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懸而不墮

此後數日,錢潮便天天出現在這小蓮花湖。

這小蓮花湖的景色秀麗旖旎,隻是離穀中眾人的居所較遠,因此才很少有人來此。

這裏地湖水碧藍,看得出湖麵雖然並不寬廣,但是這湖水卻是極深。湖中一座小島,周圍有五座山,山形或是崢嶸嶙峋或是圓潤毓秀,分別是劍痕嶺、赤草山、柏崖峰、洗月天池和跳泉山。

五座山在位置上如同一朵蓮花地五片花瓣將這片湖水圍在正中,而湖中的小島則為這朵蓮花花蕊處地蓮蓬,因此這小島名字便是“蓮蓬島”。

幼鳴穀所在乃是一個四季長春之地,五座小山和湖中地蓮蓬島上都是各色地山花爛漫。

錢潮初到這裏時不由暗讚這裏當真是一個氣韻絕佳、景色脫俗的鍾靈寶地。不過他到此無心風景,略略的看了看這小蓮花湖附近的山勢分布,便開始尋找這裏的靈脈。

他的辦法很簡單,想法也更簡單,既然這小蓮花湖是一個靈脈匯聚之處,湖水也不大,那麽我便在這湖邊依次找地方打坐修行,若是身處靈脈之中,則修行之時必有異象自己能感覺得到。

哪知多日的辛苦,他分別在周圍五座山上以及鄰近的湖邊打坐,行跡幾乎圍著湖水畫了一個大圓,修行之時仍然是沒有任何的異象發生。

後來他把目光便放在湖中央的蓮蓬島上。

可是如果能過去呢,他用手試了試湖水,發現此時湖水竟然是冰涼的,其實試也沒用,錢潮並不會水,無奈之下他隻得繼續在周圍五座山上打主意,這樣又過了多日。

這些日子來錢潮往返於小蓮花湖和幼鳴穀之間,雖說不是特別遙遠,但對於他來說一日卻隻能打一個來回,不可能回幼鳴穀吃午飯的。不然就算不考慮他的體力也要考慮在這湖邊能找尋的時間夠不夠,所以早膳用過他就急急的向小蓮花湖趕,待到正午之時便在小蓮花湖附近尋些野果充饑,等日影西斜時便要返回幼鳴穀,不然耽誤了晚膳自己就要餓一夜肚子了。

這天下午他動身晚了,隱隱的似乎聽到了幼鳴穀方向傳來的雲牌的聲音,看來自己無論如何是趕不及到春響堂用晚膳了。

錢潮本來以為要餓肚子了,正懊惱間,哪知卻在林子裏遇到了正在烤野味的陸平川,算是救了他的肚子。

此後幾日錢潮依然在小蓮花湖那裏,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心也在慢慢的沉了下去。

這靈脈還真是太難找了,難怪自己那個老祖宗沒有把心思花在上麵。

“還真是難找啊!”這一日錢潮在五座小山其中的劍痕岩上盤坐,山不高,湖不大,這些日子他算將這裏尋遍了。

“老祖宗的書裏說過,靈脈可分三種,行於空中的,行於地上的和行於地下的,五靈宗匯聚的都是空行靈脈,難道這小蓮花湖也是如此嗎?”他站起身來看了看附近的山勢水勢,“就怕是行於地下的,難道還要讓我挖坑去找不成嗎?”

行於地上的不太可能,錢潮已經將這裏都尋遍了。

若是行於地下的,那錢潮就可以死心了。

現在隻能賭這小蓮花湖匯聚的是空行靈脈,行於空中的的那種。

可就算是行於空中的靈脈,又該如何去找呢?

錢潮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在家中胡亂讀書的時候看過的一本關於堪輿之術的書,他對其中關於相地之術並不是很感興趣,但是其中關於山、水、風的一些說法倒是很有印象。

寫那本書的人認為這三者基本是相互關聯的,高明的風水師看到山脈的走向大致可以推斷此處水脈的位置,以及此地經常刮什麽樣的風也可以算個大概,簡言之就是山、水和風可以擰在一起相互關聯,既然這三者可以相互關聯,那麽這互相關聯的會不會還有靈脈呢?他站在山頂四下裏張望,特別是望向幼鳴穀方向時心中一個猜想便冒了起來。

已是豔陽高照,臨近午時,湯萍和彥煊兩個丫頭此時也是用功完畢,便都在盤坐之中睜開眼來。

此時的陽光已經熾烈刺目,常人是不能直視的,但是在彥煊看來此時的太陽就是空中一個鵝黃色的亮圓,陽光也是溫煦的,正眼去看絲毫不覺刺目,她對此已經不覺得如何驚奇,扭頭看了看正在伸懶腰一樣舒展自己的湯萍問道:“阿萍,那些煉氣的師兄們登這座山當真要比我們省力得多嗎?”

原來早上登山之時二女閑談,說道了煉氣弟子登這樣的小山如閑庭信步一般。如今彥煊經過這些時日的修行,再登山之時那氣喘腿軟的情形早就不見,不禁令她十分的驚喜。

湯萍聽了笑了,將高舉的雙臂放下說道:“彥姐,煉氣弟子入門要學的就有禦空之術,這樣的小山他們輕飄飄的就能飛上來,高階一些的煉氣弟子還可以駕馭自己的靈器直接飛上來,總之一旦成為煉氣弟子,用腿走路的日子就會越來越少的。”

彥煊點了點頭,對湯萍所描述的她還是頗為神往的。又看了看湯萍,她又開口問道:“我們這些日子練功,你帶著我上午一個地方,下午一個地方的換來換去,從來不會在一個地方呆上一個整天,你上次還說那個修在瀑布上麵的小亭子景色非常好呢,怎麽就不再去了呢?”

“你猜呀?”湯萍答道。

“要我猜呀,你這換來換去的,練功倒像是其次,好像你在找……在找什麽一樣?”彥煊隻是猜測,不過她還真不確定湯萍到底找的是什麽。

“沒錯,彥姐,我的確是想要找點東西,不過還真是不好找,咳,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呢!”

“阿萍,你到底在找什麽,說一說,我們也可以一起找啊。”

“嗬嗬,彥姐,我們就是在一起找啊!”湯萍笑著說,見彥煊不解的樣子又說道“我在找的是靈脈。”

“靈脈?那是什麽?”彥煊不解的問。

“彥姐,我們現在隻是宗門的煉體弟子,說起來都算不上真正的修士,不過包括我們,那些煉氣的和築基的修士,還有像我六爺爺那樣的結丹修士甚至更高階的大修士,所有人修行其實說得簡單些,就是通過修煉不同的心法來吸收這天地之間的靈氣,這靈氣天地之間到處都有,隻不過有的地方多一些有的地方少一些罷了,靈氣多的地方嘛很有可能就是有靈脈的地方。”

看著彥煊仍然不是很明白的樣子,湯萍站起身來拉著彥煊說:“也快午膳了,我們一邊走一邊說。”

說著她跺了跺腳又說:“我們腳下是山,這山嘛簡單來說就是土石積累隆起於地麵的地方,看那裏,”湯萍指著山腳下一條在陽光下亮閃閃的小河,“水多的地方就是河。水不多的地方人們找水就要向下挖井才能找到水源,對吧?”

湯萍示意彥煊去看四周連綿的群山,“山和山相連,你看,它們一座挨著一座的,雖然有的高一些有的低一些但是仍然是連成一體,這呢就是山脈。”

“水也一樣,水多的地方就會成為泉水、溪水,再匯聚成河流。”

“靈氣也是一樣,雖說天地之間到處都有靈氣,但是總有濃鬱一些的也就有淡薄一些的地方,這些濃鬱的靈氣連接起來就是靈脈。”

“那靈脈是什麽樣子的,怎麽才能找的到?”彥煊問道。

“靈脈是沒有樣子的,彥姐,就好像風,我們看到風是因為樹木枝葉搖動又或者風裏麵裹挾了黃沙落葉才能讓我們看到聽到,否則就隻能吹過的時候感覺到。”

“那怎麽找你說的那個靈脈?”彥煊問道。

“我們不就在找嗎?”湯萍一笑,“不過這卻是個笨辦法。靈脈中既然靈氣濃鬱,如果身處靈脈之中,那我們一修行就那感應出來,就像飲慣淡酒的人若是不小心喝下一杯烈酒立刻就會被嗆得咳嗽麵呈酡色甚至直接醉倒一樣。”

“我們在靈脈中修行會明顯察覺到與平時不同,至少應該是進益比平時要大得多,隻不過我也從來沒在靈脈中修行過,隻是聽人說過靈脈的種種好處而已,並不知道那是什麽感覺的,而且我現在也隻有這一個笨法子來找靈脈。唉,現在看真不知道這幼鳴穀到底有沒有靈脈,按說是應該有的。”

“不過呢,彥姐,以我們兩個的資質,就算沒有那靈脈也一樣能入那內門的,若能找到那靈脈自然是好事,找不到也沒什麽的。”

聽到這裏,彥煊卻開口道:“阿萍,我問你,這靈脈你其實並不是為自己所找的,對不對?”

“對呀,這靈脈若真的找到了對我們來說無非是錦上添花,對那個錢小子則是雪中送炭了。”湯萍隨口答道。

這可讓彥煊驚奇了,她本以為自己這樣一問,湯萍回答起來必會扭扭捏捏的,沒想到她竟回答的如此大方,不由得彥煊又追問道:“哦,怎麽說?”

“你沒注意到嗎?好長時間了,那小子氣色就不太對,行色匆匆的,像個躲債鬼一樣,就連用膳之時也經常看不到他,我估計能把他逼成這樣的就隻有修行這一件事,以那小子的聰明,對經文的理解上必不成問題,那就隻有一件事困擾他,必然是他資質不佳導致修行不順,若我能找到這靈脈,也算是幫了他一把。唉,隻可惜這靈脈是真不好找。”

“那錢潮……”

彥煊還沒問完,湯萍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接口道:“來的時候就在一起啊,車裏雖然人多,可是能說上話的卻沒幾個,悶得很,不過那小子倒是蠻有趣的一個人,不但鬼點子多,還能下得一手好棋,嗯,就是太愛捉弄人了……”

正說著,湯萍忽然察覺到彥煊看自己的眼神裏似乎有另一層意思,她馬上明白過來頓時大窘,忙分辨道“喂,彥姐,你可不要亂想啊,那小子還入不得我的法眼,我就是覺得他還算有趣而已!”

“哦,”彥煊輕笑著點了點頭,又歪頭看著湯萍,促狹的笑著說“阿萍啊……你可是和人家有過婚約的哦!”剛說完自己就忍不住先笑了起來。

這下可把湯萍氣極,羞得滿麵飛霞,對著彥煊道:“彥姐……你……看我不撕你的嘴。”說完便追了過去。

兩個丫頭一路從山頂鬧到快到山下之時,彥煊忽然看見什麽,忙止住湯萍,說道:“阿萍,你看那邊,他們在做什麽?”

湯萍住了手,順著彥煊示意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遠遠的看見十幾個少年將另外三個少年圍在正當中,為首一個身形高大的少年似乎問了那當中三個少年什麽,不知道那三個少年說了什麽,就見那身形高大的少年忽然一巴掌抽在一人的臉上把他打倒在地,馬上其餘的人一齊動手,對著當中那三個少年開始拳打腳踢起來。

“啊!”彥煊驚呼起來,“他們在打架!”

“彥姐,那不是打架,”湯萍看著撇了撇嘴,“那是在打人,打架可是兩邊一齊互毆的。”

“他們……他們為何如此啊?”彥煊都有些不敢看了,那邊被打的三人都倒地了,可是那夥圍住他們的人卻一直不依不饒的毆打著那三人。

“這有什麽稀奇的,還不是那些世家子弟的臭毛病,一個個飛揚跋扈、惹是生非的,哼!一群酒囊飯袋而已,沒什麽好看的,走吧。”說著湯萍便拉著彥煊準備離開。

“這裏可是幼鳴穀,難道這事就沒人管嗎?”彥煊問道。

“誰會管啊,宗門的那幾個師兄?他們才懶得理呢,隻要不出人命,他們才不會理會這些事情呢。”

“可是那樣打人,隻怕真的會把人打壞的。”

“彥姐,那怎麽辦,難不成我們兩個女兒家去跟他們那幫混小子打一架?你放心,他們也有分寸,都是逞強爭勝,打得都是麵子架,一方服軟也就罷了。”

“唉!真的好嚇人!”彥煊道。

湯萍正要告訴彥煊日後入了宗門在修行界行走之時才是最嚇人的,修士之間若有仇怨在外麵遇到了交起手來那才是不死不休的,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免得嚇壞了她。

二女繼續下山,沿著山路一拐便將那打架的甩在了身後,不過走了沒幾步湯萍卻拉住了彥煊,說道:“我說那邊為什麽打架,原來正主在這兒,動手打人的都是一群沒腦子的,有腦子的躲在這裏看熱鬧,呶!”

彥煊看過去,發現前麵不遠一棵樹下,一個少年正負手站在那裏,從他望的方向看,正是在看那邊打架的那群人。

湯萍向前兩步衝著那個少年就大聲說道:“秦公子啊!看別人打架有什麽意思,一個男兒家家的,若為痛快應該自己去一拳一腳的打出來,躲在這裏遠遠的看熱鬧能有什麽味道!”

那少年忽聽有人說話,先是一驚,待看清來人是湯萍時便是一笑,轉身便從樹下走向湯萍,來到近前先是微微行了一禮才開口道:“這麽巧,沒想到在這裏都能遇到湯姑娘。”他似乎並不認識彥煊隻是微笑著向彥煊點了點頭。

彥煊見這少年似乎比自己年長幾歲,身量高大適中,身材頎長挺拔,一身穀中弟子的青袍穿在身上顯得幹淨得體。往臉上看,那少年麵皮白皙,劍眉星目,看上去倒是個翩翩少年郎,隻不過給她的感覺此人目光深邃、心機深沉,尤其讓她不太舒服的是那人散發出來的的一股驕矜之氣。

“巧?不巧吧,若真的巧的話,那秦公子這些日子來指揮若定,讓一幫傻子為自己打得頭破血流的我定然都能看見,說不定還會為秦公子鼓掌喝彩,剛才那山下的估計都是小場麵吧,對不對,秦公子?”湯萍說道。

彥煊聽完對湯萍認識那少年並不很驚訝,但是卻發現湯萍對那少年一點兒都不客氣甚至她還察覺似乎湯萍對那少年還抱有戒備和敵意。

那少年卻一點也不在意,仍然微笑著說道:“湯姑娘誤會了,在下也是修行了一上午,偶爾路過這裏無意中看見那裏有人在打架而已。這已經臨近午時了,該敲雲牌了,不若我們一起去那春響堂如何?”

“別,千萬別。”湯萍拒絕道,“秦公子,我們姐妹二人還要在這穀中清清白白做人呢,可不敢跟你扯上任何關係,就此別過!”說著拉著彥煊便走。

“如此……好吧,那二位姑娘慢走。”那少年聽了卻一點都不生氣,還對二女微微又行了一個禮送給她們。

隻不過他行完禮直起身時再看向湯萍背影的目光卻已慢慢轉冷。

“阿萍,你認識那個人,怎麽對他那麽不客氣?”待走得遠一些,彥煊回頭看了看估計那人不會聽到自己說話時才問道。

湯萍卻沒有直接回答她,先歎了口氣說道:“人若是傻而又知道自己傻,還能安分無憂。就怕是傻而又不自知的,這樣的人覺得自己了不起又經不起別人撩撥,頭腦一熱就成了別人的爪牙,那邊打人的那些家夥基本上就是不自知的傻子。”

“那些人雖然可恨但還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就是攛掇著這幫傻子為自己打東打西的人,這種人使喚傻子使喚慣了,便覺得天下人都是傻子。”

湯萍說完看了看彥煊,見她不是很明白,又說“那個人叫秦隨詁,最是可惡,出身一個修行大世家,和我們湯家差不多,兩家也是頗有淵源,這個秦隨詁是我的一個大麻煩,唉,想起來就煩,一時半會兒說不明白的,以後我再慢慢講給你聽吧,總之那是個愛攪風攪雨又總喜歡置身事外的家夥,將來就算入了內門也一定要小心提防他。”

彥煊聽了點了點頭。

就在二女攜手去那春響堂之時,在幼鳴穀中一處山梁之上,錢潮呆立在一塊巨石旁,怔怔的盯著麵前一物。

那是一片雉雞羽毛,色彩斑斕,在陽光的映照之下反射出五彩的光。

說起來這片羽毛還是從陸平川那裏得來的,陸平川下了不少的套子,捉了不少的野雞,自然這些野雞都被他烤了之後下了肚,這羽毛自然是在燒烤之前拔下來的。

不過錢潮麵前這一片羽毛現在卻是靜靜的懸在他的麵前,上麵沒有線牽著,下麵也沒有手托著,此時正午,並沒有山風吹拂,那片羽毛就那麽靜悄悄的懸在錢潮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