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魚悸（11）
這天是星期天，按理說劉傳東是應該在家休息的，但今天公司有點特殊的事需要處理，他就到公司去了。冬冬周末不上幼兒園，跟奶奶和保姆在家裏。小男孩現在最大的樂趣，就是趴在玻璃缸邊看這條人麵魚，天真幼稚的他，還會跟人麵魚說話。雖然得不到任何回應，他也樂在其中。
中午的時候，保姆在廚房裏做菜，老太太本來在客廳裏陪孫子，見今天天氣好，就到院子裏曬太陽去了。客廳裏便隻有冬冬一個人。
冬冬趴在魚缸前，小手指隔著玻璃逗裏麵的人麵魚：“怪魚，怪魚，你餓了嗎？”
人麵魚沒有理睬他，在水族缸裏緩緩遊動。冬冬又說：“怪魚，我現在才是你的小主人，不是李阿姨，你不能不理我哦。”
小男孩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觀察到，每次李阿姨到他們家來的時候，人麵魚都會遊到玻璃缸麵前，盯著李阿姨看，好像在跟她說話似的。可惜除了李阿姨之外，他們家的任何人都沒有這個待遇，小男孩就有些不滿意了，嘟著小嘴說：
“怪魚，你再不理我，我就叫我爸爸把你撈出來吃掉！”
這話當然是說著玩的，雖然小孩子沒有金錢的概念，但他也知道這條魚是不能吃的。可是，他說的這句話，人麵魚卻仿佛聽懂了。本來悠閑遊弋的它，倏然轉過頭來，一雙魚眼直視著跟它隔著一道玻璃牆的小男孩。
冬冬樂了，笑道：“你害怕了吧，所以呀，你以後都要聽我的！”
人麵魚望著他。突然，它頭上的兩條細縫張開了——宛如人臉上睜開了眼睛。
冬冬天天都看這條魚，從來沒有看到過人麵魚睜開過“人眼”，他愣住了，盯著這雙眼睛——或者這張臉看。魚的嘴又開始一張一合，就像一個人在說話或念咒。冬冬盯著看了一陣，神情漸漸變得木訥而呆滯，仿佛中邪一般。
小男孩離開了水族箱，把客廳裏的一根塑料凳子搬到了魚缸前，爬了上去，踩在凳子上。這時他的半個身子已經高過魚缸了，隻見他神情呆滯地望著水裏的人麵魚，身體朝前傾，慢慢把稚嫩的臉蛋伸向水麵……
就在這時，老太太從院子裏進來了，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喊道：“冬冬！”
保姆趕緊從廚房裏跑了出來，見冬冬踩在凳子上，踮著腳趴在魚缸邊，“哎呀”叫了一聲，快步跑過來把冬冬從凳子上抱了下來，說道：“咋爬這麽高，太危險了！”
老太太也說：“是啊，冬冬，以後不能做這種危險的事！”
冬冬一言不發，雙眼無神。奶奶發現孩子神情不對勁，有點急了，搖晃著孫子的身體說：“冬冬，冬冬？你這是咋了？”
好一會兒之後，冬冬才回過神來，呆呆地叫了一聲：“奶奶。”
奶奶說：“冬冬，你沒事吧？別嚇唬奶奶呀。”
冬冬搖了搖頭：“沒事。”
老太太這才放心了些，問：“你趴在魚缸邊幹嘛呀？”
冬冬好像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說：“我沒有啊。”
奶奶說：“我都看到了，還說沒有。以後可不能爬這麽高了，摔下來怎麽辦？”
冬冬懵懂地點了點頭。老太太抱著孫子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放動畫片給他看。冬冬看得聚精會神，不時發出笑聲。老太太見孩子恢複正常了，也就沒當回事兒了，隻當是男孩子調皮罷了。
保姆做好午飯後，三個人一起吃飯。之後，老太太把冬冬抱到房間裏去，挨著他睡午覺。但小男孩精力旺盛，根本睡不著。奶奶倒是很快就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冬冬悄悄從**溜了下來，穿著小**跑到客廳玩玩具。這時保姆也在自己房間裏，客廳裏隻有他一個人。
玩了一會兒小汽車，冬冬又跑到了水族缸麵前。他盯著人麵魚看，人麵魚也盯著他看。隨即，那雙“人眼”再次睜開了。
跟這雙眼睛接觸之後，冬冬仿佛再次著魔了。之前的一幕開始重演：他搬來凳子，爬了上去……
睡夢之中，老太太突然聽到孫子發出慘叫和哭喊，猛然從夢中驚醒，一時未能分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她扭頭一看，孫子沒在**了，再仔細一聽，喊叫聲正是從客廳裏發出的，她鞋都來不及穿，從**跳下來，直奔客廳，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令她驚駭欲絕的一幕——
冬冬整個人掉到了水族缸裏，在水中撲騰、哭喊。人麵魚似乎咬住了他身體的某個部位，魚缸被鮮血染成了紅色。老太太嚇得魂飛魄散，一邊大喊保姆的名字，一邊朝魚缸衝了過去。
保姆迅速跑了出來，看到眼前這一幕，也嚇傻了。老太太抓著孫子的雙臂，拚命把他往外魚缸外拽，嘶喊道：“你愣著幹什麽？！快過來幫忙呀！”
保姆這才反應過來，趕快衝過來幫著老太太把冬冬往外麵拖。但人麵魚死死地搖著冬冬，加上小男孩自身的重量，她們兩個人居然沒能把他拖出來。情急之下，保姆站到了凳子上，從上方拉扯，終於把冬冬從魚缸裏拖拽了出來。
保姆把渾身濕透的冬冬放到地板上，冬冬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全身都被血水染紅了，看上去觸目驚心。老太太抱著孫子，驚慌失措地問道：“冬冬，小乖乖，你哪兒受傷了？！”
冬冬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地哭。老太太趕緊檢查他的身體，乍一看，頭部、手腳似乎都沒事，那他到底傷在哪兒呢？突然，老太太發現冬冬兩隻手捂著下身，她把孫子的手掰開一看，這才發現，孫子的小雞雞，居然被人麵魚徹底啃掉了。
“啊——！！！冬冬！！”老太太大叫一聲，昏死了過去。
保姆也看到冬冬傷在哪兒了。現在，這一老一小，一個受了重傷，一個昏迷不醒，她隻是一個農村保姆，哪裏遇到過這種情況，頓時手足無措，急得團團打轉。
這時，正巧李秀英又來他們家做客。她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麵老太太的一聲嘶喊，立即意識到出事了，到門邊狂按門鈴，拍著門問：“老太太，出啥事了？！”
保姆聽出了李秀英的聲音，趕緊把門打開，哭著說：“出事了，出大事了！”
李秀英來不及聽她細說，衝進家來一看，發現冬冬全身濕透，雙手捂著下身大哭，老太太昏死在一旁，魚缸被鮮血染成了紅色，便猜到發生了什麽事。她的腦子也一下炸了，但眼下這局麵，可容不得再昏倒一個人了。她趕緊對保姆說：“去拿塊幹淨的布，或者毛巾什麽的來！”
保姆趕快跑到衛生間去拿了一張毛巾過來，李秀英抱起冬冬，一邊安慰孩子，一邊把毛巾按壓在他**，止住流血，然後對保姆說：“快給劉先生打電話呀！”
“是，是……”保姆跑到座機電話旁，撥打劉傳東的手機，接通之後，語無倫次地把情況講了一下。李秀英不知道電話那頭的劉傳東說了什麽，但對方的焦急是可以想象的。她聽到保姆說：“啊……您要四十多分鍾才回得來？”
李秀英心想，肯定是等不了這麽久了。她知道附近有一家醫院，對保姆說：“你跟劉先生說，我們現在就把冬冬送到醫院去，讓劉先生直接去醫院！”
保姆轉述了李秀英的話，之後掛斷了電話，對李秀英說：“劉先生說，他臥室的櫃子裏有十萬塊錢，是上了鎖的，讓我們把鎖砸開，把錢拿出來交給醫院，趕緊搶救冬冬和老太太！”
李秀英：“不用了！錢我有，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保姆：“老太太怎麽辦呢？”
李秀英猜測，老太太隻是受的刺激太大，所以昏過去了，應該並無大礙。她讓保姆拿了杯冷水過來，直接潑在老太太臉上，然後大聲呼喊，老太太果然醒了過來。李秀英說：“老太太，你可要挺住呀，得趕緊送冬冬去醫院才行！”
老太太臉色蒼白，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是不住地點頭。保姆把她攙扶了起來，李秀英抱起冬冬就往外跑。老太太和保姆緊跟其後。
走出住宅區，來到街道上，李秀英攔下一輛出租車。司機見她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孩子，不願搭載。李秀英說：“我給你一百塊錢，快走，去最近的醫院！”
當時合肥出租車的起步價是3元，一百塊錢是跑一整天的收入。司機不再遲疑，招呼她們上車。出租車朝醫院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