣法。

他們都可以肆意的劈砍、揮舞手中的兵器,卻完全不必擔心,傷害到自己的同胞。

他們可以本能的躲開來自同伴的每一道攻擊,然後附和以補充的進攻,彌補上破綻。

林商手中的大旗,時而展開,時而收攏,時而如毒蛇般探出,時而又如大刀巨斧一般劈砍。

即便是這般大開大合與詭譎變化融為一體,他的身上依舊難免被刀口撕裂出了一道道血痕。

鮮血染紅了布衣,就像是為他著上了紅色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