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五好青年

“我換一個問法吧。”昭然從鬱岸手心捏起戒圈,“你知道它意味著什麽嗎。”

鬱岸不明所以,等他回答。

“如果你說不出禮物的意義,那就不要送。”昭然回答,“接受戒指代表同時接受了贈予者的約束,你還差點資格。”

“漂亮,配你。”鬱岸靠到他身邊,捏弄他尚未完全消腫的耳垂,新紮上去的耳釘被愈合的傷口黏住,鬱岸趴到昭然背上,無情地撥動金屬針令耳釘鬆動。

麵試官常年不摘手套,也不準別人觸碰雙手,因此鬱岸更狂熱地想霸占麵試官的手指,這枚親手打磨的戒指就是插在新大陸上的國旗。

他不吝肢體相貼的親昵觸碰,有時讓昭然迷惑這對他而言是否也毫無意義,好在他不善與人交,溝通的隔閡會阻止他貼到陌生人身上。

“麵試官,你這麽懂,你結婚了沒有?”

耳垂釘孔刺痛,昭然耳廓溫度升高,燙紅的顏色與原本膚色形成鮮明對比,意味深長道:“還沒有。”

“為什麽不結。”

“呃……找不到足夠強的對象。”

“你是找對象還是找對手?”

“都找。”昭然哼笑。

鬱岸輕搓戒圈銀亮表麵,悠閑躺下來,頭倒掛在床沿下,一條腿掛到昭然肩頭,理直氣壯的樣子讓人摸不著頭腦。

“所以還有什麽事要我去做?”鬱岸如是問道。

“什麽?”

“做好的話,你高興,就戴上。”銀色戒圈在鬱岸指間靈活翻轉,最後握在手心,“好不好啊。”

“那就去做點好事。”

“什麽才算好事?”

“以後隻要不是任務目標,就隻有正當防衛的情況下才可以對對方動手。”

“……正當防衛……”鬱岸在心中權衡,這並不違背自己的原則,於是答應,“嗯。”

“還有,地下鐵的工作重點是保護市民,不準濫殺無辜,也不準冷眼旁觀。”

“哦。還有嗎?”鬱岸在床沿邊攤成餅,睡衣下擺快要翻卷到胸下,短褲褲腰蹭得露出胯骨。

“沒個坐相,吃飯。”昭然攥住他細瘦的腳腕,把人倒拎起來,輕鬆往餐廳走去。

“你說好幫我找的廢核呢?硬幣什麽的有嗎?還有考試安檢扣下的槍,他們說交給你保管了……吃完飯讓我回家……”鬱岸還惦記著家裏的日記,但雙手扒著地板被拖走了。

“捅這麽大婁子還想回家,等確定沒走漏風聲再說吧。”

臥室裏沒了動靜,鬱岸的單肩包隨意扔在地上,拉鏈被一點一點蹭開。

美女立牌吃力地頂開拉鏈,試圖逃走。

“小瘋子,把本小姐鋪地上當捕獸夾,算你狠,我先溜了……”

薄小姐用盡全力,終於把上半身折疊成直角,從背包裏坐了起來,忽然發現自己被包圍了。

一群小手在背包邊圍成一圈,好奇地打量她,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薄小姐訕訕疊回背包裏。

打擾了,人好多。

……

第二天清早,昭然聽到窗外鳥叫,一位大爺吹著口哨從門前小路經過,看方向是從公園遛彎出來,去超市買菜的。

暗號意味著地下鐵秘密幹員的接頭請求,地點在附近的小型超市。

床鋪另一邊,鬱岸和被子糾卷成麻花,蜷成一團還沒睡醒。

昭然支著頭看了他一會兒,微彎眼睛,用手腕搓搓他睡炸了毛的亂發,拿起床邊襯衫準備起床工作。

等他換了身便服,戴上帽子準備出門時,鬱岸已經守在門廳外,身穿純黑兜帽,跨坐在椅子上,抱著椅背前後晃**:“我也去。”

昭然扯起兜帽扣到他頭上:“以後出門別讓別人看見你的臉。”

扣上兜帽的一瞬間,套裝外裝飾性的純黑貓耳貓尾一閃而逝。

“什麽。”昭然微怔,然後一本正經找了個機會轉身,掩麵回味剛剛短暫出現又消失的擬態。

走過兩個街區再轉彎就能看見一家連鎖超市,早上正是大爺大媽搶禽蛋肉菜的高峰期,超市裏人滿為患。

昭然拉了個購物車,在空**的零食區閑逛,時不時放兩件膨化食品和糖果麵包進去。

鬱岸吸著一盒牛奶跟在旁邊。

“地下鐵擁有一批秘密幹員,滲透在各行各業中,為我們提供情報。可能是灰鴉遊戲公司的委托有進展了。”

貨架中一袋麵包後貼有一小塊芯片,他自然地將芯片壓到指尖,用手套粘住,然後放進口袋夾層裏。

一位阿姨推著購物車從身邊經過,推車裏乖乖坐著一隻紮小辮的約克夏,與專心吸盒裝牛奶的鬱岸擦肩,小狗和鬱岸隔空對視。

等昭然推車前往結賬區時,車筐裏已經多了個鬱岸。

結完賬,靠譜提著購物袋往家裏跑去。

離上班時間還早,昭然帶鬱岸在周邊的熱鬧早市轉了轉。

鬱岸背手好奇地端詳地攤上的小物件,被一個賣小狗的攤子吸引了視線。

電動小三輪前擺著一個細鐵籠,一些兩三月大的小狗毛絨絨地在籠子上爬來爬去,和剛剛超市裏遇見那位阿姨的小狗很像。

鬱岸記得,擦肩而過那位阿姨手腕上印有一種奇特的紋身,很像小狗爪印。

昭然邁步上前,彎腰用手背蹭蹭小狗的鼻尖,問老板:“多少錢?”

老板大手一揮:“一萬五。”

昭然輕哼:“串種約克夏敢賣一萬五?你比正經狗舍還貴。”

“能認主的小崽,你狗舍可買得到?”老板撇了昭然一眼,嫌他不識貨,拎起其中一隻叫他摸,粗糲的手指按壓小狗腹部,小狗皮薄肉少骨頭細,能清晰摸到它體內生長著一枚圓形硬核。

是畸核,這些小狗竟是一窩畸體。

“我們進貨也是要成本哈,不講價一萬五,不誠心買可別**,萬一認主了你就得買。”老板見他沒意向買,不耐煩地將狗崽塞回籠裏。

“進貨。”昭然冷哼,尖牙微露,“買輻射廢料放到剛下的小狗窩裏麵,養成畸體出來賣就是進貨了?”

老板口中的“認主”就是指小狗給主人留下圖騰印記,這樣的話,等成長到化繭期,主人隻要殺死它們,就能讓它們成功蝶變,成為它們的契定者。

在那之後,它們會用盡一生保護契定者,隻要主人不死,它們就不會死。

小狗對人類產生依賴和信任很容易,甚至隻要摸摸,喂它幾顆狗糧,就能讓它心甘情願在主人身上留下圖騰,而且即使進入化繭期時再狂暴,本能終會遏製它們傷害主人的欲望,因為體型太小,畸核級別太低,而且足夠忠誠。

看似合理,其實不然。

小狗畸體雖然不會襲擊主人,卻不能保證不會襲擊別人。

很多人想當然做出決定,可真到了化繭期關頭,是下不去手殺死自己養了多年的寵物的。一旦錯過時機,沒能殺死化繭期的小狗,讓它羽化暴走,即使最弱的小狗畸體也具有造成嚴重傷亡的潛力。

昭然拿出通訊器:“城市巡邏組注意,西區盛華街早市裏混進來不少好東西,你們是光吃幹飯不幹活?五分鍾內來人把這條街內外徹查一遍,通知窺視鷹局,涉事商販全部帶走審問。”

狗販老板見自己生意做到了地下鐵高層頭上,臉色唰得鐵青,跨上電動三輪飛快跑路,攤子都不要了。

整條早市街裏賣寵物的都跟見了城管般拔腿狂奔。

鬱岸事不關己,依舊扶著膝蓋蹲在狗籠前摸魚。

小狗們畏懼地縮成一團,躲在遠離鬱岸的角落中,兩三個月大的小狗崽還不懂事,它們隻是感知到鬱岸身上強烈的驅逐壓迫感。

畸體的圖騰印記最大的作用,就是警告其他同類,不要打自己選中的契定者的主意。

直到被麵試官的腳尖碰了碰屁股,鬱岸回眸仰起頭,見昭然朝狗販子逃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鬱岸才站起來,靈活地在擁擠人群中奔跑穿梭,踏上了電動三輪車的後鬥,最終抬腿橫掃將狗販子從駕駛座上踹了下去,一路拖著人領子回昭然麵前交差。

“隻對任務目標動手,沒死,沒有弄斷身體。”鬱岸非常專業地向麵試官多方麵展示被捕嫌犯。

“很好。”昭然點頭,轉身顧及籠裏的小狗。

鬱岸扔下鼻青臉腫的狗販子,把狗籠抱進懷裏,手握從魚攤奪來的尖刀,指著裏麵瑟瑟發抖的小狗,問:“殺嗎?”

昭然神色中很明顯閃過一絲不悅。

“……”鬱岸反手將尖刀扔回魚攤,利刃精準插在兩條活魚之間的縫隙中,把小販嚇得舉起雙手。

他舉起狗籠,臉貼到哼唧小狗近處,努力分析它們哪一點得到了麵試官的憐愛。

哼哼唧唧,柔軟毛絨,舔來舔去,會用力搖小尾巴。

學到了。

……

巡邏組及時趕到,將一窩小狗畸體小心地套上隔離罩,搬進了回公司的押運車。

時間不早了,昭然也順便帶鬱岸搭了個便車去公司。

一到公司,昭然叫來小安,讓她陪鬱岸在辦公室待一會兒,自己去跟原組長講講情況。

不過昭然前腳剛走,一位黑西服保鏢便敲響辦公室的門。

“實習生,鬱岸。”保鏢走進辦公室,端正站在房間中央,禮貌嚴肅道,“孔先生想見您,請隨我上樓稍坐。”

鬱岸躺在沙發裏玩手機,頭朝下吊在坐墊外,腿掛在沙發靠背上,懶得動所以裝聽不見。

小安向保鏢先生欠身賠笑,指節輕碰鬱岸:“鬱岸,你坐起來,別歪七扭八躺著。”

“孔先生,不認識,誰。”

小安輕聲急道:“就是大老板啊。”

鬱岸終於放下手機,依舊倒吊著腦袋,抬起眼皮與不遠處高大魁梧的墨鏡壯漢冷眼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