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乖巧溫順夏小芍

生活要想過得去,頭上哪能沒點綠。

這可真是,早知道會讓未來的相親對象聽到,夏芍一定……

算了聽到就聽到吧,在地上摳出個大平層也沒法倒回去。

夏芍眉目一斂,好似什麽都沒看見,跟著田翠芬進了門。倒是夏萬輝有點臉盲,壓根沒看 出對方眼熟,一進門就本著把好關的原則,雙目囧囧盯著人瞧。

他是自己跟過來的,好像一錯眼,田翠芬就把他姐賣了。

陸廠長看著比妻子年輕一些,長得高大挺拔,表兄弟倆五官有三四分相像。

他笑著招呼幾人落座,“小夏是吧?跟我們寄北站一起,倒真是男才女貌。”

“可不是。”田翠芬也笑。

夏芍別的不說,長得是真好。五官是北方大妞少有的精致細膩,睫毛又長又翹,眼睛看人的時候總似有話要說,皮膚又白。來之前她還想給人抹點粉打扮打扮,愣是沒找到地方下手。

要不是長得好,她也不敢介紹給這樣的人家,對方好歹是自家兒子的領導。

“要說小芍,那可不隻是長得好,性子也好。這孩子從小就乖巧溫順,也會過日子,這樣好的姑娘留在鄉下實在可惜,我這才想著給她在江城介紹個對象。”

田翠芬為了甩出這個燙手山芋,可謂是不遺餘力。

不知是不是錯覺,夏芍總覺得在說到性子好乖巧的時候,對麵窗邊的人看了自己一眼。

“性子好好。寄北年紀小,還不夠沉穩,適合找個性子好的。”

單看長相,夏芍絕對又軟又乖,陸廠長顯然對這個虛假宣傳很是滿意。

田翠芬聽了,又忍不住誇口:“這您就放心吧,小芍從小就幫家裏帶弟弟,絕對會照顧人。這要不是親戚,我哪舍得她嫁給別人,早介紹給我們寶生了。”

然後夏芍就發現對麵的人又看了自己一眼。

這回她瞧得真真的,對方甚至挑了一下眉,一副冷眼看戲的樣子。

夏芍覺得田翠芬就算把她說成受盡虐待還任勞任怨的苦情劇女主,恐怕也沒什麽用。她到底性子好不好,溫順不溫順,別人不知道,被她當麵誇過好看的還能不知道?

“這是她弟弟吧?他也要留在江城?”

陸表嫂就翹著二郎腿在炕邊嗑瓜子,似是實在聽不下去田翠芬自誇,突然問。

她話裏有些輕鄙,生怕夏萬輝會占他們家便宜似的。

陸廠長皺了下眉,正要說什麽,夏萬輝已經詫異道:“我又不嫁人,留在江城幹嘛?等我姐結婚了我就回關裏,我媽性子軟,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他是說實話,可聽在別人耳裏,怎麽聽怎麽像在反懟陸表嫂。

陸表嫂一張長臉當時就拉得更長了,正待開口,陸廠長拉開抽屜從裏麵拿了包煙,“家裏沒洋火了,寄北你去買一包,順便帶小夏逛逛。”

這就是給兩人製造獨處的機會了,陳寄北沒說什麽,起身把工具送回了房間。

事實上從夏芍進門起他就沒主動說過話,態度疏離,好像不是在給自己相親。夏芍覺得他可能不大情願,又知道自己和田翠芬宣傳得嚴重不符,這親八成是相不成了。

此時太陽早已落山,胡同裏很多人家都吃完了飯,也有吃得晚的,在抓自家亂竄的熊孩子。

夏芍跟在陳寄北身後,剛出大門,就被人撞了一下。

她趕緊扶了下門,才站穩,又差點被追在後麵的熊孩子家長撞到。

那家長三步並作兩步,抓住自家娃照著屁股就是“啪啪”兩下,“叫你吃飯沒聽見啊?還跑!”

熊孩子皮慣了,顯然沒被打疼,還回頭朝夏芍坐鬼臉。

女人這才注意到夏芍和陳寄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喲,寄北這是處對象了?”

一手抓著麻花一樣扭來扭去的熊孩子,眼神大喇喇在兩人之間打轉。

“小孩子不知道道歉,你也不知道?”陳寄北沉眉掃了她一眼。

那家長臉上立時一僵。

麵上實在掛不住,沒等兩人走遠他就掐著腰冷哼一聲,“什麽人啊?好心跟他說句話,他還甩上臉子了。不就是有個表哥當廠長嗎?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隔壁嬸子聽到,也朝兩人背影看了一眼,“陸廠長又給他找對象了?”

“誰知道哪個山溝裏爬出來的。”女人不屑道:“但凡找人打聽打聽,誰會把閨女嫁給他?”

那家長聲音不小,像是故意說給兩個人聽的。夏芍皺了下眉,望向身邊的男人。

陳寄北始終淡冷著一張臉,骨節分明的手指正敲著煙盒的底部拿煙。

煙都咬在唇邊了,他看一眼夏芍,又帶著些不耐塞了回去。

“你跟她真是親戚?”陳寄北指尖揉著煙盒,像是隨口一問,眼神卻挑了下夏芍頭頂。

夏芍反應了下,才明白對方說的是田翠芬。

這可比戳穿她既不乖巧也不溫順更直中要害……

夏芍不知道對方到底猜出了多少,正想敷衍過去,男人淡著聲音又道:“他們給你戴綠帽子,你就這麽算了?”

這回沒再看她,夏芍卻聽出了一絲輕嘲。

被綠的是她,又不是他,他這麽激動幹嘛?

夏芍有些無語,“戴都戴了,反正我也不能回老家,還不如廢物利用,跟他們要點補償。”

“你不能回老家?”男人神色似有一頓。

夏芍沒有否認。

她發現這人腦子是真好使,不然也不會通過上次的隻言片語和這次的相親,就猜出了大概。可脾氣也是真尖銳,什麽都要刨根問底,說話也不知道委婉一點。

夏芍幹脆自己往前走,“年輕人戾氣別這麽重,生活虧待了你,你自己總不能虧待自己吧?”

想想和個陌生人也沒必要說這麽多,她又住了嘴,低頭踩著殘陽下自己拉長的影子。

也許是察覺到自己剛剛太突兀了,又或者是看出了夏芍不想多談,這回陳寄北沒再說話。

兩人保持著一米的距離,沉默著快走到百貨商店,他才問夏芍:“你想找個什麽樣的?”

這是準備為剛才的事找補一下,幫她介紹介紹對象?

夏芍有些意外,但還是道:“找個好看的吧,像你這樣就行。”

第二次當麵被誇好看,陳寄北這回神色都沒有動一下,“還有呢?”

“婚後能讓我工作的,我結婚就是為了找工作。對了,最好還能分擔家務。”

夏芍的父母爺奶都是雙職工,從小她就沒接觸過,長大了才知道有些男人在家是從來不做家務的。即使兩個人同樣工作賺錢,家務也好像天生就是女人的職責。

夏芍不能理解,也沒想慣著誰這個毛病,“兩口子都上班,應該誰有工夫誰幹。”

陳寄北也不知道往心裏記了沒有,“還有嗎?”

還有就是單位待遇問題了,夏芍很認真,“聽說你在食品廠工作,食品廠加班嗎?”

別人問單位,問的都是活累不累待遇好不好,這還是頭一個問加班的。

陳寄北終於偏頭看了她一眼,“你希望另一半早點回去陪你?”

她是想自己早點下班回家,不過既然在一個單位,怎麽說都沒差,夏芍點點頭。

這回對方看了她片刻,才收回視線,抬手推開百貨商店的門,“食品廠每年八月節打月餅,會加幾天班。平時都是八小時下班,工作完成了,還可以提前走。”

竟然還有這種好事!

夏芍決定回去後就跟田翠芬說說,以後優先在食品廠給她找對象。就算眼前這場親相不成,對方也隻是客套兩句沒想真給她介紹,她也能預約上這種社會主義好單位。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擦黑,陸家又來了個三十左右的黑瘦男人,正在院子裏和陸表嫂說話。

兩人壓著聲音,門一開就停止了交談,夏芍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隻是表情都不怎麽好看。尤其是陸表嫂,顯然強壓著怒氣,一張臉拉得比之前被夏萬輝懟了還長。

相比之下,屋內的田翠芬和陸廠長談得就愉快多了,夏萬輝在一邊嗑瓜子嗑得也很嗨皮。

這邊土地肥力足,葵花籽長得好,個大人又香,夏芍個沒吃的都能聞到香味。

夏萬輝還給她遞了一把,朝她擠眉弄眼,想知道她和陳寄北聊得如何了。

夏芍接了,卻沒吃,輕聲問田翠芬:“現在幾點了?”

屋裏就有小座鍾可以看時間,她這麽問,就是提醒田翠芬該走了。

陸家來了人,他們的確不好再坐下去,田翠芬起身告辭,“陸廠長您忙,我們先回去了。”

又道:“萬輝這孩子還等著他姐結了婚回關裏,這事成不成,您早點給我們個信兒。”

“行,等我問問寄北,明天就給你們消息。”

陸廠長起身送客,田翠芬哪敢真讓他送,忙擺手,“您家還有客人。”

陸廠長還是堅持送到了門口,還幫他們拉開了門廊下的燈。

這回和陸表嫂說話那黑壽男人沒背對著這邊,燈泡一亮,他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夏芍。

關裏姑娘長得高,夏芍骨架又小,雖然衣服寬鬆,依舊能看出窈窕的身段兒。

他目光忍不住追過去,可惜沒看幾眼,就被個修長的身影擋住了。

“我出去抽根煙。”陳寄北垂眸摸出煙盒,籠著火一邊點,一邊和夏芍他們一起出了大門。

男人臉上露出些惋惜,忍不住問陸表嫂:“剛才那是誰?”

陸表嫂差點沒被他氣死,“都闖出禍來了,你還不長記性!”

“我哪知道會這樣……”他還想辯解,見陸表嫂狠狠瞪來,又趕忙收聲。

兩人在院子裏嘀咕半天了,陸廠長問了句:“怎麽了?”

“沒怎麽。”陸表嫂趕緊說,“巧雲奶有點不好,大軍來問我有沒有啥方子下奶。”

聽說是女人家的事,陸廠長沒再問,轉身進屋了。

他一走,黑瘦男人又露出懇求,“姐你就幫幫我吧,這要是讓人知道,我就完了。”

“我幫,我也得有那能耐幫!早知現在,當初幹嘛去了?”

陸表嫂氣得在原地打轉,“行了你先回去,別讓你姐夫起疑,我再想想辦法。”

見弟弟臉上一鬆,她又忍不住瞪眼,“你別覺得你就沒事兒了,這事你沒告訴別人吧?”

“沒有沒有,我哪敢跟人說這個……”

“你要不敢還好了!”

陸表嫂還要再說兩句,院門一開,陳寄北回來了。

她收了話頭,本來沒想理,眼珠一轉又掛上點笑,“寄北啊,你和那小夏聊得怎麽樣?”

“你倆聊得怎麽樣?”路上田翠芬也在問夏芍。

夏芍實話實說,“我覺得成不了,他不想找我這個類型的。”

田翠芬聽了,卻有些皮笑肉不笑,“我怎麽覺著不像?你回來的時候挺輕鬆的。”

夏萬輝也難得跟田翠芬一個想法,“對啊,那什麽寄北還特地出來送咱們。”

她輕鬆,是覺得反正也成不了無所謂了。

夏芍總不能直說人家早就知道她和李家那點破事了,“反正我覺得不太穩,還是再看看別人吧。”

“穩不穩,明天就知道了。”田翠芬被擺過一道,已經認定夏芍這死丫頭嘴裏沒一句真話,“光忙你的事了,家裏還有一堆衣服等著我洗,你們自己回去吧。”

田翠芬一走,夏萬輝就賊兮兮湊了過來,“姐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故意誆她的?”

“我誆她幹嘛?”夏芍有些無語。

“讓她幹著急啊。”夏萬輝嘿嘿笑,“別說,看他們家人著急上火還挺爽的。”

夏芍:“……”

這還是剛來時那個傻白甜弟弟嗎?怎麽感覺比她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