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懲罰
淘汰井出口直接連接到考生休息室,急救組的醫生們在出口設立分區,考生出來直接帶走,受傷的當場接受治療,沒受傷的就直接參加入職體檢,排除身體方麵的隱患。
休息室內安排了自助餐和浴室,供實習生們自由取用,實習生們聚集在休息室裏,邊吃東西邊相互攀談,哭哭成績找找共鳴。
紀年抱膝坐在休息室的天鵝絨座椅上,手裏托著白瓷盤,用叉子小口吃著紅色的絲絨蛋糕,聽雍鄭在旁邊怒罵鬱岸。
“我就知道那逼沒安好心。”雍鄭翻來覆去檢查自己的寶貝電腦有沒有磕碰到,“他怎麽做到麵不改色心不跳在我們麵前演那麽長時間的啊?以前是不是搞詐騙的。”
“是哎。”紀年咬著叉子,雍鄭走到左邊,他腦袋就跟著轉到左邊,走到右邊就跟著轉到右邊。
“是個屁啊。”雍鄭抬手拍在他一頭栗色卷毛上,“你還把精工腰帶留給他?”
“那也不是什麽稀罕物件,隻是隨手做的小東西,沒什麽舍不得的嘛。”紀年吃完蛋糕,用蕾絲墊紙折了一個複雜的迷你紙飛機,“早出來早點開飯,不好嗎。”
“你就一點不生氣啊?”
“鬱岸要是代表技術員輸了,我就生氣。”
“得了吧,那兩位調查員才不好對付,等著瞧,下一個從淘汰井裏滾下來的就是鬱岸了。”
紙飛機飛出幾米遠,忽然靈活地拐了個直角,精準撞到雍鄭腦門上。
“嘿嘿,十環。”紀年哼笑。
自助區的主餐樣式更新了,紀年被粉絲扇貝吸引,跳下椅子匆匆追過去。
很快,淘汰井的出口再次打開,一位實習生頭朝下從滑道裏飛了出來。
火焰圭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腦袋,坐在地上發懵,滿頭轉小星星。
他出現後,休息室內的溫度迅速上升了五六度,服務生將空調從製熱改成製冷才平衡了火焰圭身上的熱度。
“……不會吧。”雍鄭詫異地在火焰圭身邊左右打量,“你被蘭姐打下來的?”
火焰圭搖搖頭:“不是,被一個技術員弄下來的。”
“鬱岸?”雍鄭大驚,“他打得過你嗎。”
“我還沒動手,就摔下來了。你不知道嗎?他能換……”火焰圭欲言又止,拍拍短褲上的灰土和草屑,抹了把鼻子,自言自語,“算了,算我技不如人,走了。”
他一走,休息室裏倏然降溫,房子外麵還是冬天,室內開著空調製冷,房間凍得像個冰窖。
“換?換什麽。”雍鄭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
會議廳裏已是一片嘩然。
十分鍾前,鬱岸蹲在火焰圭身邊,將美女立牌折疊收進背包,然後從儲核分析器內拿出另一枚淡藍色狼畸核,對摔在地上的火焰圭說:“我還有一枚,隻要我說‘去死’,你就會死。淘汰井就在你身後,自己跳吧。”
在座各位地下鐵高層鴉雀無聲,注視著屏幕上的畫麵,一聲玻璃杯墜地的碎響將眾人驚醒,大老板猛地從沙發裏站起來,眼鏡細鏈隨之搖晃。
昭然臉色鐵青,鹿皮手套攥得直響,在暗處打了個響指,四麵環繞屏竟應聲而滅,無論控製台後的助理怎麽調試都無法將畫麵恢複。
這小鬼……周末訓練時明明三令五申囑咐過他,不要明顯暴露自己能更換畸核的能力,他卻權當耳旁風,這下該怎麽收場。
段組長看見好徒兒火焰圭被算計淘汰,怒火還未消解,就被驚得說不出話來,原組長更是渾身一震,身邊有人光顧聊天喝酒沒注意到重點畫麵,問起發生什麽事了,原小瑩匆匆擺手:“別問。”
大老板收斂震驚神色,拿餐巾擦拭衣擺上的酒汙,輕咳道:“會議廳內一切交流均為地下鐵機密,今日之後,還請諸位謹言慎行。”
昭然按了按眉心,急火攻心,側腹尚未痊愈的傷口隱隱作痛。
他站起身,沉默離開會議廳。
……
鬱岸得到了火焰圭的全部分數,分數相加已經高達210,超出了匿蘭一倍還多。
匿蘭得分95,就算她能淘汰曾讓,得到五十加分,也不過145分,看似鬱岸已然勝券在握,實則不然。
實時成績公示屏突然跳動更新,鬱岸發覺除了剛剛被自己淘汰的火焰圭,作為暗殺目標的曾讓,名字後也赫然出現了淘汰二字,分數清零。
怎麽回事。
隻有自動棄權選擇離場才會分數清零。
當“殺死實習生曾讓”的任務下達後,鬱岸立即明白,地下鐵這是在公開發布追殺令,也就是打算和對手公司翻臉了,曾讓不可能不明白,他一直在東躲西藏避免與任何實習生碰麵,想必這幾十分鍾是他人生中最膽戰心驚的時光了。
可他的臥底身份已經暴露,出去豈不是必然被甕中捉鱉嗎。
除非,地下鐵還有其他臥底,有能力接應他。
或者殺死他。
鬱岸覺得應該把情況立即告訴麵試官,可他向監控手勢示意了好幾次,都沒得到回應。
掛在精工腰帶上的熱感探測器忽然報警,鬱岸回望身後,匿蘭拖著虛無光劍已經追了上來。
場上隻有鬱岸知道內情,匿蘭對臥底事件一無所知,其實任務發布時,她根本沒注意到任務描述中“淘汰”和“殺死”的區別。
實力測試已經進入十分鍾倒計時。
鬱岸完全沒打算和匿蘭正麵單挑,他隻需藏進自己考筆試的安全屋,就能守住排名第一的分數,但途中向監控示意耽誤了十幾秒的時間,讓匿蘭與他迅速拉近了數十米距離。
他已經看見安全屋的入口,將山羊角嵌入眼眶內,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大門。
他一條腿已經邁進了隧道陰影中,突然,一道銀光從眼前閃過,好似一道閃電從頭頂劈到腳下,匿蘭的虛無光劍倒插在地麵上,直直杵立在鬱岸**,截住了他的去路。
鬱岸額頭滲出冷汗,那姐姐下手太狠,自己隻要再往前蹭一厘米,激光劍刃就會從中央割進身體內。
片刻過後,鬱岸便感到臉頰被指節輕刮,香水氣味從身後接近,半張豔麗麵容從身側探近,在他耳邊輕笑:“弟弟,竟然能撐到現在,真讓我意想不到啊,隻不過,下次還要跑得再快一點。”
鬱岸側目,匿蘭的骰子耳環在眼前迷離旋轉。
匿蘭的速度、力量和劍術都強不可及,鬱岸從入場開始就沒做與她正麵單挑的打算,距離考試結束還剩八分鍾,無論如何,都得強撐過去,否則功虧一簣。
鬱岸突然出手,先匿蘭一步,拔出地上的虛無光劍,朝安全屋裏一拋——
激光劍瞬間沒入厚重牆壁,插在了鬱岸的安全屋中。
隻要進入其他人的安全屋就會被判定淘汰,匿蘭沒想到他會來這麽一手,氣得睫毛忽扇忽扇地眨:“你這小子——”
她捏著鬱岸的臉把人從安全屋入口的陰影中拖了出來,自己則背對入口,徹底將鬱岸去路封死,微傾身體,雙手握拳,揚起唇角:“對付你倒也用不上劍。”
高跟鞋踩地叩響,匿蘭隻攻不守,纖白手臂青筋凸起,出拳的速度也令人眼花繚亂。
鬱岸在山羊角的力量和敏捷加成下,才能勉強接住匿蘭的攻勢,迅速拍開她朝麵門擊打的拳頭,可匿蘭的連招熟練精準,長腿橫掃,荷官黑裙隨風揚起,細高跟如匕首,從鬱岸咽喉前掃過,鬱岸向後躲閃,避開了這要命的一腳,仍感到冷風如刀,在脖頸上刮出了一道淺淡血痕。
匿蘭淩空躍起,將力量灌注在右腿,向下猛砸,鬱岸趁機向左閃,雙手接住她砸下來的右腳,向前一拽。
而匿蘭居然借著慣性壓到鬱岸身前,一把扣住鬱岸的手肘,緊接著繞到背後,小臂從背後鎖住鬱岸咽喉,並迅速勒緊。
鬱岸咬牙將女孩的手臂向外推,深吸一口氣,一個肩襲讓匿蘭短暫失去平衡,握住匿蘭手腕,向前過肩一摔。
長裙飛舞,匿蘭在半空轉了兩圈落地,竟然沒倒,但也開始感到體力難支,呼吸逐漸淩亂。
考試時間倒計時十秒。
八秒。
三秒。
兩秒。
一秒。
考試結束。
鬱岸掐著時間使用山羊角,在廣播宣布考試結束那一刻,怪態核-山羊角使用時間耗盡,藍光熄滅,羊角擬態從鬱岸頭上消失。
“還沒玩盡興呢,就結束了啊?那這算打平了。”匿蘭聽到播報,長歎一口氣,收起攻擊架勢,走到扶著牆才能勉強站立的鬱岸麵前,爽快地彈了他一個腦瓜崩,“有空找拳館練,我要分個勝負出來。”
沒有了山羊角的強化,鬱岸捂著腦門,當場倒地,險些去世。
“?”匿蘭呆住,看了看自己的手。
踉蹌走出考場,情形和鬱岸想象中截然不同,外麵空無一人,靜得出奇,那些淘汰的實習生和負責守衛的保鏢全都消失了。
鬱岸東張西望尋找麵試官的影子,隻有一位穿緊急秩序組製服的姐姐站在電梯口等自己。
“我是昭先生的下屬,你叫我小安就行。”女孩脖頸綁著格子絲巾,很溫柔陽光的樣子,“昭先生去處理事情了,囑咐我先送你回家。”
“曾讓……”
小安眯起眼睛,嚴肅道:“是的,是處理這件事情。”
鬱岸戴著純黑兜帽,小安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見他沉默站了一會兒,慢慢把手裏的成績單搓成一小卷。
“原來殺死曾讓才是他更關心的事情。”他輕聲自語,語調仿佛幡然醒悟,有些遺憾,“我理解反了。”
小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一路上,鬱岸坐在副駕駛都沒說話,隻托腮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安送他回到昭然家門口,告訴他:“昭先生說,你在家裏待著,不要走出來,他晚點就回去。還囑咐讓我一定進去陪你。”
“不用。”
“哎,等等,”小安匆匆追上去,“昭先生要我一定陪你在家裏!”
鬱岸一言不發進了屋,把小安拒之門外。
然而當他推門時,身體便本能地發出一種直麵危險的信號,古怪的預感讓他渾身發毛。
直覺使他戴上透視核,搜尋整棟別墅。
視線掃過,鬱岸出了一身冷汗。
沙發下、窗簾後、花瓶裏、水池中……幾乎每一件家具後都密密麻麻擠著無數的斷手,手指靈動,並且朝鬱岸爬過來。
鬱岸轉身想跑,門卻被一隻手重重關上,隨即雙手被反扣到身後握住了雙腕,雙眼被手掌蒙住,嘴被緊緊捂住,那些手將他向房間內拖拽,動作粗暴,憤怒和焦慮充斥著整棟房子。
視線被剝奪,呼吸不暢,鬱岸回憶起一種恐怖卻熟悉的觸感,那是自己每次惹怒某個人時,被粗暴按住懲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