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番外1《開學》

白菱歌小時候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麽媽媽姓白,她姓白,哥哥季檸卻姓“季”?直到十一二歲,有一次在學校和同學閑聊,她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這世上孩子都是要和爸爸姓的。哥哥姓季,是因為他們的爸爸姓季。

倒也不怪她這方麵知識匱乏,“父親”在他們家至多隻是個名詞,從她出生起,聽到的次數就屈指可數。為數不多的幾次從他們母親嘴裏提及,還都伴隨著崩潰的打罵。

凡是和“父親”有關的,準沒好事。這樣的思想一旦產生,漸漸地,白菱歌對自己的親生父親開始由好奇變為了純然的排斥。

別人有爸爸,沒事,她有哥哥。哥哥長得好看,會拉大提琴,學習好,性格好,還很寶貝她。

白菱歌與季檸差了八歲,季檸與其說是一個兄長,更像個長輩,在他們母親忙於生活時,充當她的教導者,帶她熟悉這個世界,認識這個世界。

她依賴季檸,有時甚至比依賴母親更依賴他。

對於哥哥的決定,她都是無條件支持的,就像季檸也總是包容她、支持她。

不過說到底,季檸從小到大也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學習不用操心,練琴不用操心,聽話懂事,還會替家裏分擔經濟壓力。作為兒子,作為兄長,他都是完美無瑕的,連最挑剔的人都沒辦法從他身上挑出毛病。

白菱歌以為他會一直這樣完美下去的,但沒想到,一場疾病打破了一切。

她的哥哥喜歡的是同性。

她很小的時候媽媽就開始信教,對男女之事管束得都很嚴,更不要說同性之間了。她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麽哥哥會喜歡上一個男人,這有點超出她的理解範圍。

但因為是哥哥,所以哪怕不理解,不明白,她還是會支持他的選擇,接納他喜歡的人成為自己的家人,隻要他快樂就好。

對於這一點,她從一開始就堅定不移,絕不輕易改變,但她不確定他們的媽媽是不是也存了同樣的心思。

先前季檸生病,白秀英為兒子的事操碎了心,急白了頭發,也沒怎麽表態。現在季檸病好了,不再有生命危險,白菱歌不確定白秀英還會不會同意兩人的事。她不敢問,連提都不敢提。

整個暑假她們都在忙季檸生病的事和搬家的事,等好不容易空下來了,她也要開學了。

新生報到那一天,季檸和白秀英一道送她去學校,冉青莊負責開車。遠遠的屁股後麵還墜著一輛,季檸讓她不用在意,說那是保護他們的特警。

“案子不是結了嗎?怎麽還要保護。”她有些擔心地問。

“保險起見還是需要再跟一陣子的,等確定了不會再有危險,他們就會撤了。”季檸原本剃掉的頭發長回來了不少,雖然還是比以前短,但短得很精神,特別是他笑起來的時候,會有種從前沒有的,溫和又開朗的觀感。

車裏全是白菱歌與季檸在說話,季檸事無巨細地叮囑她關於學習的事,關於和同學相處的事。白菱歌一個勁兒地點頭,每句話都有認真聽進去。

“你們以後,有什麽打算?”突然,白秀英毫無預兆地開口。

車內倏地一靜,白菱歌整個緊張起來,心頭湧起一種“來了來了,終於來了”的感慨。

季檸當然知道這話是問的他和冉青莊,停頓片刻,平靜道:“我以後可能會在家裏開設教學班,青莊的話,想在我們鎮上開一家汽車修理廠。”

冉青莊的臥底過往,注定了今後需要小心謹慎的生活,無法做太過引人注目的工作,更不好回歸警隊。

其實政府每月都會支付他一筆“退休金”,讓他不工作也能很好的生活,但他不願年紀輕輕就開始養老,總想找點事做。汽修廠隻是個設想,畢竟現在他們都還在接受警方的保護,沒法自由行事。

白秀英聞言沒有什麽表示,表情沉著,一幅對季檸的回答不是很滿意的模樣。

前排開車的冉青莊在這時開口:“您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我不會讓季檸受苦的。”

白秀英哼了聲,道:“你們有打算就好,我不摻和,隨便你們。”

“哥,你們那時候軍訓熱不熱的?這幾天感覺好熱啊,我在想帶的防曬霜夠不夠……”白菱歌趕忙岔開話題,心裏想著,她媽嘴硬心軟,既然說了不摻和,看來是不會棒打鴛鴦了。

到了學校,一車人下車。冉青莊開了後備箱,從裏頭取出大包小包許多東西,季檸想分一些,被對方避過了。

季檸隻好去後備箱找剩下的行李,剛拿到手上,被白菱歌搶了過去。

“我來我來。”哥哥剛生病痊愈,怎麽好讓他來拿重物?而且哥哥的手可是要拉大提琴的,要好好保護,她跳舞用的是腳,所以沒關係,她來拿就好。

季檸盯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兩隻手,好笑不已,隻得再去翻找後備箱裏還有沒有什麽剩下的東西要拿。

見還剩兩個盆,他端在手裏,正要關後備箱,白秀英湊過來,十分自然地拿走了他手裏的盆。

他愣愣地望著逐漸遠去的三個背影,鎖了車,快步跟上離他最近的白秀英。

“媽,我來吧,就兩個盆,我能拿的。”

白秀英瞪他一眼:“拿什麽拿?一邊去。”

季檸被她一瞪,從小生成的條件反射叫他立馬收回了手,至此隻敢老實走在一邊,不敢再瞎置喙什麽。

白菱歌像隻輕靈的鳥兒,拿到自己寢室號後,一馬當先走在了最前頭。

四人的寢室,已經來了兩個人,一見她進門便都朝她熱情地打招呼。

“你一個人啊?”紮著高馬尾的女孩子看了看她身後問。

“不是,我和哥哥還有媽媽一起來的,他們走得慢,在後麵呢。”白菱歌來到自己的床邊,打開櫃子觀察了下,又去陽台上轉悠了圈,很滿意自己所看到的。

半開的門再次被人推開,高馬尾與寢室裏另一個平劉海的女孩看向門口,被拎著大包小包的冉青莊給驚著了。

好高啊,起碼有一米九幾。雙手因為拎著重物,顯出分明的肌肉線條,表情不苟言笑地雖然看著有些凶,但無論是發型還是五官都特別有男人味。

他什麽都不用做,光是往哪兒一站,濃濃的荷爾蒙便呼之欲出,讓人無法忽視。

要不是他手裏拿著行李,兩人都要懷疑他是不是表演係的哪位助教學長了。

“哥,這邊,放著就好,我等會兒自己理。”白菱歌指著自己的桌子道。

冉青莊幫她把東西塞進櫃子,見別人**都有蚊帳,問她:“蚊帳買了嗎?要不要幫你係?”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白菱歌瞥到兩個室友都在看著這邊,忙給她們介紹,“這是我哥。”

兩個女孩不由自主地全站了起來,向冉青莊打招呼:“您好……”

“就是這兒吧?小妹也真是的,怎麽走這麽快,一下子沒影兒了。”隨著說話聲,一個穿著寬鬆白T的年輕男人探頭進來看了一眼。

就像他身上穿的衣服,他的整體氣質乃至長相都給人一種幹淨無害的印象。頭發有些短,這樣的板寸,向來適合那些氣質硬朗的人,但因為他頭型很好,反倒沒有很突兀,讓他幹淨中仿佛染上了一絲陽光的氣息,走哪兒都要發光。

“媽,是這兒。”他回頭嚷了聲。

白菱歌再次向她的室友介紹:“這也是我哥。”

長馬尾忍不住小聲“哇哦”了下,引得白菱歌不解地看向她。

對方立馬尷尬地解釋:“沒有,我就是羨慕你有兩個哥哥……”兩個哥哥還都這麽有型。

為什麽別人的哥哥這麽帥氣這麽寵妹狂魔,她的哥哥卻隻會和她打架偷偷往她的可樂裏加醬油啊?這就是哥哥的參差嗎!

白秀英帶了些博城的特產,花生糖什麽的,每個室友都分了一包,當做見麵禮。

寢室的床都在上麵,下頭是一張書桌加一個邊櫃。白秀英怕女兒鋪不來床,就想給她把床鋪了,被季檸攔了下來。

“你本來就腰不好,我來吧。”他將鋪蓋往**一丟,利落地爬上梯子。

動作間,T恤上移,露出一小截腰身。高馬尾無意間瞥到了花花綠綠的一片,像是紋身,正要細看,那T恤已經回到原位,而那高大的男人也站到兩人之間,擋住了她的視線。

白菱歌無奈地在底下喊:“我真的自己來就行,你們幹嘛呀,我都十八了,又不是八歲!”

季檸充耳不聞,迅速給他鋪好了床墊,擺好了枕頭:“那蚊帳你自己掛行不行?”

“行啦,你快下來!”白菱歌仍記得兩個月前見到季檸的時候,他是多麽蒼白虛弱,現在看他這樣矯健,心裏還有點發怵,就怕他一個腳下無力給摔了。

也是怕什麽來什麽,她才說完,季檸下梯子的時候就腳下一滑,整個人控製不住地往後摔了下來。

她驚叫著,嚇得忙要撲過去,冉青莊卻早早關注好季檸,護在他身後,見人摔下來,便穩穩將他接住,沒讓對方傷著分毫。

“你看看你,我就說我來我來,你嚇死人了!”白秀英撫著胸口,臉都嚇白了。

季檸訕訕笑了笑:“我這鞋有點滑……”

冉青莊牢牢從後頭抱住他,長臂勒著他的胸腹,半晌才長長呼出口氣,一點點鬆了自己的肌肉。

“你到一邊去。”他蹙眉下令,禁止季檸再做任何體力活。

季檸摸摸鼻子,有些委屈地走到了一邊,與白菱歌兩人互相取暖。

白秀英替女兒整理衣櫥,冉青莊拿抹布擦了桌子,兩人合作無間,很快收拾完了白菱歌的床位。

冉青莊洗完手從洗手間出來,季檸馬上往他嘴裏塞了塊糖。

“好吃嗎?”

冉青莊盯著他笑得彎彎的雙眼,點了點頭。

囑咐過白菱歌好好跟室友相處後,三人一同離去。

幾乎是寢室門關上的下一秒,高馬尾和平劉海就迫不及待地問白菱歌:“你哥都是做什麽的呀?”

“高的那個年紀比較大還是矮的那個大?”

白菱歌正琢磨著怎麽掛蚊帳呢,一心兩用回答她們的問題:“一個是警察一個是拉大提琴的,兩個人一樣大的。”

“難道是異卵雙胞胎?”高馬尾驚呼,“這差別也太大了吧。”

“矮的那個看著更像媽媽,那高的那個應該像爸爸吧。”

白菱歌努力拆解著自己一團麻花的蚊帳,錯過了向她們澄清誤解的最佳時機,等回過神的時候,兩人已經在打賭兩人有沒有女朋友了。

四隻眼睛齊齊期待地看向白菱歌,她停下手頭的活兒,沒怎麽多想就脫口而出:“結婚了,兩個人已經結婚了。”

兩個女孩紛紛震驚,感歎這年頭帥哥真是結婚得越來越早了。

最後一名室友沒過多久也到了,是一個人來的,拖著個巨大的行李箱。幾人互相介紹了一番,分了零食,很快熟稔起來。

“你是錯過欣賞白家兩個絕世哥哥的機會了,可惜啊可惜……”高馬尾搖頭歎息。

白菱歌糾正她:“我跟我媽姓的,我哥不姓白。”

“那哥哥們叫什麽名字?”第四位室友興致勃勃追問。

白菱歌跟她們說了。

平劉海“咦”了聲,道:“你跟你媽姓的,另一個跟爸爸姓的,那還有個呢?”怎麽有三個孩子三個姓的?

白菱歌懶得解釋,麵不改色地胡說八道:“跟奶奶姓的。”

“謔!”高馬尾肅然起敬,豎起大拇指道,“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