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阿狸大魔鬼
說幹就幹,這邊阿狸報名增駕D照,那邊小舅舅將一輛摩托車打包物流運輸過來。
正如老黃所說的,增駕非常簡單,阿狸入職時辦了居住證,用居住證和身份證去本地車管所辦理,提前半小時刷題即可,考完理論,直接上場,因為學的是D照三輪摩托,事實上比兩輪更容易操作,一上午就搞定了。
有些老師們接觸不到的秘密,在學生們之間就是公開的信息,和範不晚做對的家夥薛餘慶是個典型的不良少年,他爹薛大糊塗結過兩次婚,生了三個兒子,薛餘慶是老三,上麵兩個哥哥已經成年,沒有正經工作,就在外麵混著,三弟有社會上的靠山,自然橫著走。
本來薛餘慶是打算扛旗的,可惜被範不晚一餐盤打碎了夢想,搞得在廁所抽芙蓉王時都覺得不香了。
一般學校都會配置若幹個廁所,教學樓裏的是常用的,操場上的距離較遠,除非體育課不會去上,這幾個調皮學生就趁著課間十分鍾跑來抽煙密謀大事。
“統一的大業可能要就此止步了。”薛誌遠說,“如果不能讓範不晚徹底服軟的話,我的威信很難建立起來。”
“那就天天堵他,就不信了,老大續一支。”旁邊的男生說道。
薛餘慶又彈出幾支芙蓉王發了一圈,男生幫他點煙時,他很老練地在對方手背上輕敲了一下以示感謝。
這幫孩子功課不行,學這些社會上的知識簡直如同海綿一般,比如遞煙時過濾嘴的朝向,順序,以及點火時護不護火,都有一套明確的規矩。
幾個男生吞雲吐霧時,外麵腳步聲傳來,嚇得他們趕緊把煙丟進尿池子。
沒想到進來的不是大人,而是封瀟瀟和其他幾個本土男生。
轉校生和本土生是對立的,轉校生內部又分為幾個派係,攘外必須先安內,他們自己人先擺乎清楚才能對付本土勢力,這是大家的共識。
封瀟瀟走的路線和他們不一樣,人家是班幹部,是白道上的,而薛誌遠是黑道路線,井水不犯河水。
此刻兩邊站定分庭抗禮,小小的男廁所變成了劍拔弩張的戰場。
“我是幫人帶話的。”封瀟瀟率先開口。
“如果是範不晚的事兒,就免開尊口。”薛餘慶說。
“是為他的事兒不假,但是托我帶話的是虎爺。”封瀟瀟提到虎爺尊號時,嘴角撇了撇,好像提到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樣。
“什麽虎爺,我不認識。”薛餘慶畢竟隻是個十四歲男生,社會上的事兒都是從他兩個哥哥哪裏聽來的二手信息,知道的不是太多。
“那柔明銳你知道麽,柔明銳是虎爺的小弟,還有火堿哥你知道麽,那是虎爺一拜的兄弟,尹炳鬆你總該知道,那是虎爺手下敗將。”封瀟瀟如數家珍,說了一堆,對方還是一臉懵逼。
“虎爺就是黃皮虎,做大紅袍的,現在是咱們學校食堂的老板。”封瀟瀟隻好亮出老底。
對方說的頭頭是道的,薛誌遠不敢怠慢,他當即給親大哥薛德強打電話,問他知道柔明銳和火堿哥麽。
柔明銳在這條街上有名氣,火堿哥在整個市區都響當當,至於虎爺本人,大哥也聽說過,一個人能打七八個,曾經把尹炳鬆的胳膊都給卸脫臼的猛人。
這下薛餘慶不敢怠慢:“虎爺怎麽個意思?”
封瀟瀟說:“沒什麽意思,找個時間大家坐下來四四六六談清楚,你把你大哥二哥都叫上,後麵還有什麽人也一起叫上,我們這邊是虎爺坐鎮,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一下。”
“什麽時間?”
“傍晚六點半,黃皮虎飯店,虎爺請吃講茶。”封瀟瀟說完,帶人揚長而去。
薛餘慶不知道該咋辦了,打電話給大哥,大哥說去就是了,誰怕誰。
“那今天還堵他麽?”薛餘慶問。
“照堵。”大哥說,“一直堵到他服軟為止。”
……
物流園,貨車司機劉誌剛從上海拉了一個板條箱過來,這一趟就這麽一件貨物,運費給的很足,他的貨車不能進城,到了就給貨主打電話讓對方來取貨。
阿狸沒想到小舅舅的效率這麽高,她剛拿了新駕照還不如騎,隻好請黃師傅一起去提車,老黃開著五菱之光來到物流園,找到司機師傅,用叉車把板條箱卸下來,又借了工具現場開箱。
拆開板條箱,裏麵還有個鐵框架,但已經可以看到內容了一輛外形霸氣的摩托車,油箱側麵印著DUCATI字樣,整體是黑色與銀色相間,輪胎極其粗獷,整體煥發出一種機械野獸的美感。
易冷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杜卡迪大魔王,排量1260,比五菱之光排量還大,自己年輕時騎的摩托不過是125排量就覺得很拉風了,現在直接反十倍啊。
這樣的咆哮巨獸,可不是阿狸這樣的新手能駕馭的。
貨車司機們聚攏起來指指點點,一個人說:“這摩托起碼得兩萬塊錢往上。”
易冷冷笑:“兩萬不一定擋得住。”
司機們幫忙,費了一番功夫把鐵架子打開,整車完好無損,另有一個配件密碼箱,裏麵裝著車鑰匙,一頂全盔,一頂半盔,一套騎行護甲。
有人起哄,說騎一圈試試。
易冷並不打算出這個風頭,這輛車不是新車,是經過磨合的熟車,五菱之光裝不下,隻能直接開回去。
他問阿狸,以前有騎過電動車或者小排量機車麽。
阿狸說沒有,隻騎過腳踏車。
“沒有就好,不會有壞習慣,你切記,這是一頭蘊藏著巨大能量的猛獸,你必須小心翼翼地和它交朋友,了解它的脾氣性格,才能順暢的駕馭,如果輕視它,會被它狠狠地反噬。”
阿狸冰雪聰明:“懂了,這就是一匹野馬,不,是老虎,我現在要馴服它。”
大排量摩托車在字麵意義上的難以駕馭,油門和製動太猛了會造成嚴重後果,試車之前,阿狸先把護膝護肘和護甲頭盔戴上,她今天穿的是修身牛仔褲和黑色馬丁靴,倒也配套。
此前在車管所練車的時候,已經掌握了半離合,更加小心翼翼的拿捏好幅度,不用加油,怠速就能往前走,稍微加點油大魔鬼就咆哮起來。
體重隻有一百斤的阿狸坐在大魔鬼上顯得有些力不從心,車倒了她都扶不起來,好在她腿長,兩腳能夠著地掌握著平衡,如同老黃所說,隻要了解這頭巨獸的脾氣,就能順暢的駕馭,總之一句話,尊重大魔鬼,大魔鬼就不會摔死你。
……
又到了下學時間,薛餘慶的大哥薛德強騎著他心愛的川崎小忍者和飆車黨眾人來到學校附近。
所謂飆車黨,其實就是一幫待業青年沒事聚在摩托車修理部組成的鬆散團體,修理部專賣水貨摩托,萬把塊錢塊就能買一輛雅馬哈,再改一下排氣管,裝個音箱,半夜裏炸街,張揚跋扈的。
這樣一群人聚在路邊,就像一堆眼鏡蛇吐著信子,路人看見都得加快腳步,遑論初中生。
初二五班放學了,範不晚背著沉甸甸的書包警惕地走著,他把課本全都留在桌洞裏了,書包裏裝了半塊磚頭,打起來當流星錘掄,殺傷力很大。
飆車黨連續堵了他幾次,都被他逃掉了,今天不知道咋樣,他走著走著,看到前麵的學生在轉角處似乎在繞著什麽走,好像路邊有惡犬之類的,頓時明白那幫人又來了,毫不猶豫,撒腿就跑。
可是一回頭就看見摩托車從後麵包抄過來,嚇得他隻好往前跑,正跑到那幫飆車黨麵前。
飆車黨堵的就是他,薛德強把煙蒂一扔,指著範不晚喝道:“站住!”
然後一群穿著黑皮夾克高筒靴留著長發戴著墨鏡的飆車黨慢騰騰從車上下來,橫眉冷目走向嚇傻的範不晚,如同香港黑幫片的慢鏡頭,周圍的同學也都站在原地,等待看好戲上場。
一輛巨型摩托的突然到來打破了原有劇情,所有人的目光從範不晚身上轉移到這輛猙獰狂暴的大摩托上。
大摩托上坐著一位閃閃發光的女騎士,光是頭盔就亮瞎所有人的眼,薛德強經常在網上看摩托相關信息,認出這是杜亞迪聯名蘭博基尼的限量版頭盔,售價三萬九,比自己的車都貴。
而這輛車則是傳說中的杜卡迪大魔鬼,有著極致性能的肌肉巡航街車,零到一百公裏加速隻需要三點五秒,堪比法拉利超跑,這車,隻在屏幕上見過,從未在現實中見過。
女騎身姿曼妙,卻騎著猙獰的大魔鬼,形成巨大的反差,一時間薛德強等人恍惚了,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範不晚張大嘴巴,眼睜睜看著重型機車滑到自己身邊,女騎士說道:“上車!”
這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範不晚麻溜的爬上摩托車的後座,然後大魔鬼施施然開走了,當著飆車黨眾人的麵,速度很慢,像是在挑釁,但其實不是,阿狸隻敢開到時速三十。
大魔鬼開到玉梅飯店門口停車,範不晚跳下車,這才看到女騎士掀開頭盔麵罩,竟然是阿狸老師!
範不晚的下巴掉在了地上,剛才他腦海中出現了無數的故事,唯獨沒想到是阿狸駕到。
阿狸摘下頭盔,一甩頭,秀發瀑布般散開,英姿颯爽,驚豔了跟隨而來的飆車黨人們。
開二十五萬的杜卡迪大魔鬼,戴四萬塊的限量版頭盔,身材那麽好,臉蛋那麽漂亮,這得是多土豪的家庭啊,飆車黨眾人一向引以為傲的東西在無形中被砸得粉碎。
其實他們還忽略了杜卡迪上的滬A牌照,加上這個更不得了。
此時眾人眼裏已經沒有了範不晚,隻有高不可攀的女騎,不,女神。
一個人從飯店裏走出來,穿了件褐色的B3飛行夾克,沒拉拉鏈,敞著淡黃色的羊毛翻領,一頭燙發,滿臉不羈,和女神站在一起,就是美女與野獸的造型。
“來這麽早。”易冷說道,“既然到了,就進來坐。”
薛德強等人停車熄火,怯生生走了過來,對方的氣場讓他們折服。
這位野獸先生,想必就是傳說中的虎爺了,上馬能劈磚,下馬能彈琴,開著生意紅火的飯店,承包著千人的食堂,怎麽論都是個人物。
眾人進了店,現在還沒開始營業,沒別的客人,坐滿了飆車黨人。
在他們對麵,是黃皮虎,阿狸和範不晚。
“本來想喊你爸爸過來的。”老黃說,“既然你先來了,也行。”
“叔,您指示。”薛德強戰戰兢兢。
老黃說:“叫你們過來,是吃講茶的,我的意思是,小的鬧矛盾,大的別摻和,不是說江湖事江湖了麽,校內事就校內了,範不晚和薛餘慶之間的問題,讓他們自己解決。”
薛德強說:“叔,您說的都對。”
回看後麵,三弟沒到場,趕緊打電話,片刻後,老二薛致遠騎著電動車帶著老三過來了。
今天的場麵比比校長室更嚇人,在這幫半大孩子眼中,這已經是江湖了。
沒什麽好談的,讓倆小子握手言和,發誓不再打架,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擁抱一下吧。”阿狸說。
範不晚和薛餘慶雖然滿心不高興,但不敢忤逆騎大魔鬼的女神,隻能互相嫌棄滿滿的擁抱了一下。
老黃說:“本來按規矩該請你們吃一碗爛肉麵的,我看也沒必要了,記住你們別去校門口紮堆,夜裏別炸街擾民,玩摩托就好好玩,玩出個冠軍來才算本事。”
大家正襟危坐,聽他訓示。
“都散了吧。”虎爺手一彈,大家如釋重負,灰溜溜的離開,薛德強出門時,充滿羨慕地看了一眼杜卡迪大魔鬼,想摸。
阿狸怎麽都沒想到,老黃居然用江湖吃講茶的方式來調停兩個男生的矛盾,這很無厘頭,很誇張,很老黃,但不可否認,這是最有效的。
範不晚沒走,低眉順眼的站著,他是徹底服了,十四五歲的男孩已經懂事了,老師和虎爺用了這麽大排場來幫自己,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是真心折服了。
現在該阿狸出場了,她對範不晚說:“摸底的成績出來了,你是最末一名,你有什麽想法?”
範不晚說:“我一定好好學習,絕不辜負老師的期望。”
一聽就很沒有誠意,說的太溜了。
但阿狸也沒更好的辦法,學習靠的是自覺啊,不是生拉硬拽,成不成功,最終還是看他自己。
“回家怎麽吃飯?”老黃問範不晚。
“我自己會下麵條。”範不晚說。
阿狸這才意識到,這孩子沒有父母照顧,暖暖至少還有外公外婆,他隻有自己。
老黃說:“那你別走了,就在這兒做作業,做完了幫我跑堂刷碗,我給你開工資。”
範不晚說:“我不。”
阿狸說:“是不合適,怎麽能用兒童工呢。”
範不晚說:“讓我端盤子刷碗屈才了,我擅長的是燒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