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大小姐

地下鐵快速反應組組長辦公室。

段組長坐在轉椅裏,拿著一份文件審視,看得口幹舌燥。

“灰鴉公司的委托交給昭然全權處理,這下子功勞又讓這老小子獨攬了。”

“師傅,水。”火焰圭遞了杯水過來。

“嗯。”段柯接過玻璃杯,在火焰圭臉上貼了一下加熱,玻璃杯嘶啦作響,杯中水立刻升騰起滾燙的煙霧。

“師傅你冷嗎?”

“冷個屁啊,有你在,大冬天的屋裏沒開空調都快三十度了,站遠點,烤著原小瑩去。”

“誰讓人家眼光獨到,挑了個厲害的實習生呢。”城市巡邏組組長原小瑩斜倚在沙發裏,碗口粗的長辮子曳在地上,手指支著太陽穴冷笑,“哎,你說那孩子,叫什麽來著,鬱岸……怎麽那麽陰呀,同年紀的小孩不是在上學就是剛參加工作,最多不過耍耍心眼罷了,你看那鬱岸,就算真刀真槍見血要命的場合,他也是會下死手的。”

段柯輕哼:“長大了還得了,壞坯子我見得多了,你以為能感化他掌控他,其實這種小孩從根上壞,改不了的。”

“我也行!師傅。”火焰圭忍不住嚷嚷,“你老是誇他,正麵單挑他才不是我對手。”

“誰說打架隻靠莽勁兒了?笨東西,他能陰得你找不著北,讓你有勁沒處使,才叫憋屈。”

一陣輕快的高跟鞋聲接近辦公室,匿蘭推門而入,如瀑黑發隨風飄搖:“喲,又在絮叨轉正會的事呢?”

她貼到原小瑩跟前,指尖撥拉她的耳環:“姐姐,少說兩句吧,別人還以為我們輸不起。這有什麽好在意的,昨晚我在午夜商人那兒給你買了對孔雀羽毛的耳環,配你發色,去看看。”

“哼……”原小瑩被哄得開心,才慢慢騰騰站起來,“你們年輕,天地還廣闊,當然不當回事,我們一輩子也就留在這兒了,大事小事爭一爭才有意思。”

“你這老太太性子得改,下午跟我逛街去,你這身旗袍都是三年前的款式了。”

“我是閑,你哪有時間逛街,你和那小火球準備一下,晚上跟緊急秩序組一起出發。”

兩人踏出門口,恰巧一位年輕女人剛走過麵前。女人背影穩重,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兼有雷厲風行的氣質。

她身後跟著四位老板的貼身保鏢,幾個高大剛猛的硬漢都對這女人有些忌憚。

“嘿,大小姐。”匿蘭叫了她一聲。那是老板的大女兒孔慎微,從成年起一直在學習打理公司事務,最近忙於為市民注射抗畸化輻射芯片的公益活動,看來今日是回來匯報工作的。

女人微怔,回眸看過來,微微揚唇笑道:“原組長好,小蘭也在啊。”

孔小姐能記住一切見過一麵的人和他的名字,無論職位大小,即使隻是擦肩而過的保安也會被她放在心裏。做事穩妥,膽大心細,是個很有本事的女人。

原組長對公司未來的掌舵人格外滿意,這不比那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大老板強多了?

大小姐在保鏢的護送下進入前往大老板辦公室的電梯,走過古色古香的長廊進入寬闊的房間,大老板正坐在辦公桌前,悠哉看著電腦。

屏幕上正放映一段遊戲實況錄播,主播id煤黑黑,似乎是個新人,但直播間熱度火爆。

主播隻偶爾與觀眾互動一句,而且嗓音清冷厭世,在一眾夾子音中顯得尤為脫俗。

“聽,什麽聲音。”大老板神情美妙,半闔著眼問。

孔小姐傾耳細聽了一會兒:“主播解說的聲音。”

“不,”大老板享受道,“是錢的聲音。”

“沒聽到。”孔小姐麵露疑惑。

沒一會兒,畫麵中煤黑黑忽然開口:“主播全職打遊戲嗎?不是……老板的任務。”

“因為老板摳門,一個人想掰成三個人用。我想辭職,但上司一直PUA我,用不在乎的態度威脅我……唔唔……”

大老板十指交叉托著下巴,麵對屏幕陷入沉思。

“這下聽到了。”孔小姐掩麵笑起來。

“咳。”大老板調小電腦音量,靠到座椅中,“全民注射抗畸化輻射芯片的工作你做得很好,市長先生很滿意,累壞了吧,都瘦成什麽樣了,你可別學現在女孩一樣減肥,沒個好身體怎麽幫爸爸守江山呢。”

“我胖了三斤,爸爸。”

“哦……哦我是瞧著你臉圓了最近。”大老板幹笑一聲。

孔小姐的視線一直落在錄播屏幕上,忽然問:“聽說你把破甲錐送給新實習生了?那是慎言認真做了半個月送你的禮物。”上麵的二級紅核是大小姐親手從獵殺的畸體中取出來的,由二小姐孔慎言打磨雕刻而成。

“新實習生叫鬱岸,現在在昭然手下幹活,我打算好好培養他,你也要多留意他。”

“他看起來不太情願,你給他的工作。”大小姐察言觀色最是厲害,哪能看不出鬱岸直播的時候有多痛苦。

“磨磨他的性子罷了,將來想留給你用的人,不聽話可叫人頭疼。”

大小姐輕笑:“據我所知,鬱岸並非聽你的話,他隻聽昭然的話。”

“是啊,確實頭疼。”大老板揉了揉眉心,“你要記住,這樣的人如果不好用,就別讓他活著走出公司。”

一個能更換畸核的載體人類,即使自己留不住,也不能留給對手公司成為日後的隱患。

“我知道。”大小姐平和點頭,“不過你也不要太偏袒鬱岸,其他幾位實習生也很優秀,獎金之餘您也送些東西,不在昂貴,隻在心意,讓幾位組長心裏也舒服。”

“嗨,我是這麽想的,忙著就忘了。”大老板輕拍額頭,“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去辦。”

“鄰市畸體泛濫,市政府正在招標,原本地下鐵是最有力的競爭公司,對手公司卻橫插一腳,灰鴉遊戲公司遇見的麻煩就是他們從中作梗,在我們的地盤製造混亂,而且還選在網絡這一最容易發酵輿論的方麵,在這個節骨眼上讓我們的信譽下跌,畸獵公司不像其他項目能靠錢靠關係去爭,誰最能安撫市民情緒,讓老百姓覺得有安全感,誰就是贏家。”

“對手公司的老總邀我去見一麵,說是一起吃個便飯,我估摸著是要跟我談條件了。他們想要紅狸市南區的管護權,因為培育基地遺址坐落在南區,還有不少掩埋的實驗垃圾可以開采加工,那些垃圾充滿輻射,如果在市區擴散開,我們辛苦幾十年在紅狸市紮下的根就毀了,所以南區絕對不能讓。”

大小姐略微思忖:“如果讓我代為出麵,對方老總會感到被輕視了吧。”

大老板輕蔑挑眉:“地下鐵未來當家的去見他們,不算輕視。讓段柯領人陪你去。”

“不必,我隻帶匿蘭去就夠了。”大小姐豎起食指壓在唇邊,“老練的前輩行事顧慮拘束,我需要一個不怕見血不怕惹事的人。”

“那再帶上小火球,對方人多的話,他會很有用。”

午後,約定地點在市中心的一家典雅酒店包間。對手公司名為漂移飛車,由夫妻二人共同管理,基本活動區域在紅狸東區,毗鄰恩希市,急於利用肮髒手段攻擊同行的原因在於,如果地下鐵在鄰市地下繼續建立盤根錯節的分公司,會極大阻礙他們接下來的發展,所以紅狸南區和恩希市他們總要保下一個才行。

在服務員的引領下,大小姐進入了提前包場的三樓,在包間內落座,匿蘭身穿荷官套裙,抱臂跟在大小姐身側,耳垂上的骰子耳環輕搖旋轉。

火焰圭靠牆站在門口,手隨意搭在頸側,盡量小心不燎黑酒店的牆紙。

一位戴眼鏡的高個男人滿麵春風地起身迎接,與大小姐握手寒暄。

“孔小姐好,我們熊總特意從外地趕回來赴宴,路上塞車,稍晚到一會兒,還望您海涵。”

“哪裏哪裏,貴司談判的誠意我全看在眼裏,急事耽擱都是小事。您就是藥劑師方先生吧,漂移飛車能從最初的小車隊發展壯大,到如今成立畸獵公司,您功不可沒。”大小姐端坐席間,目光如刀,藏在屏風後和樓上樓下的打手在她眼中無處遁形。

高個男人受寵若驚,匆匆給大小姐倒茶。孔老狐狸的大女兒名聲在外自然不是善茬,還得小心應對,她身邊帶的兩位保鏢都是生麵孔,還格外年輕,該不會全是今年招的實習生吧。

大小姐一邁進包間,嗅到空氣中那股火藥味,就知道今天見不著熊總的麵了。

“既然熊總路途遙遠,我也就不在這裏多叨擾了,請方先生替我帶話,南區我們不會讓,恩希市的項目也會繼續爭,如果熊總執意要以雇傭畸體破壞城市秩序的方式與我們競爭,我們也不會一味地息事寧人。”

高個男人眉頭微皺:“大小姐,真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嗎?”

“利益要拿利益來換,這才真誠。暴力就用暴力來壓吧。”大小姐端起茶杯,匿蘭哼笑一聲,從左手小指緩緩抽出一把銀色光劍。

方先生神情微變,雙嵌核槽,雙銀級核。身後的打手已然蠢蠢欲動,見對方拔劍,頓時各自舉起武器從暗處衝了出來。按熊總的意思,是要施壓給孔大小姐,給姑娘一個下馬威,但還沒到真對她動手的時機。

“都是畸獵公司的人,難道你敢用槍嗎?”大小姐托著下巴挑眉瞧他,眼睛彎成狐狸般的弧線,眼尾上挑,與她那狡猾的爹如出一轍。

火焰圭鬆開搭在脖頸上的手掌,頸側的金紅龍眼詭異旋轉,掃視四周,地麵騰起一片高溫烈焰,燙得對方陣腳大亂,然後謹慎地小聲詢問大小姐:“要幾成熟?”

匿蘭率先衝進黑衣打手們的包圍圈:“方先生,大小姐囑咐我別傷到你,但劍太長人太亂,你自己賭一下會不會被我砍吧。”

“你們地下鐵是這樣談合作的嗎?!哎,別打——”方先生抱頭亂竄。

……

遊樂場馬戲團幻室內,設備鏈接已經準備就緒。

鬱岸在檢查身上的鏈接器是否貼牢,昭然在旁邊看著手機吃吃地笑。

“在看什麽?”

“大小姐帶人跟漂移飛車的幹起來了。”

“什麽。”

“漂移飛車,我們的對手公司,你我現在在這兒加班全拜他們所賜,遊戲裏的畸體就是他們請進來的。”

“哦?”鬱岸探頭過去瞥了兩眼,莫名對大小姐印象不錯,“隻帶了匿蘭和火焰圭,怎麽沒叫我去。”

“帶他倆要的是氣勢,不是像你一樣不聲不響地把人給做了。漂移飛車虐•殺我們幹員的事,以為賠條命就算完了嗎。”

“不過,這樣一來,我們的工作就變得更加凶險了。”昭然指了指身上的鏈接器,“漂移飛車會盡一切手段阻礙我們。”

耳麥中響起冰冷的電子音:“準備鏈接,正在識別腦部神經,請保持靜止。”

廢棄的馬戲團帳篷內擠滿技術組和機械組的技術員,遊樂場內外則由城市巡邏組幹員層層包圍守衛,禁止一切幹擾鏈接的情況發生。

昭然也一同戴上鏈接器,雖然意識進入場景中自己的能力就會被平衡掉,但同時在陌生環境中麵對兩頭畸體,不可能放實習生們單獨進入。

大腦感受到一陣獨特的脈衝電流,短暫地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已經失去了時間感,黃昏籠罩著小鎮,昏黃的顏色從天空雲層彌漫下墜,沉到石板路麵上,形成模糊的霧氣。

小鎮的燈塔上樹立著一麵圓形旗幟,隨風擺動,旗幟中央畫有一片複雜的太陽紋。

這是《灰鴉:玩具屋》的場景之一——失落小鎮。

——

七夕小劇場

昭然昨晚有半宿都在享用那具渴待已久的身體,後半宿則在回味享用時的美妙體會。

不過自己也不是全無代價。

後背被抓滿了鮮紅的爪印,脖頸上又是牙印又是吻痕,那小子真下狠手,日他一回倒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直到給他換睡衣時才發現,他把自己親手打磨的那枚銀戒指穿了一根鏈子掛在了脖頸上,趁他睡著,昭然試著用自己的手指比了一下那戒指的圈口。

“嘶,這麽緊,臭小鬼想要我的命……”

鬱岸翻了個身,手臂不設防地搭到昭然腰間,眼瞼和鼻尖都泛著餘留的紅暈。

“睡著了倒是一副乖樣。”昭然用手背輕輕蹭了蹭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