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國關好苗子

範不晚嚇得屁滾尿流,就差把油門踩到發動機裏,就在他即將絕望之際,忽然看到遠處警燈閃爍,是高鐵站前執勤的特警車在閃燈。

全國每個火車站都加強戒備,有持槍特警駐守,真正的荷槍實彈那種,江尾高鐵站就有一輛黑色的依維柯特警車長期停放,一隊特警配備了自動步槍執勤,範不晚看到的就是他們。

金杯車徑直開了過去。

“停停停!”後麵追擊的魏波急忙叫停,他剛才是嚇懵了,很快回過味來,哪有什麽特警,特警也不能幹這個啊,但他做夢也想不到這些特警是孩子裝扮的,眼瞅著麵包車向真正的特警駛去,他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

那可是特警啊,不是平時熟識的派出所,人家看到你端著砂槍夜裏衝擊火車站,那可是真會突突你的,死了都是白死。

三輛車停下,依舊虎視眈眈,魏波眯縫著眼睛看著遠處,他倒想看看到底咋回事。

金杯車距離特警的黑色依維柯還有一段距離就停了下來,範不晚沉穩下令,你倆,把衣服脫了,搬一箱礦泉水過去,對了,把紅領巾係上。

初二這個階段,尚處於少先隊和共青團的過渡期,有些後進的孩子還沒入團,紅領巾依舊鮮豔,這回派上大用場了。

倆男生抬著一箱礦泉水走向特警,特警們趕緊上來接應,接過礦泉水還誇:“你們哪個學校的?叫什麽名字?”

“叔叔,不要問我們的學校,請叫我們紅領巾。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你們辛苦了。”倆男生齊刷刷敬了一個少先隊禮,撒丫子就跑,給特警們都整不會了。

遠處魏波看到這一幕,一顆心涼了,娘嘞,人家路子是真的野,鬥不過鬥不過。

三輛車悄悄離開,跑得飛快。

危機再次解除,金杯車走小路回家,今天是周六,可以盡情的玩耍,範不晚深知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道理,兵是要養的,所以不能一次性給太多錢,他把車停下,將前後的車牌子裝上,然後逐一滿足同學們的要求,要麽送到網吧,要麽送回家。

這麽大的娃,還沒進化到聚餐豪飲的歲數,所以當回到黃皮虎飯店的時候,就剩範不晚和薛餘慶兩個核心主謀了,車已經還了,裝錢的袋子也扔了,二十萬不到的現款裝在黑色垃圾袋裏,就那麽隨隨便便拎在手裏。

其實易冷早就猜到欠條是被範不晚拿走的,但他就是不挑明,滿以為這是一次教育孩子的好機會,沒想到卻被範不晚給教育了。

“皮虎叔,我問你個事。”範不晚將垃圾袋放在櫃台上,大大咧咧地伸手去拿煙盒裏的煙。

易冷正按著計算器盤賬,滿屋子都是客人,聊天抽煙喝酒,煙火氣十足,他瞥一眼垃圾袋的鈔票紅色,將範不晚摸煙的手打回去,拎起袋子往後麵走:“你倆給我過來。”

倆孩子挺胸疊肚的穿過煎炒烹炸熱火朝天的後廚,來到後麵的空地上,易冷問道:“說說吧,怎麽做到的?”

範不晚說:“叔,你說過的話到底算不算數?”

薛餘慶幫腔道:“那必須算數啊。”

易冷說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話是肯定作數的,但是我記得,咱們並沒有達成協議啊。”

範不晚急眼了:“我們可是冒著風險把錢討回來的,你不能不給。”

“你們去找陳有誌了?”易冷還是不太敢相信,這幫小孩能把這事兒辦成。

於是範不晚主說,薛餘慶拾遺補漏,略帶添油加醋地把討債過程說了一遍,易冷聽完,第一感覺是母校即將迎來新的特招生了。

“你們不怕陳有誌他們二話不說就開火麽?”易冷問道,想考驗一下兩人的應變能力。

“跑唄。”薛餘慶說,“我們隻有BB槍,肯定打不過他。”

“富貴險中求。”範不晚回答道,“不冒點險怎麽能發大財。”

易冷點點頭:“被他抓住的後果想過麽?”

“我們是小孩,他能怎麽地?”薛餘慶確實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有恃無恐。

範不晚說:“好漢不吃眼前虧,跪地投降不丟人,大不了找家長,反正我爸爸在外跑路。”

薛餘慶說:“我爸爸在外跑船。”

易冷看範不晚狡黠的眼神就知道這小子想的是,出了事有黃叔叔兜底,不由得感歎三歲看老,這小子真是個人才。

“我會分給你五萬,這錢你準備怎麽用?”易冷又拋出一個問題。

“事先說好的,分給薛餘慶一半,其餘的我想放在黃叔叔這裏,就當我入股不二燒烤了。”

這小子確實有一套,易冷忍不住刮目相看,但他覺得長大了幹燒烤未免屈才,於是循循善誘,問他們的行動思路。

“我去網吧看了好幾部特工題材電影,現學現賣。”範不晚說。

“是不是覺得特別刺激?”

倆孩子都猛點頭。

“那你倆是想當CT還是想當T?”易冷引到這個話題上。

倆孩子異口不同聲,範不晚要當T,薛餘慶要當CT。

“那得好好學習,才能考上大學當CT。”易冷摸著薛餘慶的腦袋說。

“嗯,我從現在開始就要好好學習,將來考警校。”薛餘慶動了心。

“警校~”易冷嗤笑一聲,“我建議你報考近江的國關學院,那學校才是培養特殊人才的地方……”

一通雲山霧罩的吹噓,倆孩子哪能扛得住這種**啊,連立誌要當T的範不晚也決定將來報考國關學院。

……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日上午,船廠新村的小花園裏,遛鳥鍛煉的退休工人們好往常一般閑聊。

除了他們最關心的退休金漲幅、職工醫保報銷,兒女婚姻大事之外,最熱門的話題就是船廠的未來。

“如果能拿下那個國外的大單,今後咱看病報銷就不愁了。”老人們都這樣說。

但是這合同至今沒簽訂下來,據說有韓國的造船廠攪局競爭,報價比這邊還低,大家憂心忡忡中帶著些許希望,希望能借著這次契機讓廠子鹹魚翻身,重回往日榮光。

誇誇其談的老人中就有暖暖的外公向東鳴,他本就是廠裏的技術員,技術方麵懂得多,自然是聊天的核心人物,向工說咱們廠的技術在九十年代有個飛躍,那是因為來了很多烏克蘭專家,把技術帶過來的,說到烏克蘭,我家有個外籍學生,和我外孫女一起住一起學習,那可是學校特意安排的……

娜塔莎·烏裏揚諾娃確實和易暖暖成了好朋友,上下鋪的架子床正好睡小姐妹倆,暖暖的英語水平提高多少不知道,俄語那真是日漸精進,連向東鳴都把丟了多年的俄語撿了起來,現在家裏通用兩種語言,互相學習,效率賊高。

本來上午是雷打不動的學習時間,娜塔莎來了之後,家裏對暖暖的要求標準也放低了,可以去玩了,小姐妹在黃叔叔帶領下來到附近一所新開的攀岩俱樂部玩耍。

其實易冷也沒想太多,女兒的運動神經好像不隨自己,不是特別發達,就不鼓勵她朝這方麵發展了,攀岩隻是體驗一下,以後還要去衝浪,跳傘、騎馬呢。

果不其然,暖暖的表現很普通,和這個年齡的小女生差不多,隻能在教練的指導下玩一些簡單難度的。

但娜塔莎就不一樣了,她也是第一次玩,卻能直接上手專業級難度,也許是體重輕,手勁大的緣故,一些看似無比艱難,易冷都覺得沒把握的環節,她也能輕鬆越過。

易冷覺得自己又發現了一株好苗子。

倆孩子爬得老高,拴著安全繩在“懸崖峭壁”上招呼黃叔叔上來,於是易冷也係上安全繩,這回他並沒有顯擺自己的技能,和普通人一樣淺嚐輒止,也爬到室內攀岩場的頂端,順著繩索落下,這個刺激程度對小孩子來說正好。

看著兩張笑顏如花的麵孔,易冷很欣慰,這就是爸爸應盡的責任。

“可惜阿狸老師不在。”暖暖說。

“她去哪兒了?”易冷隨口一問,他對阿狸印象不錯,但也僅此而已,沒想過太多。

“去倫敦喂鴿子。”暖暖說。

“什麽?”易冷一皺眉,這不是梁朝偉的梗麽,怎麽阿狸也在用。

他很快明白這確實是在用梗,阿狸不一定是去倫敦喂鴿子,可能是去紐約或者巴黎,亦或是隨便全世界一個地方,人家有這個資本。

易冷猜得沒錯,阿狸是趁周末回了一趟新加坡,和家人一起吃個飯而已,從江尾到新加坡是沒有直航飛機的,正常來說應該先坐火車去近江搭乘飛機,航班也不是每天都有,歐錦華心疼女兒,哪能讓她受這種舟車勞頓,所以會把自己的公務機派來接女兒。

由於航空管製的原因,阿狸乘坐的獵鷹2000LX公務機很晚才抵達江尾西流灣機場,前後腳降落的另一架飛機是龐巴迪公務機,這是高朋租賃的飛機,不幹別的,專供他每個周末去澳門豪賭。

這回高朋又輸了幾百萬,看的淩思妍膽戰心驚,這些錢夠很多人一輩子活的了,卻隻是高朋一晚上的輸贏,人比人,沒法比啊。

西流灣機場很小,兩架公務機一前一後降落,彼此都看得見,阿狸看到了飛機上下來的淩思妍,也看到了年齡足以做淩思妍爸爸的高朋,她便沒打招呼。

淩思妍也裝作不認識,在阿狸麵前她始終有一種自卑,又有一股不服輸的勁兒,就想著暗暗較勁,可是就算她彎道超車也沒超過去。

搭上高朋,已經用盡了淩思妍的好運氣,她也很乖巧,從不幹涉高朋的工作生活,乖乖做一個陪賭妹,以此交換高朋給予的好處,比如編製,汽車,還有坐私人飛機這種福利。

但也僅僅是坐飛機而已,這架老款龐巴迪也是租的,而人家阿狸坐的可是家裏的飛機,能比麽。

高朋也看到了那架獵鷹,心生疑惑,但他不會發問,更不會問淩思妍那是誰。

一行人上了汽車,車燈在黑暗中劃出兩道雪亮的光柱,向著市區開去,忽然一輛大摩托從後麵追過來,嗖的一下從旁邊過去了,駕車的正是阿狸。

“挺颯的。”高朋都忍不住讚了一聲。

淩思妍微微撅嘴,不高興了。

高朋讓司機把淩思妍放到船廠小區門口,自己便回去了,看著漆黑的路燈,似乎有鬼怪隱藏的花壇和冬青樹,淩思妍有些沮喪,前男友是個直男,高朋是妥妥的霸道總裁,一點都不暖,根本不疼自己,看著自己租住在船廠新村,從來不說安排個好點的房子。

哼~

次日周一,學校辦公室裏,張老師再次提起給淩思妍介紹對象的事兒,說好歹去見見嘛,成不成的另說,交個朋友總沒有壞處。

淩思妍這回答應了,說見就見,今晚約見集團宣傳科的簡小天,那可是有編製的正式國企幹部哩。

煤港路上的藍島西餐廳,精心打扮一番的淩思妍見到了簡小天,對方穿得很正式,藏青色夾克左胸前別著一枚小小的紅色徽章,西褲皮鞋,三七分的發型一絲不苟,金絲眼鏡更顯儒雅,不知道的還以為電視裏走出來的領導幹部。

簡小天看到淩思妍,不由得眼睛一亮,今年他相親了十八回,淩思妍是最好看的,這小臉蛋,這小身材,都是夢寐以求的,而且據說還是有正式事業編製的中學老師,不比自己差呢。

兩人簡單見禮,自我介紹,服務員走了過來,問簡小天:“還是老樣子麽?”

淩思妍笑道:“你常來啊?”

簡小天略有尷尬,但也不加掩飾:“唉,每周都相親。”

淩思妍也不客氣,接過菜單隨便點了價格最貴的套餐,又點了一瓶價格不菲的紅酒。

簡小天拿出車鑰匙說:“就不喝酒了吧,開車了。”

淩思妍頭也不抬地說:“沒事,我喝,喝不完的存在櫃台上,留著你下回相親用。”

簡小天一時間有些尷尬,覺得這個女孩自己控製不住,但他爭強好勝的心理反而被勾起來,開始詳細介紹自己的情況:

“我哥是簡大永,做工程這一塊的,和咱廠高總關係不錯,那都是自己人……”

“我二姨在市裏文教局工作,主管中小學這一塊……”

“我一個好大哥,有一個船隊……”

“我一個玩的不錯的弟弟,去年拿了個工程……”

淩思妍打了個哈欠,拿起震動的手機看了看說:“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服務員買單。”

說著將幾張大鈔壓在盤子下麵,提起自己的包包,那是一個LV水桶包,一萬多,簡小天買不起的。

簡小天起身相送:“再聯係啊,我有你微信。”

淩思妍微笑著擺手:“好的,微信上聊。”

從藍島西餐廳出來,淩思妍正準備打車,忽然一股大力襲來,她就看到天旋地轉,然後摔倒在地,一張帥氣的大臉湊過來,滿身的荷爾蒙氣息衝擊著鼻腔,天還不算太熱,小夥已經穿上了短褲,腳下是一雙四十五碼的李寧運動鞋。

“你沒事吧?”小夥問道。

“有事,你得賠償醫藥費。”淩思妍惡狠狠道。

“還能走麽?”小夥又問。

“不能走了,瘸了!”淩思妍說。

小夥二話不說,直接一個公主抱將淩思妍抱了起來,向醫院方向走去,這時候淩思妍才發現這人好高啊,大約快兩米了吧,長得也不差,嘴角還帶著一絲壞笑。

淩思妍的心怦怦跳了起來。

而此時國企幹部簡小天還在和服務員算賬呢,今天的折扣怎麽這麽少,還有這瓶紅酒基本沒喝能不能退掉。

短短十幾步的距離,淩思妍已經腦補了和帥小夥的一生,連孩子叫什麽名字上什麽大學都想好了,但是手機的再次震動讓她回歸了現實,金主在呼喚了,她必須從夢中醒來。

“放下我!放下!”淩思妍拍打著小夥的胸口,終於回到地麵上,一輛空駛的出租車駛過,淩思妍叫住出租車,一瞬間她想過問小夥要個聯係方式,但轉眼就放棄了。

現在的自己是沒資格戀愛的。

小夥還納悶呢:“你不是瘸了麽?”

淩思妍鑽進車裏,讓師傅開啟風滿樓大酒店,今晚高朋在那請客。

城市就這麽大點,十分鍾就到了地方,淩思妍走進包廂時,先看到巨大的圓桌,嬌美的鮮花,然後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

今天宴請的賓客之一,居然有尹炳鬆。

削微有些尷尬,但隻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