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是不是不滿意

鬧鍾響起,我翻動著身體不小心踢到了腳邊的旋轉靠椅,它盲目地滑行了一小段距離,好像又碰到了書桌,再後來一聲脆響,什麽東西碎了。

睡意疾速消退,我倏地翻身而起,看向聲源處。

玻璃風鈴四分五裂,死相淒慘。

我急急忙忙爬到它身邊,想碰觸又縮回手,整個人既驚又怕。

太突然了,年紀輕輕就沒了,我可怎麽跟你阿爸交代…

我從被子裏抖出手機,打開購物app,搜索“風鈴”兩字,底下很快出來各色風鈴的圖片,玲琅滿目,讓人眼花繚亂。

往下翻了能有兩分鍾,始終沒找到和雁空山這隻一模一樣的。我內心越發悲戚,頭都大了。

慘了,連狸貓換太子都做不到,我拿什麽去賠雁空山啊?

吃完早飯,我滿腹心事地等在雁空山院子外,等了大概五分鍾,雁空山抱著雁晚秋出來了。

他雖然不是很熱絡,但也不算冷臉相對,隻是始終淡淡的,顯得很疏離。不過好在還是讓我上車了,也沒提風鈴的事。

“棉棉,我今天就去上課啦,能上課就說明身體很好,你今天晚上陪我玩好不好?”雁晚秋在車上試探性地問我。

我瞥了眼旁邊的雁空山,見他沒什麽反應,想著他應該是不介意的,於是衝小女孩點了點頭,愉快地答應了下來。

“好啊,晚上我去找你。”

文應和蕭天對我重新回到工作崗位表現出了十二萬分的熱情。特別是蕭天,說自己已經一個禮拜沒休息過了,站著都能打瞌睡,既然我回來了,明天就要排一天休息。

兩人都沒有對我連日來的無故缺席多問什麽,畢竟我本來就不是正式員工,不拿工資不記考勤,今天來明天不來也很正常。隻是和蕭天整理貨架時,他狀似無意地問了我一句:“那天那兩個小兔崽子還有去煩過你嗎?”

我有些驚訝他會關心我的事,更驚訝他會主動提及付惟與陳安娜。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就道:“男的有到我家來找過我,被我趕跑了。”

他頭頂數值微微變紅,蹙眉道:“他竟然還找到你家去了?現在的孩子怎麽做事都跟有毛病一樣,家裏大人怎麽教的?”

沒有教吧,他爸媽忙自己的事呢,哪有空教他,估計都是自學成才的。

蕭天道:“我就說你怎麽無緣無故不來了,還以為你跟老板吵架呢。”

要不是他表情正常,語氣自然,我都要以為他是不是套我話。猜得也太準了。

老實說我有些奇怪為什麽蕭天會對付惟的行為感到生氣。按照我的經驗,如果不是至親好友,一般人是很難對普通朋友的遭遇感同身受的,更何況我和蕭天隻是連普通朋友都不如的普通同事關係。

兩個人整理貨架很快,我看手頭整理的差不多了,就準備去下一個貨架,蕭天這時忽然又開口了。

“我以前是老師。”他說,“我學生裏也有像你這樣的,一個男孩子。”

蕭天整天不修邊幅,做事也不是很積極的樣子,我還以為他以前就是社會閑散人員,從小混到老的大叔一名,沒想到他竟然是人民的園丁,真是人不可貌相。

“然後呢?他後來怎麽樣了?”

隨著我的問話,蕭天的心情值變成藍色,數字跌到了“56”。

“和你一樣被人欺負,後來就死了。跳樓。”

這結局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假思索道:“你覺得是你的錯?”

蕭天沉默了很久,頭上數字變作“50”,這代表他情緒已經非常非常低落。我有點後悔,我不該問得這樣直接。

“是我沒教好。”他隻說了五個字,之後轉身去了別的貨架。

沒教好誰?那個跳樓的學生,還是欺負他的人,亦或兩者都有?

怪不得他會突然關心我,應該也是由我想到了他之前那個學生吧。

我自覺說錯話,對蕭天有些抱歉,中午特地點了杯冰鎮青梅汁給他。

“有我的份兒啊?謝了啊。”蕭天笑了笑,接過喝了。

“為什麽天哥有我們沒有?”文應不可思議道,“餘棉你怎麽搞特殊對待?”

我將自己麵前的青梅汁推給他:“那我這杯給你。”

點青梅汁是因為之前無意中看到蕭天喝過,點兩杯是因為兩杯起送。文應不喜歡吃酸的,雁空山隻喝碳酸飲料,他們的喜好我都記著的,就沒多點。

“不要了,我牙酸。”果然,文應嫌棄地皺眉,將那杯青梅汁又還給了我。

插上吸管,酸甜可口的滋味在口腔擴散,一下讓我想起昨晚的薄荷檸檬汽水。

舔了舔唇,偷偷去看雁空山。他快餐盒裏的菜和飯都已經吃幹淨,隻剩小半碗湯,這會兒一邊刷著手機,另一隻手正端起那碗湯要喝。

湯碗遞到嘴邊,他突然毫無預兆抬眼看過來,準確捕捉到了我的目光。

我一震,忙低頭吃飯。

我現在完全看不到他的心情值,愈發不知道該怎麽和他相處。

有通感症時,我不太喜歡它,覺得它雞肋,屁用沒有,好了,現在對雁空山的通感消失了,我又覺得仿佛開卷考忘了帶課本,比原來更抓瞎了。

哪怕再不喜歡,我也不知不覺和這個能力共處了八年,習慣早已生成,甚至形成依賴。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應該還是能適應的。

隻不知道雁空山心情值的消失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又是如何消失的。

難道真的親個嘴就能屏蔽心情值?

要想得到答案,必定還要再試一次,但這個人選卻不是很好找,不能是長輩,要確定不會介意,也不太好是異性…我交際圈窄,實在沒幾個人可以選。

想著想著,視線緩緩投向對麵的文應。

若有所感般,文應無端打了個哆嗦,搓著胳膊茫然地抬頭看了看周圍。

“奇怪,為什麽突然感覺有股陰風吹過?”

蕭天吸著青梅汁,晦氣地扇著手:“青天白日的,別瞎說。”

我一下午都在觀察文應,思索找他試驗的可能性。

“天哥,我去倉庫一下,你幫我站一下收銀台。”

文應往倉庫走去,我尾隨其後。

門緩緩合上,我側身潛入,悄無聲息。

文應毫無所覺,走向一麵貨架,伸手夠上頭的一隻紙箱。

“文應。”我出聲叫他。

“媽呀!”他手觸電一樣收回,捂著胸口滿臉驚懼看過來,“餘、餘棉?你幹嗎這麽嚇人?”

我炯炯地望著他,上前一步握住他肩膀:“文應,孫蕊是我的好兄弟,你是她的男朋友,那也是我的好兄弟。我有件事想請好兄弟幫個忙,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文應神情頗為一言難盡:“你說說看,能幫我肯定幫的。”

我視線移向他的嘴,做了一番心理鬥爭,擰著眉艱難道:“讓我親你一下。”

一聽是這種要求,文應整個僵住了,兩眼瞪圓,一副被天雷劈中的表情。受到驚嚇變成黑色的數值很快變作綠色,又變回黑色,又變回綠色…就這樣反複在兩個顏色中橫跳。

我們兩個彼此對視著,難以言說的尷尬蔓延開來。

片刻後,他張了張唇,似乎要說什麽,而我還沒等他說出口就先受不了地推開了他。

“不好意思,你當我什麽都沒說吧。”

剛才短短時間,我已經在心裏完全否決了這個試驗的可行性。我實在過不了自己這關。

這事雖然很有研究的必要,但仔細想想研究出來也沒有什麽意義,實操性太差了,所以還是算了吧。

“呃…我對gay其實沒有歧視,但、但我真的是異性戀,而且我…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文應整個瑟瑟發抖,“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真的接受不了你,對、對不起。”

完了,他以為我暗戀他。

我衝他擺手道:“你誤會了,剛剛那是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項目,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

“真…心話大冒險?”

我眼也不眨:“是啊,要我選身邊的一位同性接吻,所以我才找你幫忙的,但我做不了,看來隻能接受懲罰了。”

文應聞言如釋重負,拍著胸口道:“原來如此,嚇死我了。”

他抱怨我也不跟他先說清楚,又說以後有別的需要幫忙的可以盡管找他。我連連點頭,表示一定一定,心裏想著以防萬一還是晚上給孫蕊去個電話吧。跟她打招呼的同時,也請她代為證實我喜歡的另有其人,讓文應更放心些。

倉庫門開了又關,文應拿了紙箱就出去了。我對著麵前貨架重重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小小年紀真的承受了好多。

倉庫連通後巷,之前和文應講話我也沒注意,這會兒才發現它半開著,似乎是誰出去後忘了關上。

我走過去,握住把手想要將它關上,結果一抬頭被門後站立的雁空山嚇得不輕。

他握著門把,也正準備要進來,看起來是之前去小巷裏抽煙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外麵。”我鬆開門把,退開一步,讓他進來。

他反手關上門,沒有回應我的意思。

沒了通感症,他心思越發難猜,我都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想的。他是不是後悔昨天親了我?是不是已經開始討厭我了?不然為什麽這樣冷漠?

我見他不理我,有些自討沒趣,轉身落寞地往倉庫門走去,沒走兩步,手腕被人從身後用力扯住。

那力道拉拽著我往後,等我反應過來,已經被壓在了牆上。

雁空山高大的身軀覆上來,道:“餘棉,你總是讓我很驚訝,我以為你是乖小孩,但乖小孩不會像你那樣做事。你剛剛在和文應說什麽?”

雖然看不見他心情值了,但從他略顯不耐的言行就能看出,他現在多數是不高興的。剛剛原來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這到底什麽狗屎運,怎麽每次這種時候都會被雁空山聽到不該聽的?

“你聽到了?”

“我聽到了。”他聲線有些冷,“全部。”

我閉了閉眼,垂死掙紮:“…我和他開玩笑的。”

雁空山顯然不信我的鬼話,他捏住我的下巴,迫我抬頭正視他:“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雖然對那些親密行為充滿好奇,但也沒有跟你這樣胡來過。怎麽,昨天跟我試過之後覺得不滿意,要退貨換人是嗎?”

他好像完全誤會了。更要命的是,這種誤會我解釋不清。

親嘴在我這裏已經不是一種充滿性意味的親密行為了,它是一項對大腦非常重要的神秘研究。

我要是醫學生,就我這腦子夠我發一輩子SCI了。

“沒有,”我有點著急,“沒有不滿意。昨天我瞎說的,隨便你親,多用力都行,我都喜歡。我真的是和文應開玩笑的,不騙你,你相信我。”

他盯著我久久沒有說話,神情依舊冷硬,捏著我下巴的力道卻放鬆不少。

我感覺他沒這麽容易消氣,再接再厲道:“我會乖的。我一直都很乖。我以後隻跟你試,你別生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