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烽煙起

在接了錢潮以後,那湯老者依舊馬不停蹄,已經去過了不少的人家,也有不少的孩子,在他地麵前拜別了自己地雙親,然後鑽進馬車之內。

馬車正在疾馳中,道旁閃出了一個年輕人,離得很遠便向青銅馬車施禮,待馬車走得近些停了下來,那個年輕人才說道:“弟子見過湯師伯。”

“起來吧,可是北麵的事情又起了變化?”

“正是。”

那年輕人起身後便取出一封書信交給湯老者。

看過了信,湯老者地眉頭便皺了起來。

“北麵地事情已經鬧成這樣了嗎?”

“隻怕還要更糟糕才對,弟子一路不敢耽擱趕來給師伯送信,但路上到底還是有些時日,來之前弟子與幾位師兄弟約好,那孩子若是真地有危險,也就隻能現身去救他,可就怕暗中也有對麵布置的人。”

“嗯,你們還是不露麵的好,也罷,老夫就改一改行程,從這裏直接去接那孩子,哼,鬧得這麽厲害,想來那個孩子至少是個可用之才,這一路我誰家也不去了,待接到那個孩子再說。”

“如此最好。”

接下來的路程,這輛青銅馬車風馳電掣,不知道多少山水轉瞬之間就被遠遠的拋在了後麵。

大梁國,洛景城。

洛景城因洛水而得名,是梁國與晉國交界處的一座大城。起初為洛景寨,曾被晉國所奪,晉國為了經營此地將其擴建為洛景堡。梁國厲兵秣馬數年方重新奪回。為保此地不再有失,梁國國主便在梁晉邊境築城,這便是洛景城的由來。

城築好之後,原先的洛景堡依然在,隻不過成了洛景城的甕城,由此可見這洛景城之雄偉。不但雄偉,此城的修建一點也沒有偷工減料,當時一向節儉的梁國國主為了築造這座邊城不但全國征發民夫工匠,還幾乎搭上了七年國家的稅賦才完工。僅這城牆,高逾五丈,修建時都是用上好堅硬的青條石壘砌,每築一層便熔化鐵汁灌注在條石的縫隙中,端的是一座邊境雄城。

晉國自然不會看著梁國在險要之處築城,更是要重新奪回此地,因此築城七年,梁晉兩國便在這裏廝殺了七年。當時梁國領軍的是大將軍李蝌,這位李蝌將軍正是率軍擊退晉軍,奪回洛景堡的那位梁國宿將。雖然兩國之間一直是晉強梁弱、晉攻梁守,不過晉國新敗,損失慘重,國力大減,此消彼長之下梁國倒也能抵抗住晉國的攻勢。

李蝌擅用兵,他與晉軍對峙時營盤穩固,軍紀森嚴。除了正麵與晉軍對衝外,還奇兵四出,偷襲燒糧刺殺下毒無所不用其極,隻求多殺傷晉軍兵卒而不奪晉國土地,死死得將晉軍拖住,一點一點的消耗晉國國力,即便如此,築城的工地仍數次被晉軍偷襲數次,不但民夫死傷慘重,材料被焚毀大半,就是正在修築的城牆也有好長一段被晉軍拚了命拆毀了。

就這樣苦戰七年,終於洛景城基本築好,梁軍便可以據城而守,戰力大增,晉軍見再無希望這才退去。

據說晉軍退兵之後,李蝌在城頭大哭,拍著城牆上堅硬條石直呼這哪裏是石頭,分明是這七年命喪疆場的兒郎血肉。

就這樣,一座邊境雄城保得梁晉兩國之間近六十年無有戰事。

經過多年的經營,洛景城中街道整齊、店鋪林立。溫順的洛水河從兩座水門一入一出,清亮的河水倒映著岸邊街市的樓角飛簷。

在刀兵不興的年月裏,兩國的商人貨物就來往頻繁,以往的征戰之地成了一個大市集,兩國的商人帶著各自的車隊馬隊匯集於此,隨著一番討價還價,貨物易主,銀錢易手,交易也就完成。

這裏還是兩國的使節的必經之路,無論是迎來還是送往,都從這裏最先踏上對方的土地。

當然,這裏仍然是戰爭時雙方軍隊最早殺入敵國土地的地方。

就像現在,晉國積蓄數十年國力後討伐梁國,陳兵洛景城後便開始日夜攻城,不但如此,晉國還憑借兵力優勢,派一部兵馬不辭跋涉後繞過洛景城,在梁國境內攻戰劫掠,攪得梁國國內烽火連天,還先後擊敗了幾支前去增援洛景城的梁軍,一時之間晉軍占盡上風,洛景城岌岌可危。

最後梁國派出了素有威名的老將軍李懋領軍來援。

李家在梁國乃是世襲將門,每一代的家主都是梁國掌握軍權的大將,當年在修築洛景城時領軍與晉軍苦戰七年的李蝌將軍,便是如今李懋將軍的曾祖。

此次李懋領軍救援洛景城,不但帶了同樣在軍中為將的兒子李天旋,連未成年的孫子李簡都被他帶到軍中觀兵,李家培養兒孫,武藝練得再好、兵書背得再熟也不如到戰場去見見血。

大軍馳援當中,用兵老辣的李懋識破晉軍的誘敵之計,將計就計之下憑借地利結結實實、不帶半分花巧的與晉軍打了幾場硬仗,直殺得打援的晉軍人頭滾滾、屍橫遍野,其用兵之神如臂使指,盡顯自己的名將風範,讓晉軍一時銳氣盡喪,被李懋的大軍驅趕著不得不狼狽逃竄。

當一邊追擊殘敵一邊進軍洛景城的李懋到達洛景城時,正遇到洛景城被攻破,攻城的晉軍方向傳來一陣震天的歡呼,隨後洛景城麵向李懋大軍的南門大開,無數背著包袱、麵色倉皇的洛景城百姓與失了鬥誌的梁國敗兵從城門裏湧出,倉惶而逃,其中還有不少騎馬的士卒校尉,完全不顧人命,不但順手搶劫還縱馬踐踏,一時之間城門之處亂成一團,哭喊聲一片。

李懋見狀大怒,命人將那些騎馬縱搶的敗兵全都捉下馬來,拖到路邊就砍了頭,很快就穩住了場麵。留下人收攏敗兵安撫百姓外,便讓自己的兒子李天旋帶著一部人馬從城外攻擊晉軍,自己帶著其餘的人馬進入城內與剛剛進城立足不穩的晉軍展開了慘烈的巷戰。

城外,李天旋帶著騎兵攻擊晉軍,不顧性命不惜馬力的一次又一次的衝鋒,鐵蹄隆隆,不知道多少晉軍士卒在馬蹄之下被踩成肉泥,馬刀過處,被砍中的晉軍士卒便是人頭滾落,僥幸未死的也是拖著殘肢在血泥中掙紮慘嚎。

李天凱的騎兵也付出了代價,在晉軍一蓬一蓬的箭雨中,不少的騎兵人馬皆中箭,刺蝟一樣的翻倒摔出,在敵人的軍陣中,隻要倒地,便再無生理。

城內,李懋帶著士卒一麵收攏城中殘軍,一麵向被剛剛攻破了的城門處殺去。晉軍攻入之處,城門已被衝車撞破,城門洞裏的幾道千斤閘尚未完全打開,城牆上的晉軍士卒們正在死命的推著絞盤升起千斤閘,更多的晉軍士卒通過雲梯爬上城牆,再由城牆上的走馬道進入城內。

攻入的晉軍已經不少,都是晉軍中百裏挑一的健卒,攻入城中之後士氣大漲更是悍不畏死,又因為是巷戰,陣型無法展開,當兩國士卒撞到一處時,都是用一刀換一刀甚至摟抱撕咬的市井手段在拚殺。

李懋在指揮士卒廝殺時無意間看到自己的孫子李簡,正擎著一張弓射殺晉軍,當時情景血腥慘烈,那小子卻依然如同在校場射草靶一樣冷靜,才十三歲的孩子雖然膂力尚欠火候,但是準頭卻已經頗為不錯,每一箭射出都有一名晉軍士卒慘叫中箭,這份兒膽色讓李懋十分欣慰。

最終在梁軍慘烈的反攻之下,李懋終於帶人攻上城牆,隻是這走馬道上盡是血汙,腥氣撲鼻,滑膩無比。

城頭之上晉軍的旗幟被拔起丟到城下,當一麵威風的李字大纛在城頭之上樹起時,梁軍在城頭齊聲歡呼,攻城的晉軍見洛景城好不容易攻下竟然得而複失不由得士氣大挫,李天旋趁機帶著騎兵又衝殺了幾次,晉軍中的將領們終於弄明白了城頭那個李字代表的含義,營中無奈吹響了收兵的號角,得而複失的晉軍雖心有不甘,卻也隻能丟下一地的屍體,帶著傷兵恨恨的返回自己的營壘。

李懋此時就站在洛景城的城頭之上,他看著對麵晉軍的營壘,雖然晉軍破城之後又被擊退,但他不相信晉軍會輕易的退走。近六十年的隱忍,晉國不會如此草草收場。

李懋接管了洛景城的一切事宜,而以前的官府府衙也就成了李懋的臨時行轅所在,一道一道的命令在加蓋了大將軍的印信後便發布出來。

洛景城原先守城的士卒將校很快都被重新編配成小隊分散編入李懋麾下各位將官手中以充實守城力量。

洛景城的地方官員們也紛紛受命出動,帶著兵卒手持著城中人口的戶籍名簿查點城中百姓,本城之中有通敵嫌疑的以及非本城人口一律集中關押,派人嚴加看管。就算晉軍攻城再緊,這些人也不能用,而且對這些人采用連坐之法,關押之處一人作亂則死十人。

城內缺糧,開戰前晉國的商人幾乎收購了洛水城市麵上能買走的所有糧食,連糕點鋪的糕點、肉鋪的肉食都不放過。晉國商人剛走,晉國的大軍就開始了進攻,根本沒有給洛景城重新從其他地方調運糧食的時間。

李懋行軍緊急所帶軍糧並不多,卻不能讓城中因為缺糧而發生變故,朝廷的糧食要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於是他便命令收集城中所有糧食實行配給,每日由甲長裏正給各家各戶分發口糧,除老幼外,壯年之人每日必須參與修城守城之事方能得到口糧,敢有隱匿糧食者,一律按通敵論處。

最後李懋還命令出城伐林,在城中征發工匠,盡一切手段趕製守城器械。

在安定城內的同時,李懋還密切注意著仍駐紮在城外的晉軍。他曾派兵出城挑戰過,城下的晉軍將領估計很不服氣洛景城的得而複失,與李懋擺開陣勢中規中矩的廝殺了兩場,哪知明明晉軍兵強馬壯,人數比梁軍多了不知多少,但是卻每次都是大敗虧輸,死傷慘重。這時那位晉軍將領才知道李懋的威名不是白來的,自知不敵之後便不再出營與梁軍廝殺,隻是收攏人手,約束部下,將個營盤守的如同個刺蝟一樣讓李懋無從下嘴。

不過這倒也難不住李懋,既然正麵難以攻破晉軍營寨,他就派出多路人馬,輪番不停的夜間騷擾晉軍大營,搞得晉軍營中風聲鶴唳,士卒疲憊不堪。每當晉軍出現疏漏,佯攻的兵馬立刻就變為猛攻,在晉軍身上狠狠的咬上一口,卻並不戀戰,咬一口就走,讓晉軍苦不堪言。

終有一日梁軍的哨探偵知了晉軍的存糧之處後,李懋便定下一計,派李天旋夜間輕騎偷襲,帶上火油等引火之物,要一把火將晉軍糧草燒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