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也甜

黑影緩步走到床前,抬起了胳膊,昏暗的光線下,我隻能看到他手裏拿著什麽東西,像是把槍。

難道是區可嵐的殺手找過來了?

我正驚疑之際,冉青莊猝然發力,猶如猛虎一般從**躍起,抓住黑影的手就整個人撲到了對方身上。

兩人在黑暗中扭打起來,我摸索著邊往床的另一頭爬,邊大聲喊人:“快來……”

才喊了兩個字,門外衝進來一撥人,房間燈光大亮,刺得我不由眯了眯眼。

陶念握著槍,氣勢洶洶進來,看到那個已經被冉青莊製服,反手壓在地上的人時,臉上的表情隻能用痛心疾首來形容。

“衛大吉,真的是你。”他無處發泄地來回踱了兩步,實在想不明白,怒道,“你他媽對得起你身上這身製服嗎?”

衛大吉被冉青莊用膝蓋頂著後腰,趴伏在地麵上,此時唯有努力將頭昂起才能看清陶念。

“陶隊,我沒有辦法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衛大吉痛哭流涕,“我一開始隻想玩玩的,沒想到越賭越大,欠了一大筆錢……他們抓到我的把柄,讓我替他們做事,不然就要告發我。我不想做黑警的,但已經回不了頭了……隻能越陷越深……”他說著,大力用頭去磕地麵,沒一會兒就磕得頭破血流。

顯然,一直以來給金辰嶼通風報信的內鬼是他無疑了,而一切的起源竟然是因為賭博。

一步錯步步錯,有些東西如果無法在一開始抵住**,後頭等著你的,隻能是萬丈深淵。

衛大吉垂著頭,被銬上手銬帶離了病房。冉青莊撿起地上掉落的一把裝著消音的手槍,遞給一旁搜證人員。

我裹著被子,心有餘悸挨到他身邊:“你早就知道他有問題?”不然怎麽會說他送的果汁不幹淨?

冉青莊偏頭看向我道:“也就比你早一些吧。”

一知道可能有內鬼泄密,江龍駿便馬上令嚴霜秘密調查此事。在排查了所有可疑人員名單,確定了大致目標後,由於沒有直接證據,嚴霜隻好設計讓內鬼自己跳出來。

她故意對外隱瞞了成功捕獲金辰嶼的消息,黑了他的暗網賬號,再給內鬼發去指令,催促對方動手殺死冉青莊。

衛大吉隻以為是金辰嶼給他發的指令,害怕不服從命令惹怒對方受到報複,隻好在倉促下製定出一個錯漏百出的殺人計劃。

但他不知道,他的槍早就被換成了空包彈,他經手的食物也沒人會動。

“所以,今晚大家都在守株待兔,隻等他傻傻撞過來?”

“可以這麽說吧。”冉青莊攬著我,送我回**睡覺。

我打了個嗬欠,見他沒有上床的意思,問他要去哪裏。

冉青莊道:“我去找陶念說兩句話,嚴霜那邊也交代一下。你先睡吧,我馬上回來。”

說是馬上,結果可能有一兩個小時他才回來,躺到**時動作很輕,但我覺淺,還是醒了。他從身後抱住我,用的仍是那種缺乏安全感的抱法,胸口貼著後背,仔細分辨,甚至能感知到對方的心跳。

鼻間嗅到若有似無的煙味,從我住進這裏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從他身上聞到煙味。也不知是跟陶念聊衛大吉的事抽上的,還是因為更早那個敲冰塊遊戲的後遺症。

翌日一早,解醫生來查房,可能是聽說了昨晚的小**,還特意問我有沒有受到驚嚇。

“沒有。”我瞟了眼一旁的冉青莊,道,“我很安全。”

解醫生又問我手術考慮的怎麽樣了,這個問題她幾乎每天都問,以往我總是搖頭,這次卻笑著表示希望她能盡快安排手術。

“你確定要做手術了?”她有些驚喜。

冉青莊本是靠牆站著,聞言不由直起身,麵露驚異地看著我。

“我想了下,還是放不下人間。”我道。

解醫生哈哈一笑,道:“人間這麽好,放不下也正常。”

既然我要進行手術,就需要直係親屬在身邊,正好這幾天小妹高考也考完了,我就給我媽打了個電話。怕嚇著她,隻說要動個手術,讓她來崇海一趟。

“嚴不嚴重啊?醫生怎麽說的?”

“沒事,就是個小手術,小妹不是早就想來崇海看看了嗎?你帶她一起來吧,我到時讓南弦去接你們。”

知子莫若母,可能是從我語氣裏聽出些粉飾太平的意思,她一再追問:“真的沒事?你別騙媽媽。”

我也隻好一再承諾:“真的沒事。”

“那好,我馬上買機票去你那裏。有人照顧你嗎?”

“有的。”

“誰?南弦嗎?”

冉青莊坐桌邊削著蘋果,陽光打在他半側身體上,中和了他冷硬的氣質,叫他整個人都顯得溫暖不少。

“不是,是……”本想說“朋友”,臨到嘴邊又突然改了主意,“一個很重要的人,你來了我給你介紹。”

我媽直接就笑了:“神神秘秘的,你交女朋友了?”

冉青莊將一半削好的蘋果果肉遞到我唇邊,我伸手接過,一口咬下去,脆甜無比。

“你來了就知道了。”我嘴裏鼓鼓囊囊地說。

掛斷電話,給南弦發了條信息,跟他說了我媽她們明天要來崇海的事,希望他能代我照顧一下。

南弦直接一個電話打過來,問我是不是說了生病的事。

“沒說,來了再說吧,我準備做手術了。”

南弦一愣,忙問我是哪家醫院,醫生有沒有說有多少把握,是不是做了病理切片。

我一一跟他說了,期間又吃了冉青莊遞過來的半個蘋果,到結束通話,手裏隻吃剩下小半塊了。

“你怎麽隻給我吃,你也吃啊,可甜了。”我將那小塊蘋果遞到冉青莊唇邊,他看了眼,張口咬進嘴裏。

“甜嗎?”我問。

他點點頭:“甜。”

“是吧……”

話說一半,他忽然湊過來往我唇上輕啄了一口。看著我的雙眼,見我沒有反應,他又低頭吻上來,這次不止是啄吻那樣簡單。

自從住院我們雖然每天吃住在一起,親密行為卻很少,這樣的吻,已經許久沒有過了。

有力的舌掃過口腔,汲取著不斷分泌的津液,牙齒咬著唇肉,偶爾控製不好力道,會咬得很痛。

冉青莊的動作始終克製,沒有讓我產生太大的負擔,到結束這個吻,我也隻是微微暈眩,並沒有極度缺氧的感覺。

“你也甜。”他拇指抹過我的唇角,嗓音低啞道。

身體裏的血像是在一瞬間全湧到了臉上,我一腦袋磕在他肩上,都不好意思與他直視。

“為什麽不直接和你媽媽說,我隻是個朋友?”他撫著我的靠近脖頸處的發梢,問道。

為什麽啊……其實也算是我的一點小心機吧。

我不想讓冉青莊在我的家人麵前,永遠都隻是一個“朋友”。

我了解她們,小妹從小和我親,是不會管我喜歡的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的。但我媽不同,她思想保守,連現在小年輕們的婚前性行為都不能接受,更不要說同性戀這碼子事了。

如果我沒生病,要和冉青莊在一起,我媽那兒就是個無解的難題。然而現在我生病了,這道題便有了突破口。我都要死了,她應該也沒閑心再計較冉青莊是男是女。

這大概是最好的出櫃時機了。

“朋友是不會像剛剛那樣吻我的。”我側過頭,視線從他線條流暢的下頜,上移到飽滿性感的唇。

我仍靠在他的肩頭,他隻要頭偏一點,低一點,就能直接吻到我的鼻尖。

“下午想玩什麽?”他沒有吻我的鼻尖,倒是吻了吻我的額頭。

我掃過角落裏堆著的一隻隻花裏胡哨的包裝盒,想了想道:“疊疊樂吧,輸的人要做十個俯臥撐。”

疊疊樂這種講究手穩心細的遊戲,我以為自己穩操勝券,結果冉青莊比我還要穩,贏了我一盤又一盤。

我做了幾十個俯臥撐,實在做不下去了,就與他討價還價。他思索片刻,表示可以用十秒鍾的吻來換十個俯臥撐,我想也不想地答應了,到晚飯時吻得嘴都要腫。

我媽訂了一早的飛機,中午就能到。冉青莊為此早早就起來了,將外頭那些遊戲收拾了下,整齊地擺放好。

到中午時,南弦發來信息,說人已經接到了,他會在車上先給打點預防針,免得突然給我媽嚇著。

一個小時後,他又發來消息,說已經到地下停車庫,馬上上樓了。

“快到了。”我給冉青莊看手機,如實轉述我媽她們的方位。

冉青莊臉上少有的顯出點緊張的情緒,從沙發上起身,走到吧台前拿出一次性杯子擺放好,開始燒水。

我媽是在水壺嗚嗚冒著熱氣時衝進來的,彼時冉青莊捏著茶葉的手一抖,差點沒把杯子打到地上。

我起身迎向她:“媽……”

“季檸啊,你到底怎麽啦?”她紅著一雙眼撲過來抓住我的雙手,顫聲問道,“你到底生了什麽病?南弦不肯告訴我,真是急死我了。是不是很嚴重?你不要嚇我。”

“哥!”小妹也衝進來,“你怎麽了嘛,之前不還好好的嗎?怎麽突然就病這麽嚴重?”她語帶哭腔地握住我一隻胳膊。

南弦跟在最後,默默關上了門。

我拉著我媽和小妹,讓她們坐到沙發上:“之前怕你們擔心才沒說的……”

冉青莊端著新沏的熱茶,在兩人麵前各自放了一杯。一老一少兩個人,四隻眼睛焦急地注視著我,根本沒有多餘的注意力分給他。

我斟酌了下語句,繼續道:“我的腦子裏長了一個腫瘤,需要開刀,但非常危險。可能會殘疾,也可能……會死。”

我媽睜大眼愣愣看著我,像是呼吸都暫停了,麵色蒼白的跟紙一樣。

過了會兒,我發現不對,她是真的沒在呼吸。

“媽?”

我急忙上前,坐在她身旁,一邊拍她的背,一邊給她順氣。冉青莊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一本雜誌,衝我媽扇起風。

我不敢再刺激她:“你別急,沒事的,能看好的……”

氣流劃過聲帶,我媽虛弱地發出一聲長吟,終於開始正常吸氣。

她大口呼吸著,眼裏漸漸溢滿了淚,不等我再說什麽,展臂緊緊抱住我,傷心地嚎啕大哭起來。

長到二十五歲,這是她第二次在我麵前哭成這樣,上一次,還是我爸死的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