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番外12【療養院·下】
他說得不錯,容珅來不來的確不會知會他。
“你手裏這張卡是誰的?”於是我換了個問法。
方墨一下子像是老舊的唱片機跳針一樣,說話含糊,眼神閃爍:“呃……”
我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答案全在他語焉不詳的這個“呃”裏了,這就是容珅的卡。
他到底要幹什麽呀……
“行了,我懂了。”我打斷方墨的支支吾吾,低頭打量手裏的那枚領針,結果仔細一看,發現針尾的地方竟然有絲暗紅的血跡。
我瞬間坐立不安起來,從沙發上倏地站起,回頭檢查了下剛剛撿到領針的地方,果然在夾縫裏發現一滴深色的血跡一樣的汙漬。由於沙發是墨綠色的,才會讓人難以發現。
我不敢想領針上的血是哪裏來的,如對待燙手的山芋般將它丟給了方墨,讓他代為還給容珅。
方墨神情同樣頗為微妙地捏過那枚領針,從西裝口袋裏抽出一塊方帕,包起來塞進了自己的內側袋裏。
坐是坐不下去了,我隻好在房裏來回踱步,或者站在窗口看樓下的風景。
山裏多霧,群山疊翠間,霧氣縈繞不去,玻璃窗上結著水珠,顯得很潮濕。
一條黑背正好巡邏到樓下,經過窗口時不經意抬頭看到我,可能是覺得我有些陌生,它朝我激烈吼叫起來,甚至立起後腳作勢要撲向我。
我嚇了一跳,潛意識後退,安保人員大力拉住黑背,嗬斥著讓它安靜下來,同時不住向我道歉。
“沒事。”我朝他擺擺手,心跳剛剛平複一些,顧源禮的臥室突然響起一聲淒慘的尖叫。
那是男人的尖叫聲,像是極其恐懼,又極其痛苦。
“你怎麽了?喂!你還好吧?”下一秒,顧霓驚慌失措的聲音也傳了出來。
我與方墨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衝向臥室。
顧源禮被束縛帶綁在**,掙紮間脖子上青筋盡顯,額發淩亂地覆在麵上,嘴裏不住嘶吼著,瞧著即可怖又瘋狂。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救我……救救我……容珅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顧霓站在床邊,驚魂不定地看著顧源禮,想靠近又不敢。
我快步到她身邊,抓著她胳膊問道:“你怎麽樣,有沒有事?”
顧霓怔怔望著我,搖了搖頭:“沒,沒有。我們剛剛說得好好的,他突然就這樣了。”
我安撫著她:“沒事的,他應該是發病了。”
方墨比我們都有經驗,一拳砸向床頭的呼叫鈴,接通後立刻表明自己的身份,讓派人過來。
兩分鍾後,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幾名護士打扮的人湧進房間。兩個一左一右按住顧源禮,一個負責在他脖子上紮針。沒一會兒顧源禮就萎靡下來,整個人渾渾噩噩,雖然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什麽,但情緒已經不再那麽激動了。
“放過我……我錯了……救救我……”由於藥效的快速生效,他說話聲愈加微弱,不仔細聽就跟啜泣一般。
顧霓緊緊依偎著我,似乎是被這幕嚇得不輕:“你們……給他打了什麽?”
護士鬆開對顧源禮的鉗製,聞言抬頭從口罩後發出悶悶的音色:“一點鎮定劑。”
顧源禮打過針後的確是鎮定下來,但對外界的刺激也遲鈍起來。無論顧霓怎麽叫他甚至推他,他都沒有反應,隻是呆愣地看著她,嘴裏重複著“再也不敢了”諸如此類的話語。
他這個樣子,儼然是沒法再繼續交流了,顧霓有些失落,但也隻好先行離去,等以後再說。
回去的車上,顧霓顯得很安靜。
我沒有打擾她,經過今天這一出,我也有些疲乏,就靠在一邊閉眼假寐起來。
“他說他知道錯了,說對不起我們,想要做出補償,求我救他出去……”
我緩緩睜眼看向顧霓,她視線仍舊望著車窗外,語氣平淡,甚至可以說毫無起伏。
“看著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在說謊,他根本毫無悔過。從小到大,他對我說過太多次慌,以致於我已經能分辨出他說謊的樣子。他直視著你,看上去好像真誠又專注,其實腦子裏都在轉悠騙你那點事。”
我知道,我明白。
我也算他高超騙技的受害者了,從小被他忽悠大,他那點套路,我同樣熟記於心。
“顧源禮就是這樣的人,改不了了……”他要是能改,母豬都能上樹。
顧霓聲音染上一絲沙啞:“為什麽他是這樣的啊,我們做錯了什麽,要承受他們上一輩的恩怨?”
我從後麵擔憂地按住她的肩膀:“顧霓……”
顧霓用手指胡亂抹了抹臉,回過身的時候眼睛還是紅的。她強笑著靠過來,抱住我,突然之間變成了粘人的小妹妹。
“哥,我沒事,我想通了,”我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能從她有些冷淡的音色中分辨她情緒並沒有她表現出的那樣無所謂,“他病了,再也好不了了,就讓他一輩子待在這裏養病吧。”
這或許是最完美的結局,對誰都好,可不知怎麽的,聽到顧霓這樣說,我心裏總有種古怪的悶痛,又有一種將無辜之人拉向深淵的罪惡感。
方墨分別將我和顧霓送回了住處,我在門口抽了一支煙,完了拍拍衣服,等煙味完全散了才進到屋裏。
我一進門,就見席宗鶴正在看電視,可能怕吵醒睡覺的夭夭,他音量調得很輕,幾乎要聽不到原聲。
我一看電視屏幕,竟然是我那部《單家百年》。經過容珅的極力運作,這部雖然小成本,但製作精良的年代劇最終還是上了星,被一個不算熱門的地方台買去,同時在網上延後一集播出。
席宗鶴看的這集,正好是我和趙晴雅私定終身,雙雙滾進稻草堆裏的那幕。當初幸虧是得了席宗鶴不遺餘力的指導,才能順利拍下來。回頭一看成片,經過剪輯和鏡頭的轉換,還真有幾分**靡麗的感覺。
我快步進廚房倒了杯水,漱了兩下口,想要衝淡嘴裏的尼古丁氣息。
“你幹什麽跟做賊一樣?”
抬頭一看,席宗鶴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門邊,雙手環胸望著我。
我訕笑著:“哪有,就是有些喝,等不及想喝水了。”
他上下打量著我,目光睥睨地緩緩走進來。我握著水杯立在吧台後,他停在吧台前,手肘撐在大理石台麵上,鼻尖嗅聞著湊近我——像一隻敏感的大貓。
我咽了口唾沫,正要向後退,他一掌按住我的後勁,不容我有一分撤離。
他聞了一會兒,蹙眉問我:“你是不是抽煙了?”
我眼神亂飄:“沒啊,剛剛方助理抽了一支,我身上可能沾了點味道。”
方助理對不住了,隻能那你擋刀。
自從席宗鶴恢複記憶,便也恢複了對我的嚴格要求。我的身上不允許出現任何陌生的氣味,無論是香水味,還是煙味。
我隻能染上他的氣息,他討厭我身上有別人的味道。
“哦?”他輕挑著眉尖,忽地壓住我的脖子不由分說將我按向他的唇。
舌尖刮搔著口腔壁,掃過每一顆牙齒,與其說在接吻,不如說在做精密的口腔檢查。
他幾乎要連我的喉嚨深處都檢查一遍了。
我有些不適地掙紮起來,想要推開他。席宗鶴揉捏著我的後頸,仍是強硬地又吻了片刻才允許我退開。
“還說你沒抽煙?”說著他咬了口我的下唇。
我悶哼一聲,捂住唇角,無奈承認:“就一根……”
“什麽事煩到你不惜抽煙消愁,還冒險騙我?”
“就……煩心的事。”我繞過吧台,勾住他的脖子,整個人與他親昵地貼在一起,“因為很煩人,所以不想說出來讓你跟著一起煩。”
席宗鶴蹙了蹙眉,正要說什麽,我用指尖按住他的唇道:“是關於顧源禮的,我不想再提他了。可以的話,我希望往後的人生裏都不要再出現這三個字。你既然不允許我抽煙,那我們就做點更有趣的事幫我忘了那些煩惱吧?”
席宗鶴眼眸倏地加深,他緩緩啟唇,不是說話,而是將我的指尖含進了嘴裏。
他像是在舔什麽美味的棒棒糖般,抓住我的手掌,用柔軟的舌尖舔舐著指腹,甚至伸進指縫中卷住整根手指吮吸。
他隻是不發一言地望著我,我已經腿都要軟了。
我忍不住抽回手指,那兩根被舔得濕漉漉的手指有些涼,又有些粘。
我環住他的脖子,再次送上自己的唇,雙手不住收緊,整個人都要攀在他的身上。
他揉著我的背,和那以下的部位,將我托抱著放到廚房的料理台上。
隨後便是銷魂的“遺忘煩惱”環節,在席大明星高超的手法下,沒有煩惱能夠在我腦海停留。
他比酒精更能麻痹人心,他比尼古丁更能令人上癮。他絕不會允許除他以外的人占據我的心,快樂的部分沒門,煩惱的部分……也不行。
我的所有感官體驗都隻能有他帶來,從他那裏獲得。如果有一天我因顧源禮的事而食不下咽,寢食難安,他一定會比我更想弄死對方。不是因為對方讓我為難,隻是厭惡有人比他更能占據了我的思維。
他的愛霸道又充滿獨占欲,所有能從我這邊“分”到一星半點關注的,都不過是他網開一麵的格外通融罷了。
可是,我就是連他這樣的臭脾氣也喜歡。因為深愛,所以他怎樣都會顯得迷人又可愛。
我願意一輩子縱容他,讓他獨占我,粘著我。
他要是突然哪一天不粘著我,不再衝我口是心非的撒嬌,我恐怕會非常非常失落,失落到抽一百包煙都化不去這煩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