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非常愛情

第二十四章 非常愛情

天剛蒙蒙亮,門外的響動讓異常驚醒的林夢璿猛地睜開眼睛。斑斕的光影投射在她的眼中,像極了白日裏轉瞬即逝的煙花。警惕地回視著周圍,手自覺的伸向了枕頭底下,那裏有昨晚楊逸送給她防身的手槍。房間內死一般的寂靜,她像貓一樣踮著腳沒有發出半點聲音跑下了帶有淡淡茉莉香氣的床,盯著微微晃動的紫紅色天鵝絨窗簾半天,將手槍的保險打開,手指輕輕的勾在扳機上,隻待稍有不對便開槍射擊。

“夢璿,你醒了嗎?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炒肝包子。”楊逸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林夢璿飛快地躥到門邊,將門打開,向他打了個眼色。楊逸端著盤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上的槍,輕笑一聲,道:“沒事兒,那是我做出了嚇唬人的,沒想到第一個被嚇的人是你。”

“楊逸,你沒事閑的是不是,我差一點就開槍了。”林夢璿衝他大聲嚷嚷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變態,大早晨一起來就看到一個人影在帷幕後麵,我差點嚇死你知不知道啊!”

“你膽子沒那麽小。”楊逸將窗簾拉開,“看,利用光線和角度就能製造出比較嚇人的效果。”

“變態!”林夢璿罵了一聲,衝進了盥洗室。五分鍾後,她火速地衝了出來,趁著熱吃起了鮮蝦魚肉餡的小籠包子和一點膻氣味都沒有的炒肝。

“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吃完了歇會兒,咱們就去醫院看你哥哥。”楊逸的語氣中帶著他都沒有察覺的寵溺,“我聽說你當初還是學校的四大名捕之一,後來為什麽沒做警察呢?”

林夢璿將一屜包子吃完後,抹了抹嘴道:“警察危險性太高,我舅舅不讓。”

楊逸笑了笑,沒有在問下去。在林夢璿的心裏,林唯勇的一句話比什麽都重要。

“楊逸,我想要凍結羅婭珍所有的資金來源,你可以幫我嗎?”林夢璿沒有底氣地問道。

“不可以。”楊逸說得斬釘截鐵,“你要做的事兒我已經做了,所以,你說晚了。”

“別對我這麽好,我可能無法回報。”林夢璿表情複雜地說,“我這個人,天生就沒有愛。”

“有意思。”楊逸笑了一聲,“我搶先把你要做的事情給做了,你倒來搶我的台詞。”

若說沒有愛,他才是一個沒有愛的機器吧。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時候的事情,那日子過得雖然很苦卻也單純,是現在的他永遠無法碰觸的。很多時候,他總是想如果當初他沒有被養父賣了,離開那個所謂的家,他的日子會不會和現在有所不同?至少他可以活得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個冰冷無情的機器。但是之後他又自嘲地笑了笑,笑話自己的異想天開。這個世界上沒有也許,如果他當初沒有離開,他不會比現在好到哪去,在一個吃人的世道,想要活下去太不不容易,對於程瞎子和沈文衝,他感激多於仇恨。

“那年我剛回到家裏,楊昱敲門進來給我送牛奶,我差點拿槍打爆他的頭。”楊逸笑了笑,“就和你剛才差不多。那個時候,楊昱的眼睛裏全是單純,清澈得像是一個小天使。他不是為了討好我,他是真心的關懷,隻可惜,那個時候我對誰都懷疑,以至於……”

“我想這一點上我能理解楊昱,畢竟,有你這麽一個難以用優秀來形容的親哥哥,任誰的心裏都會有疙瘩。”林夢璿對楊昱很能感同身受:“那杯牛奶你給倒了吧。”

“嗯,那天他過來想要跟我敘敘兄弟之情,我很不耐煩,但表麵上還是聽得津津有味。我那些年的經曆告訴我,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可以信賴,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楊昱又不傻,他該感覺得到我對他的些許敵意,也能感覺到我對他的極度不信任。”

“我想那時他是真心想要和你親近。”林夢璿歎息一聲道,“小孩子總想要找一個好的玩伴。你不搭理他,他就會對你產生一種很莫名的類似於恨的感情。楊逸,原來我是你的替身。”

“那天他回房之後,我把房門關上,抄起已經涼了的牛奶倒進了廁所的池子裏。”楊逸苦澀地說,“我以為他回去了,沒想到他根本就沒走,他看見了我把他的心意倒進了下水道。”

“從那以後,他和你就不共戴天了?楊昱的心眼沒那麽小呀。”林夢璿搖頭晃腦地說。

“不,那隻是一個開端。”楊逸看著已經大亮的天色問道,“你知道藍天孤兒院嗎?”

“知道。可惜後來的一場大火,幸虧孩子們都沒事兒。我記得我和你弟弟上學的時候還在那裏當過誌願者呢。”林夢璿道,“怎麽了,那家孤兒院不會是你開的吧?”

她清楚得記著在柔軟的草地上,楊昱和她並排而坐,看著不遠處玩耍嬉戲的孩子們。當落日的餘暉映照在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笑臉上時,恍如人間天堂。

剝了一塊瑞士蓮放進嘴裏,林夢璿絲毫沒有覺得甜,反而嘴裏彌漫起絲絲苦澀。

“是我資助的,也是因為我,才發生的火災。”楊逸輕撫著她的肩膀,專注地看著她,“楊昱在孤兒院出事之後找我大吵了一架,我知道,他對我的成見太深了。”

“你為什麽不跟他解釋清楚?你不覺得你對你弟弟的態度很扭捏嗎?”林夢璿好笑著說。

“我解釋他會聽嗎?他不相信我,我怎麽解釋都沒用,解釋最終隻會變成欲蓋彌彰的掩飾。如果他和你一樣不管發生什麽還一樣相信你哥哥,我也就沒有解釋的必要了不是嗎?”楊逸深深地看著她道,“其實,比起他討厭我,我更妒忌他。”

“我理解你。”林夢璿很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不是有人說嗎,生活就像是餐桌,上頭擺滿了杯具和餐具。你每天都生活在陰謀殺戮和血雨腥風中,一方麵要想方設法保住命,一方麵算計別人為自己取得最大的利益,還要時刻保持警惕,提防有人算計陷害你,真的非常的累。老實說,這些年你的神經沒出現問題,絕對是一個奇跡。”

“我自學了心理學,拿到了博士學位。”楊逸輕咳一聲,向她微笑著說道。

“他母親的,我現在理解楊昱為什麽對你反感到恨之入骨了。你的存在就是我們這些人的刺激。”林夢璿捂著太陽穴道,“智商高了不起啊!”

“好了,吃完了就去換身衣服。特護病房是有時間限製的。”楊逸在她炸毛之前,端著盤子跑了出去,“記得穿防彈衣,防患於未然。”

你是個好人。林夢璿看著楊逸的背影在心底念叨著,你對這些可憐的孩子是真心的,比起那些沽名釣譽的衣冠禽獸強太多了,那些人做過的壞事,殺過的無辜比你更甚,隻是人家的心比你狠,嘴也比你甜。楊逸,你到底經曆過什麽才會變成今天這樣?

半山的鄭家別苑,忠義堂的當家人鄭承宇一宿沒睡,輾轉反側的想著昨天晚上許久不見的楊逸那令他猝不及防的一通電話,還有妻子霍語嫣對他的態度,和明明親眼所見死去的妻舅霍慕華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實在想不出什麽,他起身來到書房,隻開了書桌上的小燈,從後麵書櫃裏拿出了一瓶紅酒倒了一杯。端著紅酒,他在偌大的房間裏來回走遛,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一些。忽然,他敏銳地感覺到房間裏好像還有一個人,直接摸出腰側的手槍,厲聲喝道:“是誰?出來!”

鄭天京笑嗬嗬地從暗處走了出來,他看到兒子滿臉不愉,有點吃驚。他這個兒子從小就是喜怒不形於色,把所有的事都憋在心裏還能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今天這是怎麽了?

“怎麽了兒子,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了跟老爸說說。”他關切地問道,“是生意上的麻煩還是道上的事?你不要把事情都憋在心裏,很容易悶出病來。”

“我今天遇見霍慕華了。”他剛一說出這個名字,鄭天京的臉色就變了。他看了父親一眼,接著說,“你到底背著我做了些什麽,當年霍慕華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還有,你和羅婭珍是怎麽回事?我現在已經很麻煩了,你就不要再添亂了行嗎,爸!”

“我說兒子,你一下子問這麽多問題,你讓老爸怎麽回答。”鄭天京嗬嗬大笑道。

“我沒跟你開玩笑,你背著我把錢都給了姓羅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鄭承宇大吼道,“我不是告訴過你,這段時間老實點在家呆著,你怎麽就是不聽!都不跟我說一聲就把錢借給羅婭珍,你是不是想我死了你就開心了!”

“你,有你這麽跟老爸說話的嗎?”鄭天京氣得直哆嗦,“我是你老爸,要不是我給你米飯,你能長這麽大?難怪人家說去了媳婦忘了娘,我看你小子就是娶了媳婦忘了爹!”

“什麽跟什麽呀!爸,你的行為已經危及忠義堂的買賣了。”想了半天,鄭承宇才挑出幾個可以說出來的詞匯告訴他頭腦簡單的老爸,“不要再見羅婭珍了,她會害死你的。”

“你管起你老爸來了。”鄭天京轉頭想要出去,鄭承宇大步一邁,直接擋在了他的身前。

“爸,霍慕華的事兒我也不逼你說了。有件事我要跟你說一聲,我給你的那張銀行卡的資金已經凍結了,裏頭取不出一毛錢。”言外之意,你和羅婭珍再見麵也沒用。

“兒子,你太絕情了。”鄭天京瞪大眼睛,怒喝道:“這跟那個叫楊逸的男人有關係對不對?”

“那個人你惹不起,羅婭珍也惹不起,所以想用你來脅迫我,以忠義堂為代價和他作對。”鄭承宇冷笑了一嗓子,接著道:“可惜,那個人我也惹不起。爸,聽我一句勸,不要再管了。”

“一念之差,就是一念之差呀,兒子,我不想後悔了一輩子。”鄭天京神經質地說,“那天,我得到了我心目中的女神,我不能言而無信不幫她。”

“你什麽意思?”鄭承宇不解問道,“你把話說清楚,那晚你沒回來,和你在一起的人是羅婭珍?你怎麽……她不可能和你……你的身體,糟了!”

鄭承宇終於明白電話中楊逸最後的那句問候是什麽意思了。他急忙打電話叫私人醫生過來,然後用很危險的眼光看著不明所以的父親,“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樣,我不會放過她。”

“兒子,你說什麽,我怎麽都聽不懂?”鄭天京有些奇怪地問道,“我到底怎麽了?”

“現在不知道,等醫生檢查之後就知道了。”鄭承宇冷冷地答道。

十五分鍾後,私人醫生匆匆趕來,將鄭天京裏裏外外檢查了一個遍,又在地下實驗室裏搗鼓了半天,才麵色沉重地對鄭承宇說:“先生,不出所料,老爺RHA呈陰性。”

“果然是這樣。你先回去吧,準備一下病房,我明天帶我爸過去。”鄭承宇無力地說。

等醫生走後,鄭天京臉色慘白地走到兒子身邊,問道:“我得了艾滋病?”

鄭承宇沉默了片刻,點點頭道:“你著了那個女人的道,明天就住院,哪都不許去。”

“是不是誤會了,兒子,羅小姐她不是那種人。”鄭天京還是不相信羅婭珍會害他。

“事實已經證明了,你怎麽還執迷不悟!”鄭承宇都不知道說自己老爸什麽好了,他已經被那個女人迷得暈頭轉向不分輕重也不分真假。

鄭天京慘笑道:“兒子,不要怪她,就算我真的得了那個病,也一定和羅小姐沒有關係。”

鄭承宇從鄭天京的話裏聽出了些端倪:“和她沒有關係?那和誰有關係?羅婭珍她到底對你做了什麽?霍慕華差點死了是不是也和她有關?爸,我是你兒子,除了我沒人真心對你好!”

“你別再問了。”鄭天京搖頭歎息,根本就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不需要知道的最好不要知道。兒子,是老爸錯了,不該把你卷進去,是我對不住你。”

“爸,你不能為她背一輩子的黑鍋。羅婭珍就是個人渣,我絕對不會放過她。”鄭承宇冷酷地說,“聽說她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兒,相信能賣不少的錢。”

“你腦子裏是不是長東西了!”鄭天京訓斥道:“我不是說了跟羅小姐沒關係了嗎?你少打她的主意。我告訴你,羅小姐她可是有身份有背景的,她……”

“這就不是你操心的問題了,我自有辦法。”鄭承宇若有所思地說,“你得了這個毛病,最後倒黴的人是我和你兒媳婦,還有你沒出生的孫子。”艾滋病毒有血液傳播和唾液傳播兩種,全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是唾液傳播的最佳途徑,也就是一個病原體汙染一片。

“你給我老老實實呆著,不許踏出這裏半步。”鄭承宇走出書房,叫了幾個心腹手下,鄭重地說:“看好老爺子,他要是跑出去了,你們的腦袋就保不住了。”

幾個手下一看這架勢,誰也不敢掉以輕心。不一會兒的功夫,鄭天京就被幾個大小夥子團團圍住,他大聲叫罵,鄭承宇充耳不聞,著急的走下樓梯,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是我,鄭承宇。許總經理,你開的條件我答應了。對,馬上就能辦到。”

從聖瑪麗醫院探視出來,天色已經變暗,林夢璿沉浸在一種難以自拔的內疚中,沒有防備在道路拐彎處的陰影中,一輛毫無預兆衝出來的黑色比亞迪轎車。

說時遲那時快,楊逸一把將發愣中的林夢璿推倒,雙雙滾到附近的草坪裏。那輛車幾乎是貼著兩人的身側過去的,一擊不成後馬上飛馳離開。一切都在轉瞬之間發生,等那輛車走後,楊逸的眼神變得極為深沉可怕。

林夢璿頭有些發昏,胸口也喘不過來氣,這才反應過來楊逸還壓在自己身上。她推搡他爬起來,有些恍惚地說:“這次,連你也一起了。”

楊逸拍了拍身上蹭上的泥土,優雅得沒有半點狼狽的模樣。有些粗暴的將她緊緊摟在懷裏,他什麽話都沒說。他相信她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長舒一口氣,他柔聲道:“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有事兒的是你。你胳膊流血了。”林夢璿聲音微顫地說道。

楊逸送開她,看了看自己血淋淋的手臂,笑著道:“沒事兒,搓破了點皮。”

林夢璿知道他是為了保護她才受的傷,當下掏出了一塊手絹,簡單的為他包紮了一下。然而,血很快就滲過了手絹,暈染開來。她微微蹙眉,輕聲道:“咱們先回家,我給你上點藥。”

“好。”楊逸看著她緊張的表情,露出了一個狐狸般的笑容。

楊逸的手臂手上沒有開車,兩人打了一輛出租,直接來到了顧夢澤的公寓。打開大門時,林夢璿傻了。她轉過頭與楊逸對視一眼,楊逸嘴邊勾起一抹冷笑。

“有人來過,想要找什麽東西。”林夢璿遲疑了一下,問道:“你覺得報警有用嗎?”

“危險,躲開。”楊逸看到對麵的大樓閃過一個紅點,飛身將她撲倒。林夢璿身後的花瓶“砰”的一聲,碎成了幾片。他眉頭緊鎖地看著對麵的大樓,掏出了手機道:“還是報警吧。”

聽到響動,樓下休息的卓仲平跑了上來。他衝著林夢璿點了點頭,確定她沒有受傷後轉向了背對著他打電話的男人。這個背影很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楊逸放下電話轉過身,看著同樣很麵熟的卓仲平一愣,兩人同時叫道:“卓醫生。”“楊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