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雞籠
馮易並不笨，他是會為自己做打算，做規劃的。
之前，他就打算在還清周巧霞的養育之恩以後，去外麵打工，看能不能在賺到錢之後，和薑麗雲結婚。
結果還不等他賺到錢，薑麗雲就向他表達了好感……那他的人生，就需要重新規劃了。
他想跟薑麗雲一起掙錢，然後在薑利海的房子旁邊蓋一棟房子，他和薑麗雲一起住，這樣他就有家了！
為此，他努力在薑家人麵前表現自己，已經得到了薑瘸子夫婦和薑利海的喜愛。
他相信，薑瘸子夫婦和薑利海，是絕對不會反對他跟薑麗雲結婚的！
至於入贅……他壓根不想自己的孩子姓馮，那肯定是入贅好。
周巧霞看著馮易一副不值錢的樣子，氣得不行：“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怎麽上趕著給人當上門女婿？”
“我是你生的，我是男是女你還不清楚？”馮易反問，一點不生氣。
他從小被人罵被人打，周巧霞現在說的話對他來說就是毛毛雨，壓根不用在意。
馮易油鹽不進，周巧霞隻能道：“馮易，我知道我以前對你不好，可那都是因為你爸，他害了我……我到底是你媽，我希望你能好的，你起早貪黑給薑家幹活，結果錢全在薑麗雲手裏，以後要是她看上別人把你一腳踹開，你可怎麽辦好？”
“你這話去跟馮老頭說吧，馮老頭賺的錢，不都給了你？”馮易看著周巧霞笑了笑。
“你……”周巧霞又生氣了。
馮易道：“反正我現在過得比以前好多了。”
去鎮上擺攤確實不輕鬆，但他以前在磚瓦廠幹活同樣很累！
拋開幹活這件事不算，他現在的日子，過得可比在磚瓦廠的時候好多了！
那會兒他買一碗豬血湯要分兩頓吃，現在他頓頓吃肉！
至於錢全在薑麗雲手上，哪家不這樣？薑瘸子和馮老頭手上難道就有錢了？
薑麗雲給薑瘸子夫婦的工錢，全是吳小春收著的。
馮老頭每天一大早就去鎮上賣菜，回來之後要麽在養雞要麽在種菜，他賺到的錢也都給周巧霞存著。
就連隔壁看著很厲害的薑二叔，他想買包煙，那也要找薑二嬸要錢。
他還擔心薑麗雲跟他分得太清楚，不肯管錢呢！
這麽想著，馮易對周巧霞道：“我現在天天吃肉，不，應該說頓頓吃肉。你看馮老大馮老二，他們哪個能頓頓吃肉的？我做上門女婿過得比他們還好！今天中午麗雲姐做了椒鹽雞架給我們吃，那真的太好吃了，她覺得雞架沒肉，還給了我一個椒鹽雞翅根……”
薑麗雲在吃上特別舍得，畢竟想要有個好身體，營養均衡是關鍵。
她也願意讓家裏人吃好點。
今天她去菜市場的時候買了一包椒鹽料，就把雞架和雞翅切塊下油鍋炸了，然後用椒鹽粉拌一下，做成椒鹽雞架。
雞架直接下鍋炸，雞骨頭都炸脆了，吃著“哢嚓哢嚓”的，特別香。
薑麗雲還跟他說以後要帶他去吃烤鴨，烤鴨的肉卷餅吃，烤鴨的鴨架也可以用油炸了這麽吃！
薑家時不時飄出各種香味，這事兒周巧霞比誰都清楚。
她更清楚馮易在自家過的是什麽日子。
即便後來馮易去了磚瓦廠，他們一個月就給馮易留下那麽點錢，馮易肯定也是過得不好的。
現在呢？馮易肉眼可見得胖了。
“你啥也沒有，薑麗雲遲早不要你！”周巧霞扔下一句話，罵罵咧咧地走了。
馮易見她走了，回去給薑麗雲幫忙。
薑麗雲才不會不要他！
他比薑利海好，比薑利海更得薑麗雲的歡心。
薑麗雲都沒有不要薑利海這個哥哥，怎麽可能不要他！
“你媽都跟你說了什麽？”薑麗雲問馮易。
馮易道：“沒說什麽，不用在乎她。”
薑麗雲：“……”嗯，是她熟悉的，有了媳婦忘了娘的馮易。
接下來幾天，情況更糟糕了。
如果是十幾二十年後，雞肉降價可能是慢慢降的，但這會兒物流不好，真的是說降，就一下子降了。
好在農村人都比較保守，沒有哪家人是借錢養雞的，而且最多也就養了幾百隻雞，所以他們難受歸難受，日子倒也不至於過不下去。
但虧錢總歸不是什麽好事兒！薑二叔特地找薑麗雲道謝——要不是薑麗雲勸他，他可就跟著養雞了！
像薑二叔一樣找薑麗雲道謝的還有賀家。
賀家養雞有段時間了，他們之前把雞賣給薑麗雲之後，是打算繼續養的。
但薑麗雲勸了他們，讓他們去養鴨……現在他們家裏養著的是鴨子，鴨子的價格還是很正常的，養了之後想要賺太多沒可能，但絕對不會虧。
12月25日，磚瓦廠碼頭。
拖著十幾艘駁船的拖輪，慢慢停靠在碼頭上。
幾個用獨輪車把磚頭運到碼頭上的工人遠遠瞧見，有些好奇：“最後那艘船上裝著的，怎麽像是雞籠？”
那艘船上裝了很多竹子做的雞籠，那雞籠是用竹片編的，是上麵小下麵大的圓台狀，他們這裏的人去鎮上賣雞，都會用這種雞籠來裝雞。
一個籠子可以裝好幾隻雞，賣的時候抓一隻出來就行。
隻是……他們磚瓦廠的船上，怎麽會有雞籠？
孫金山已經打扮好了，又是意氣風發得意洋洋的樣子。
他這次去上海之前，就跟磚瓦廠談好了下回要租一艘駁船的事情。
現在時代不一樣了，磚瓦廠自主權比較大，他稍微塞了點錢，這件事就輕鬆辦了下來。
畢竟他又不是白用磚瓦廠的船，他是給錢租的！
而等到了上海，孫金山拿著合同就去找那個批發雞鴨的大老板了。
那老板當初跟孫金山聊天，得知孫金山家鄉有一批雞賣不出去，就想撿個便宜。
他跟孫金山說了個挺高的價格，那是為了讓孫金山把雞運來上海。
真要買的話，他是不想出這樣的價格的。
那些人的雞已經賣不掉了，就算他給的價格低一點，也隻能賣給他，不是嗎？
當時的孫金山也確實好騙，他展現了一下自己的財力，對孫金山和顏悅色一點，孫金山就拍著胸脯，說一定會把雞送來上海……
他正等著孫金山給他送錢，結果孫金山帶著合同來了！
不僅如此，孫金山還告訴他，那些雞其實是他們公社搞致富項目，鼓動農戶養的。
所以孫金山是代表公社來賣雞的，他們公社的磚瓦廠還會幫忙運送那些雞。
孫金山這麽說，是薑麗雲教的，她知道民不與官鬥，尤其是在這個政策變來變去的時代，大部分商人都不會去得罪政府的人。
哪怕那隻是一個小小的公社。
而孫金山對外說是公社讓他這麽幹的，公社也絕不會計較。
最近公社裏的雞賣不出去，公社幹部焦頭爛額，孫金山如果能幫他們解決這件事，他們求之不得！
正如薑麗雲所料，那做批發生意的老板在看了合同之後，再不敢糊弄孫金山。
這老板其實不怕一個小小的公社，但說實話，沒必要去得罪人家。
他給孫金山的價格確實有點高，但附近養殖場如果把雞送上門，他給的也是這個價格。
用這個價格買下孫金山的雞，他並不會虧。
他之前就是看孫金山傻乎乎的，想多賺一點。
但孫金山背後有個公社，這合同應該就是公社幹部寫的……他再去欺負人家，人家告到縣裏市裏，他這邊不一定能討到好。
這個老板歇了坑人的心思，認認真真地跟孫金山談生意。
雙方商量之後，最終簽了合同，孫金山在交了兩百塊押金之後，還拿到了這人給的五百個雞籠。
這雞籠都是舊的，還是竹子做的，並不值錢。
站在船頭，拿出小鏡子照了照，又摸了摸自己擦滿摩絲的頭發，孫金山提著自己的喇叭褲下了船。
他朝著岸邊的人露出一個笑容：“我聽說咱們公社，有些人養了雞賣不出去，就幫忙在大城市聯係了銷路，要是有人要賣雞，可以找我！”
磚瓦廠一些工人的家裏人也是養了雞的，聽孫金山這麽說，他們立刻就圍住了孫金山。
孫金山被他們一番拉扯，原本幹幹淨淨的衣服上全是灰，他沒空提褲子，就把褲子放下了，結果那喇叭褲的褲腿還被人踩了好幾下。
孫金山：“……”大意了！他不該急著說這件事的！
關鍵是，這雞要怎麽收他還沒想好呢，這些人問他的問題，他答不上來！
孫金山隻能道：“大家等等，我剛回來呢，很多事情沒有安排好！今天我安排一下，明天給大家一個準信。”
說完，孫金山提著褲子就跑。
不提不行，這褲腿有點長，一不小心他自己都會踩到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