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兄弟早成仇

秦隨詁也吃好了,抖了抖衣衫,他施施然的站了起來,邁開步子便平穩得向著春響堂的門口走去。

魏僚坐地位置與他相隔並不遠,就在秦隨詁路過魏僚地食案之前時,就見魏僚忽然霍地站了起來,手中滿是食物的白瓷碗便照著毫無防備地秦隨詁頭上砸了下去。

“嘩啦”一聲,湯汁四濺,白瓷碗便在秦隨詁地頭上碎成數片,秦隨詁毫無防備之中被打得一下子搖搖晃晃就要跌倒,突如其來地變故頓時將周圍的人都驚呆了,就見魏僚從食案後躍出,跟著右手一拳重重的打在秦隨詁的左腮之上,將他打得橫著倒了下去。

見秦隨詁跌倒,魏僚轉身又從自己的食案上抄起一個瓷盤,掄起來對準秦隨詁的頭上又拍了下去,瓷盤揮動之時就見那魏僚眉眼猙獰暴怒,驚得附近幾人紛紛站起來躲開。

“啪”的一聲,盤子也碎在秦隨詁的頭上。

頭上兩次被打,秦隨詁似乎一下子就被打懵了,滿臉湯飯菜汁讓他無法睜開眼睛,不過仍然知道雙手抱住頭,護住了自己的要害。

魏僚卻不管這些,撲上去狀若瘋虎一般的開始沒頭沒腦的毆打撕扯起來。

“住手!”一聲大喝傳來,嚴氏兄弟兩個站了起來,很快幾個與他們一起的世家子弟也猶豫著站了起來。

嚴鬆憤怒的看了一眼仍在不停毆打秦隨詁的魏僚,若在平日肯定衝過去將魏僚趕走,將秦隨詁救下來。不過此時這兄弟二人中哥哥最懼怕陸平川,弟弟又被李簡打怕了,剛才那聲大吼陸平川和李簡都向他們看了過去,這二人見此頓時勇氣泄了大半,猶豫膽怯起來,一時間羞刀難入鞘,僵在那裏。

哪知就在這時,就見他們周圍忽然又站起來不少的穀中弟子,一個個麵色不善的將他們幾人圍在當中,這下讓跟隨者嚴氏兄弟站起來的世家子弟麵色大變,一個個在人家的逼視之下慢慢的又坐了回去。

經曆過李簡和陸平川之後,嚴氏兄弟在這幫世家子弟中的威信大減,不但很多人不再理會二人,便是再號令仍在身邊的這些也早已不想起先那麽容易。

嚴鬆嚴柏見此既尷尬又惱怒,正不知如何才好時,就見圍在自己周圍的人被一人分開,正是那潁川王家的王介。

王介笑眯眯的走到嚴鬆麵前,在他耳邊輕輕的說了幾句什麽,就見嚴鬆疑惑的看著王介,見王介輕輕點了點頭後,才心有不甘的慢慢坐回去,見自己的弟弟仍然站著喘粗氣,便一把拉住嚴柏,不顧他的掙脫用力將嚴柏也拉得坐了回去。

整個過程中,隻有魏僚壓根就沒打算理會嚴氏兄弟,隻顧著神情專注而又興奮的痛毆那秦隨詁。

那秦隨詁的頭、肩、胸、腹、腰、腿,無一不被或是拳打或是腳踢。秦隨詁雖說身量與魏僚相仿,但明顯是個沒和人交過手的人,不知道該如何還手,隻顧著用手拚命護住自己的頭臉,數次不斷的翻滾想要站起來逃掉,但是魏僚豈容他走脫,總是穩穩的將秦隨詁壓在身下。

周邊的眾人都看呆了,不過卻沒有人再敢去幹涉,隻是盡量的躲他們兩個遠一些,然後靜靜的看著。令人奇怪的是打了這麽久無論是打人的還是被打的,都是默不作聲,隻有粗重的喘息聲和拳頭落到肉上的悶響。

彥煊在第一個白瓷碗在秦隨詁的頭上碎開之時就嚇得發出了一聲低呼,她很怕見到這樣的場麵,最近的一次還是那天夜裏陸平川胖揍那些圍攻李簡的那幫家夥,不過陸平川就算是生氣也隻是瞪瞪眼睛罷了,她瞥見魏僚臉上那一臉興奮猙獰相的時候真的被嚇到了。湯萍坐在她身邊,見彥煊如此,便一隻手放在彥煊的手臂上讓她安心。

李簡是第一次仔細的看秦隨詁,此前他對這個背後出毒計害自己的家夥沒有多少印象,現在細細看來卻是秦隨詁被人騎著一頓痛打的狼狽相,看了一會覺得無趣,便又開始專心的吃自己的飯食。

陸平川的反應比較大,看到一個碗再加一個盤子都在秦隨詁的頭上砸碎後顯得有些興奮,他也恨那秦隨詁背地裏還要算計自己,就想著要過去,不過到底還是記得錢潮跟自己說過的話,可是有有些忍不住,便去看錢潮,看看是不是能過去也打上幾拳。

哪知錢潮對陸平川的反應早就看在眼裏,就見錢潮及時的從自己的食案上將一盤自己未曾動過的肉食整盤的端給了陸平川,那陸平川見到美食就把其他的都放到一邊,錢潮還順手將一盤陸平川從來不吃的青菜從他那裏端回自己的食案。

在圍觀的眾人中,錢潮還看見了吳氏姐妹,那姐妹兩個也站起來避讓開,隻不過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隻是異常平靜得看著正在被痛毆的秦隨詁,臉上表情平淡的仿佛那裏廝打的兩個人與她們毫無關係一般。

強烈的羞辱感伴隨著魏僚的拳頭落在身上時的疼痛在秦隨詁的心頭充盈著,這是從未有過的,他何時曾被人這樣毆打過,平日裏刻意經營的翩翩風度和得體舉止都隨著魏僚那隻白瓷碗的在自己頭上碎裂就緊跟著完全的破碎了,這一次的恥辱比上一次路上錢潮給自己的更強烈!比起疼痛,更讓秦隨詁在意的是羞辱,這個魏僚,這個自己同母異父的哥哥在幾乎幼鳴穀所有人麵前像痛毆一隻落水狗一樣對他的肆意毆打,這才是讓他真正痛入骨髓的恥辱!再痛也要忍著,不能被打得哭叫,那樣就更丟人!

剛開始時他還不解、迷茫,當看到魏僚揮舞著一隻瓷盤向他頭上又砸過來時,魏僚眼神中那種滔天的恨意和強烈的殺意一下子就讓他明白過來:看來自己在魏僚身上布得局被他看破了!

不!怎麽可能,魏僚就是個愚蠢的家夥,自己從來沒看得起他,他不可能有這個本事!

難道是吳氏姐妹背叛了自己嗎?不對,不應該!那對她們有什麽好處!

對,對!想起來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錢潮!

這穀中除了他還有誰能有這樣的心計,對,還有湯萍,他們二人是一起的,他在心裏憤怒的喊著,是你害我嗎?秦隨詁掙紮著想去看錢潮,哪知頭剛剛側過去就被魏僚一記重拳打得眼前金星亂閃,幾乎什麽都看不見。

漸漸的,秦隨詁阻擋魏僚拳頭的雙手變得越來越無力。就在這時,在春響堂的門口處忽然傳來一聲爆喝。

“住手!”

這次魏僚倒停住了,拳頭還舉著,頭抬起來看向門口處。

秦隨詁也用力偏著頭,翻著被打腫的眼皮,努力去看是誰在幫自己。

春響堂門口站著的是非是別人,乃是宗內派到幼鳴穀管事的一位煉氣師兄,眾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隻知道他姓李,平日裏很少見到這位李師兄,就算他出現也都是匆匆的來匆匆的去。

就見這位李師兄一臉惱怒和厭惡的站在春響堂的門口看著眾人,見魏僚停下了拳頭,便又大聲訓斥道:“春響堂內不得打鬥,怎麽這麽沒規矩!”

錢潮口中的食物幾乎噴了出來,春響堂內不得打鬥,那是不是春響堂外就可以了?

果然魏僚也聽出來了,他從秦隨詁身上站起來,向那門口的李師兄抱拳行禮。

“是!”

說完便彎下腰去一把就抓住秦隨詁的頭發,像拖一條死狗的尾巴一樣拖著他向門口走去。

大概也是魏僚故意的,知道這秦隨詁最在意什麽,因此哪裏人多他就故意的拖著秦隨詁在哪裏走上一圈,又故意走得慢吞吞的,惹得眾人紛紛避讓。

秦隨詁此時死的心大概都有了,他頭發被魏僚緊緊抓住,頭皮根根刺痛傳來,背部和腰腿卻都拖在地上,透過紅腫的眼眶他看到了嚴鬆兄弟,吳氏姐妹,還有數不清的或是認識或是不認識的臉,那些臉上表情各異,有同情愧疚,有冷漠譏誚,有嘲諷興奮,有恐懼好奇。

魏僚還故意拖著秦隨詁在錢潮五人的食案前路過,秦隨詁也就一一見到了這五人。

彥煊低著頭,不敢去看他們,

湯萍則是好奇的一邊攬著彥煊一邊仔細的看秦隨詁的狼狽,那目光讓秦隨詁心中複雜無比又羞愧難當。

錢潮似乎嘴裏還在嚼著什麽,漫不經心的盯了秦隨詁一眼。

見到錢潮時,秦隨詁的反應比較激烈,兩隻手用力的向腦後去抓魏僚拖著自己的手,似乎要掙脫開站起來,不過卻辦不到。

陸平川饒有興趣的看了看秦隨詁,隨後又把盤子裏一大塊肉丟入了口中還輕輕的哼了一聲。

李簡則是平靜得看著秦隨詁從自己的麵前被拖過去,看著這個背地裏教別人如何算計自己的家夥如今的可憐相,他目光中充滿了厭惡。依李簡的性子,這仇要自己報心中才爽利,不過還真擔心自己收不住手,萬一有個閃失對自己還真不是好事。現在這家夥被打,也是他咎由自取,自己那份兒先記下了,日後此人若是再犯到自己手上,那就再一起算個總賬吧。

在魏僚拖著秦隨詁到門口之時,那位李師兄見魏僚仍然沒有放過對手的意思,雖然懶得管,但仍然說了一句:“他若是死了,你可脫不了幹係。”

魏僚躬身說了聲“是”,便一路將秦隨詁拖了出去。

李師兄見春響堂內無事了,便一甩袖子離去了。他這一離去,春響堂內頓時議論之聲嗡嗡四起。

那潁川王家的王介見春響堂內再也無事,便滿臉笑意的站起來還跟嚴鬆嚴柏兩兄弟打了個招呼,不理會兩兄弟的冷哼,帶著一眾人等出了春響堂。緊跟著的,還有吳氏姐妹,她們兩個在路過錢潮五人麵前時明顯加快了腳步。

嚴氏兄弟兩個坐在那裏生著悶氣,今天真是顏麵掃地呀!平時跋扈無比的嚴鬆與嚴柏哪裏受過這種氣,不但如此,自那晚算計李簡被人家打得铩羽而歸之後,本來圍在自己身邊那群小子如今少了許多,經過今日之事後以後怕是身邊除了哥倆外再無旁人了。

嚴鬆恨恨的抬頭看了那五個人一眼,從秦隨詁那裏他得知這五個人中,那個姓錢的小子是最陰險的一個,今天的事情難道是這個小子搞出來的嗎?

嚴柏的性子比嚴鬆要粗魯,此時終於忍不住,大手在食案上一拍,“啪”的一聲將食案上的碗盤震得跳起,這下春響堂內頓時又一片安靜,人們以為又有人要打起來了。嚴鬆一把按住了嚴柏的肩膀,最終將他止住。

用完午膳,從那春響堂出來,今日那秦隨詁被魏僚教訓一頓,雖不是自己親自動手,但總算也是出了一口氣,隻有彥煊膽小,春響堂內的那一幕總是讓她心中不寧。

正走著,五人卻被人喚住,回頭一看,卻是嚴氏兄弟。

雖然有些畏懼陸、李二人,但嚴氏兄弟還是走到五人近前,那嚴鬆盯著錢潮問道:“我知道那秦公子一直想著算計你,可是今日之後恐怕他便不會有一日安寧,將他弄成那樣,連我們兄弟二人都有些看不過眼,是不是你在背後布置的?”

陸平川聽了惱怒,不等錢潮說話,便上前一步大聲說道:“是又如何?”

錢潮忙將陸平川拉回來,又對嚴鬆說道:“是與不是,你們心中自然有數,還用我多說嗎?不過兩位嚴兄,那秦公子為何有今日,你們難道沒有細細的思量過嗎?”

“哼!還不是你在背後算計的。”嚴柏在旁邊恨恨的說道。

“嗯,若說我沒有算計過他,那肯定是假話,不過呢,”錢潮看著仍舊滿臉怒意的嚴氏兄弟,“你們想想,本來你們在這穀中無人敢惹,很是逍遙快活,但今日找秦隨詁麻煩的那些人,他們往日裏見了你們如何,今日又如何?你們若不是處心積慮的找李兄和陸兄的麻煩,會有今日嗎?兩位嚴兄之前身邊的那些兄弟們呢,都哪裏去了?沒有那幫兄弟們給二位撐腰,二位就置兄弟情義不顧,見那秦公子受辱卻隻能袖手旁觀嗎?”

“你……!”嚴鬆嚴柏聽了羞惱不已。

錢潮擺手止住二人,繼續說道:“你們二人一個吃過李兄的苦頭,一個吃過陸兄的苦頭,不過這二位都是磊落之人,當時打了就打了,之後你可見他們二位又找尋過你們的麻煩嗎?”

“這個……倒是不曾再找過我們的麻煩。”嚴鬆說道。

“可是,從那之後,那秦公子是不是就對你們疏遠了許多,”說道這裏錢潮仔細盯著二人麵色,見自己所料不差,便繼續說道“甚至還埋怨你們二人無能、辦事不力?”

見那嚴氏兄弟不語,錢潮便知自己又說對了,便繼續說道:“二位嚴兄也是世家大族出身,到這穀中有些想法倒也正常,在這穀中二位衝在前麵,的確是威風的很,人見人怕。我不知道這其中有多少是那秦隨詁給二位出的主意,不過呢,但有一點請二位嚴兄記著,我們才剛剛開始修行,今後誰能有什麽成就現在還都是未知,日後那些被二位欺侮過的,大概隻會記得是你們兩個帶著人將他們打得狼狽不堪吧?有誰會知道背後的事情呢?”

見那二人依舊不語,錢潮又說道:“你們二位在穀中所為,無非是有心爭勝而已,不過那秦公子所謀劃的是什麽,二位嚴兄知道是什麽嗎?”

那嚴氏兄弟聽了均是搖了搖頭。

“你們看他平日裏風度翩翩,儀表斯文,像是個爭強好勝的人嗎?”

那嚴氏兄弟聽了又是搖了搖頭。

“若論家世,秦家似乎一點也不比你們嚴家差,他若是願意,在這穀中定然也能圍攏不少的人跟隨他左右,可是秦公子做事為什麽總要你們二位出頭呢?二位都是不甘居於人下的,難道真的是甘心聽那秦隨詁調遣嗎?”

“不是嗎?”見那二人又搖頭,錢潮說,“既然不是,那二位為何不想想秦公子這麽做的居心呢?”

見那嚴氏兄弟已有意動之色,錢潮慢慢的又加了一把火。

“我比不得二位世家名門、出身貴重,我就是世間平民出身,若在平時估計你們二位見我定然毫不在意,二位想想,我這樣的小人物不可能與那秦公子有舊怨,可偏偏就得罪了那秦公子,想來無非是一些小事而已,可那秦公子竟然費盡心思的算計我這麽久,可見其心胸之狹隘。廚房裏切肉的刀若是鈍了還可以磨一磨繼續用,可依著秦公子的性格怕是連廚子都要趕走的吧?你們二位連番做事不力,壞了他的事,他會怎樣想二位呢?二位卻還在這裏替他不平,找我來理論?”

這一番話終於說得嚴氏兄弟二人沉默不語。

“二位嚴兄,在那春響堂內你們也看到了,動手的並不是我們,你們肯定沒料到為什麽會是他們動手,為什麽不是我們,對吧?那二位更應該想想為什麽那些人對付的是秦公子,平日裏秦公子溫文爾雅,很少出頭,相反你們二位才是威風八麵,為什麽不是你們兩個呢?那正是因為你們不知道秦公子究竟想幹什麽,秦公子平日裏喜歡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做事不嚴最終漏了馬腳,被人家知道了才去找他的麻煩,二位既然還當秦公子是知己好友,可自去幫他解圍,想知道今天之事的原因,去問問那些對付秦公子的人就好了。”

說完,錢潮便不在言語,看著麵前的嚴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