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斬將奪旗

城上的廝殺之聲越來越大,隻要聽不到晉軍石彈砸落的聲音,李簡就知道晉軍定是爬到城牆上,雙方開始兵刃肉搏,但是晉軍地箭矢卻一直不停地射了進來。他帶著人在城內巡視,城外殺得熱鬧,城內卻是冷冷清清,每當靠近北城門,廝殺慘叫,擂鼓號角,兵刃交擊的聲音就一浪一浪地擊打著他地胸口,他真地想上去看一看,廝殺一番。正想著找個什麽人頂替自己幹這勞什子的巡城差事時,便看見自己的叔叔李天旋帶著大隊騎兵在城中經過,他立即打馬上前詢問,才知道李天旋奉李懋之命帶著騎兵出城廝殺,他本來有傷在身,雖然好了大半,但仍多有不便,隻是戰事如此,不得不出城與晉軍拚命。

臨走之時李天旋笑著對李簡說:“一會兒看我砍了那個仇鳳!”

李簡卻很擔心李天旋的傷,說道:“二叔一定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能殺你二叔的刀子,現在還沒打出來呢!”說罷,李天旋便率騎兵出了城。

又是一番城中巡視,當李簡帶人再次經過北城門時,時間已經過了午後,就見幾個傳令士卒急匆匆的從城上跑了下來去騎馬,一個傳令士卒見到李簡便大叫道:“少將軍!”李簡看著他跑到自己跟前就問:“何事,可是又讓我去守南門?”

“正是,大將軍的確命少將軍去南門。”那傳令士卒說道。

李簡不理他,自己在這城裏轉了大半天,聽得城上一片廝殺,自己卻幫不上,早就憋悶夠了,自己如此,估計身後這一隊士卒也是如此,他扭回身看著身後的兵卒,大聲問道:“爾等可願隨我登城殺敵?”

手下士卒一個個漲紅了臉大聲聒噪著就要登城去廝殺。

“可是,”那個傳令士卒卻不安起來,“少將軍,大將軍可是命你……”不等他說完,李簡就打斷了他“現在是救急,早點兒上去就能早點兒殺退晉軍。你還去南門,告訴那裏的管將軍,讓他分出些人手在城內巡視,我帶人登城比他從南門趕來要快得多,快去,免得誤事。”說罷便帶著自己的人登上了洛景城北門。

那個傳令士卒無奈,隻得匆匆的趕去送信。

城牆之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貼著城牆不知道多少雲梯在燃著大火。箭矢不斷地從城外的濃煙烈焰間射進來,數不清的長梯就搭在城牆上,一個個晉軍士卒攀著梯子敏捷的躍上城頭,一聲嘶喊就掄著寒光閃閃的長刀殺入人群中。地上已經躺倒的屍體幾乎覆蓋了整個城牆的地麵,梁軍和晉軍就在這屍體上紅了眼睛的對砍。

在梁軍仍然占據的城牆上,士卒們守著雉堞,隻要一個腦袋冒出來想都不想就是一刀,但往往不是刀砍在盾牌上發出一聲鈍響就是從雉堞處伸出一隻握著長矛的胳膊猛得就是一刺。

箭矢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梁軍已經無力進行密集的齊射;石彈用盡,操作拋石機的士卒早已登城廝殺;矛弩的巨箭早已耗盡,但梁軍的士卒也有辦法,他們用僅剩的幾架矛弩將發射寒鴉箭的兜子裏裝滿石子然後在發射到城下去,也能打得城下的晉軍一片慘叫,但是石子乃是圓鈍之物,殺傷力畢竟不如寒鴉箭。灰瓶用盡,滾木用盡,隻有礌石可用,其實也不能說那是礌石,士卒們拿在手中拚命往城下砸的都是城中民居上拆下來的牆磚屋瓦。

一大段城牆已經落入到晉軍的手裏,那裏靠著城牆有一架雲梯,晉軍士卒正通過雲梯源源不斷的奔上城來,晉軍士卒們見那段城牆已被己方衝上去的人所奪,就費力的推著剩餘的幾架雲梯改變方向,向那段城牆緩慢的靠過去。一個晉軍將官模樣的人扛著一麵旗子從雲梯上奔上城頭,手中大旗向著城下晉軍揮舞,頓時城下晉軍的人潮中就歡呼一片。

李懋手按著劍柄,陰沉得看著城牆上的廝殺。忽然一陣如潮的馬蹄聲湧來,他向城下看去,就見李天旋帶著梁軍的騎兵從戰場的一側橫衝直撞的殺了過來,就像用匕首在一塊豆腐上劃了一道,騎兵在整個晉軍如潮的軍陣中橫切了過去,一路之上馬踏人骨、刀劈頭顱,血浪翻滾地從晉軍軍陣另一側穿鑿而出。

晉軍遊**在兩翼的騎兵也動了,吹著號角氣勢洶洶的向李天旋的騎兵殺來。

不過李天旋不給他們機會,一聲令下,梁軍的騎兵調轉馬頭從城下的晉軍中又衝了過去。這兩輪的衝殺緩解了城上梁軍不少的壓力,黑壓壓的晉國大軍中竟出現了兩條大路一樣的空隙,接近洛景城牆的雲梯被他們拋出的繩鉤抓住借助馬力拉得轟然倒塌,李天旋更是懶得揮刀去砍,將身子在馬上稍微向前一伏,手中馬刀探出,刀鋒向前,借助戰馬的高速,像割麥穗一樣收割著晉軍的人頭。

李懋看得點了點頭,但轉頭後臉色又更陰沉了,就見一個晉軍將領竟然將一麵晉軍的旗幟插在洛景城的城牆上,那裏有一架雲梯尚在,晉軍不斷上城,自己的人雖然死戰,竟也一時無法靠近。

他剛一轉頭想找人說些什麽時,又看見另一處不遠的城牆上,幾個梁軍正被射得刺蝟一般倒下,幾個晉軍正從長梯上一躍而上,不好,那裏要是也丟失了,可就不妙。可是身邊已無可派之人,手下將領有的都在城牆上與晉軍白刃血拚,於是就命身邊保護自己的扈從們去奪回那段城牆,那些扈從的任務就是保護李懋的安全,豈肯願意將李懋拋在這裏,氣得李懋大罵:“此城若破,老夫也是一死!還不快去!”扈從們無奈,隻得留下兩個貼身保護李懋,其餘之人便向失守之處撲去。

李簡也看見了那麵城牆上樹立起來的晉軍旗幟,便踏著腳下死屍,**開手中長劍就殺了過去,必須把那旗子拔掉,把那段城牆奪回來!他在心裏發著狠。

身前交戰的一個梁軍士卒的背上突然冒出一截長矛,險些將李簡也刺中,隨著慘叫,那個梁軍士卒開始軟軟的倒下,李簡不等那長矛抽回就一個突刺就把長劍送入到那個剛殺完人的晉軍兵卒的咽喉中。抽劍之時身子前趨,順手從那個捂住脖子慢慢軟倒的晉軍腰間將他佩戴的長刀抽出。刀剛抽出來左手斜斜一劈,將一杆刺向自己肋間的長矛斬斷,右手長劍直刺,劍尖就透過那個偷襲他的晉軍左眼直入腦顱兩寸。然後刀光劍光絞在一起,幾個衝過來的晉軍士卒或是被人頭斬落或是喉頭被刺穿。

再往前,一個梁軍士卒手中的長矛刺進一個晉軍的腹部,那重傷的晉軍士卒一手持刀,另一隻手緊緊的握住刺進自己肚腹的長矛,也是用了死力,一隻手竟將那長矛緊緊抓住不放,讓刺傷他的梁軍士卒一時無法撤回武器,另一隻手胡亂的揮著長刀,嗷嗷叫著想將對方砍死,李簡從他們身邊路過時,順手一劍就斬斷了那個晉軍士卒的手腕,那梁軍士卒一下子就抽回了長矛,立即又雙臂一送,將那支還抓著一隻斷手的長矛又刺入那個晉軍的胸口中。

亂戰之中,李簡衣甲前襟已被鮮血浸透,隨著越來越多的晉軍伏屍在他劍下,他卻發現自己是從一片難耐的燥熱之中漸漸步入一片怡人的清涼之內,四周越是混亂危險,他心頭越來越是清明一片,甚至說在這血煉地獄一般的城牆上,他的心頭反倒是從來沒有過的平和平靜。

很奇妙的感覺,迎麵的晉軍,無論是劈過來的長刀還是刺過來的長矛,又或是城下接連不斷射上來的箭矢,他都能清晰的知道何時會觸及自己,隻要輕輕躲一下就可以避過,然後長劍遞出,專門找尋對手眼睛,咽喉,手腕等鎧甲防護不到的地方下手,人多之時幾乎一步一殺。李懋已經年老氣衰,縱是李天旋見此也會自歎不如。

那些跟著李簡一起殺過來的梁軍士卒更是大為驚奇,就見少將軍右手持劍,左手中一會兒是長刀,一會兒是盾牌一會兒又換成半截長矛,雙臂舞動之間如同後腦也長了雙眼睛將前後看個通透,晉軍竟半點傷不到他,走一路殺一路直殺得晉軍鮮血噴湧,這一幕讓梁軍士卒大受鼓舞,呼喝著如虎入羊群一般撲殺過去。

那衝上城來插好旗幟的晉軍將領也注意到了李簡,顯然是驚訝梁軍中有如此悍勇的人物,但看清了才發現竟是個半大孩子,就先存了幾分輕視,獰笑著向前分開晉軍士卒,掄起兩隻鐵骨朵就向李簡砸了過來。

李簡輕輕一側,讓過鐵骨朵,右手的長劍已經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在那晉軍將領喉間輕輕一抹,那晉軍將領頓時就丟了鐵骨朵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嚨,指縫間已有血漿噴出,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死死看著李簡,李簡見他體型粗壯,怕他不死,左手的半截長矛就用力一刺從那晉軍將領右耳刺入左耳貫出,那晉軍將領登時雙眼翻白倒地氣絕。將軍一死,攻入城上的晉軍士卒頓時大駭,李簡身後的梁軍士卒見此則一陣歡呼呐喊就殺了過去。

來到晉軍旗幟前,李簡雙手握住劍柄,把身子一擰一掄,鏘得一聲就將那胳膊粗的旗杆斬為兩段,本來正迎風招展的晉軍大旗就打著卷從洛景城牆上跌落到城下的屍體堆中,一起跌落得還有城下晉軍士卒們心中剛剛升騰起來的希望。

城上梁軍倒是發出了一陣歡呼。

“燒了它!”李簡指著那架雲梯命令道,此時這段城牆上的晉軍已被盡皆殺死。

“喏!”士卒們大聲回應,很快就找來火油等引火之物,不一會兒那架雲梯便燃起熊熊大火。

李懋瞪大了眼睛發現那個幹脆利索得殺死晉軍登城悍將並一劍斬斷晉軍旗幟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孫子,他不禁又是驚喜又是擔心。

驚喜的是孫子竟然悍勇如此,擔心的是萬一這小子有個意外該如何是好,兒子讓他派到城外作戰了,危險異常,他下命令的時候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孫子若是再有個什麽閃失,若真那樣,李家就剩下自己一個孤老頭子,活著還有什麽味道,自己不是派他去守南門了嗎?他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不過這個現在不能說,也沒機會說,隻得遠遠得衝著李簡點了點頭。心中卻罵道仇鳳匹夫,我兒子孫子哪一個出了事,老夫拚了命也要拉著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