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雙生

老羅是建廠元老,甚至整個糕點車間都是他一手帶起來的。宋書記誰的麵子都可以不給,老羅卻不行,縱使無奈,還是打開了辦公室的門,“進來說吧。”

兩人進去,一個坐在辦公桌後,一個坐在靠牆的椅子上,宋書記還給老羅倒了杯水。

“你不是讓老溫給她占著地方了嗎?我可什麽都沒說,怎麽又要給她升職?”

老羅並不買賬,“那能一樣嗎?你們一直壓著她,誰知道這個位置還要占幾年。”

“不是我們想壓著她,是她實在太年輕了。”宋書記有些頭疼,“葉大勇已經是廠裏最年輕的班長了,升上去那年也滿了二十九。他那還是糕點車間突然要分班,實在沒人可用。現在又不是那時候,夏芍去年剛破格轉正,今年就升班長,你忘了大字報的事了?”

“大字報那事兒不是解決了嗎?”老羅並不覺得這是個事。

“解決是解決了,可鬧那麽大,對廠子影響非常不好。”

宋書記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一副推心置腹的語氣,“她破格轉個正,都有一大堆人不滿,現在又要升班長,哪有二十三歲的班長?你也是廠裏的老人了,好歹體諒體諒我們的難處。”

老羅一點都不想體諒,“你光說年齡,怎麽不說說她給廠裏做出的貢獻?光一個宮廷酥,這半年賣了多少,我不說你也知道吧?難道還換不回一個班長?”

“廠裏不是讓她當勞模了嗎?”宋書記說,“她這個月轉正滿一年,還給她升了一級工資。”

一聽這個,老羅不由露出冷笑,“工作滿一年,本來就該漲一級工資。勞動模範也是她該得的,你們就想拿這個打發她?要是這麽算,那其他人都不用當勞動模範了,根本就不配。”

以前他還有所收斂,這次一病,說話顯然沒了那麽多顧忌。

宋書記不禁皺眉,正欲開口,話已經被他搶了過去,“再說她就隻研究出來個宮廷酥嗎?無糖月餅是不是她研究出來的?這個可是賣了四千多斤,全是多賣的。”

可別覺得漿皮月餅動輒幾萬斤,四千斤很少。

事實上酥皮月餅因為工序複雜,產量低,賣得貴,每年也就賣個五千斤。無糖月餅這還是頭一年賣,就已經有四千斤了,等明年有了回頭客,隻會更多。

“我知道,你先別激動。”

宋書記安撫著他的情緒,“我們也不是不給她升,隻是讓她再等幾年。我和小蘇他們商量過了,班長不能升,明年可以再給她漲一級工資,跟班長多開那五塊錢操心費是一樣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還是不行,老羅陷入了沉默。

宋書記還勸他:“她現在懷著孕,就算升上去也管不了事,你沒必要這麽著急。”

老羅沒說話,好半晌,突然問:“韓富昌來找過她,你知道嗎?”

“韓富昌?”宋書記一愣。

“對,紅香縣食品廠糕點車間的主任。他跟小夏說,隻要小夏肯去,立馬讓她當班長。”

什麽時候的事?”宋書記皺起眉,臉上終於出現了凝重。

老羅望著他,“就在這個月月初,咱們單位門口。他還許諾小夏,隻要小夏能想出新配方,五年之內就讓小夏當副主任。”

“五年之內,怎麽可能?”

“咱們廠所有配方都在小夏腦子裏,怎麽不可能?”老羅直視著他,一點沒有要開玩笑的意思,“老宋啊,你們這論資排輩的老思想該改改了,不能總這麽壓著年輕人不讓他們出頭。你們不給她的,別人會給,今天紅香縣能來挖人,明天其他市也能來。”

宋書記不說話了,過了片刻才問:“她沒答應吧?”

這是還想馬兒跑,還想馬兒不吃草,別人給出更好的草,還不想馬兒去……

什麽好事都成他們的了?

老羅實在沒忍住,眼底泄出絲嘲諷,“她能告訴我,當然是沒答應。不過她能拒絕這一次,下次呢?下下次呢?我可豁不出這張老臉硬把人留下。”

後麵這句是在堵廠裏的嘴,別指望他會仗著情分去留人。

這回宋書記沉默了更久,“這事兒是她告訴你的?能確定嗎?”

這是連他這番話的真實性都懷疑上了……

老羅二話不說,起身就走。宋書記又叫住他,“知道了,廠裏會開會討論一下。”

從堅決不行,到開會討論一下,已經算是鬆口了。

老羅卻還是憋了一肚子氣,一言不發開門出去,站在外麵深呼吸好幾口,才感覺好點。

此時大院裏已經散了,拆東西的拆東西,往回搬凳子的搬凳子。

陸陸續續有人從老羅身邊經過,還在討論剛剛的表彰大會。

“真沒想到啊,宮廷酥、無糖月餅全是夏芍想出來的,不是羅師傅故意捧她吧?”

“那哪能啊?出無糖月餅的時候羅師傅都住院了。”

“也是,羅師傅要是有這配方,以前早拿出來了,這麽說她是真厲害。”

“真厲害,這兩口子一個比一個嚇人……”

有的認出了老羅,跟他打了個招呼,話題也就此打住。

老羅聽著,卻沒有被人在背後議論的不悅,眉心反而漸漸舒展,比聽人吹捧自己還要高興。

他已經看到了夏芍,正笑盈盈和班裏的同事說話,不喜不悲,更沒有被打壓的不滿。

這種好心性,這種好天賦,破格提個班長怎麽了?

老羅在心裏冷哼一聲,又平複了下情緒,才背著手,慢悠悠往家走。

其實一開始說要提一個班長上去,夏芍就沒覺得會輪到自己。

體製內最講究論資排輩,年輕人再有能力,也要先打磨幾年,磨聽話了,磨順手了,再提上來用。直到她穿越前那幾年,這種情況才有所轉變,開始大力提拔年輕幹部。

因為沒想過,所以不覺得失望,她也的確信不過韓富昌這個人。

此時夏芍正在和同事們說請客的事。

去年她轉正,就有人開玩笑說她今年能得勞動模範,結果她還真得了。牛亮記性好,立馬想起她說過得了勞動模範就請大家吃酥糖,一群人全圍在她身邊起哄。

“請,一定請。我說話算話,今天回去就買。”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起哄。

就連王哥都笑著道:“還是我去買吧,咱倆一人一半,明天你再把錢給我。”

因為抓到了偷元宵的小偷,為廠子避免了損失,今年他也評上了勞動模範。王哥進廠多年,進步獎拿過好幾次,但限於天賦和能力,這還是第一次當勞模。

夏芍知道他是照顧自己懷孕了,也沒拒絕這份好意,當場就掏了錢。

郭姐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嘖嘖,“小夏出手就是大方,今年我也能跟著蹭兩塊了。”

今年不用試烤爐,沒組臨時班,她和張淑真表現都一般。不過她本身就不是那種能拚的類型,去年得個進步獎就很滿足了,能這麽說,顯然沒往心裏去。

和同事們說了幾句,夏芍才跟夏母他們回去。

夏母抱著她發的搪瓷缸子和毛巾,嘴上不說,一路卻都在笑,滿臉的與有榮焉。回到家,還鄭重把東西擺在桌上,看了又看,就差上他三柱香,祭告一下祖宗了。

“我以後還會得勞動模範的。”夏芍看得好笑。

“那能一樣嗎?”夏母笑望著缸子和毛巾,“這可是你頭一回得的。”

大概好事兒總是喜歡紮堆,沒兩天,夏芍又收到夏萬輝的來信,說他即將入伍了。

“萬輝真要去當兵了?”夏母不識字,聽了隻覺得不真實。

夏芍就又幫她把信念了一遍,“是要當兵了,通知已經下來,下個月3號就出發去部隊。”

其實前些天夏芍就收到了軍方的來信,跟她落實夏萬輝的具體情況。這一步屬於政審,親屬還有所在大隊的書記都會收到類似信件,成分有問題的根本就沒法當兵。

一般到了政審這一步,就是體檢什麽都已經過了。夏芍怕夏母空歡喜一場,還是沒多說。

她如實寫了信回去,果然夏萬輝政審通過了,即將成為一名光榮的軍人。

“萬輝要去當兵了。”夏母輕輕又喃了一句,語氣裏有欣慰,更有複雜。

原本被她護在羽翼下的一雙兒女都長大了,一個反過來護著她,一個即將高飛。她忍不住看了眼自己擺在桌上的搪瓷缸子和毛巾,“也不知道去當兵都要準備些什麽。”

“什麽都不用準備,部隊那邊全給發,連臉盆和毛巾都給發。”

夏芍覺得比起這些,夏萬輝可能更缺兩片衛生巾墊在鞋裏。這東西又柔軟又透氣,還吸汗,是居家旅行軍訓拉練的必備神器,可惜這年代沒有,連她都沒的用。

聽說部隊什麽都不缺,夏母放了心,又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她為兒女操心慣了,突然什麽都不讓她準備,她很是不習慣。可畢竟離得遠,鞭長莫及,她的目光隻能落在女兒身上,“你怎麽又在吃東西?小心把孩子吃大了,將來不好生。”

“不能吃嗎?”夏芍還沒說話,陳寄北先護上了。

夏母算是發現了,自己這個女婿冷是冷,話也少,對女兒卻是真好。可就是看得太緊了,哪怕一句話不說,那眼神都讓她覺得自己多餘,總想找個地方避出去。

她隻能跟女婿解釋,“孩子不能吃太大,不然將來容易難產,她這肚子已經比正常大了。”

“已經比正常大了?”夏芍低頭看看肚子,不禁放下了手裏的蘋果。

她是第一次當媽媽,這方麵完全沒有經驗,“可是我總覺得餓,不吃連覺都睡不著。”

說起這個夏母也皺眉,“看著確實比正常大,你這才五個來月,都趕上人家六個多月了。我有萬輝那時候世道不好,萬輝養得小,七個月了都沒你這肚子大。”

“找江大夫看看吧。”陳寄北立即皺起眉。

不知為什麽,夏芍突然想起那次去看大夫,他也是這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問自己為什麽一晚上踢了十九次被子。當時江大夫看他那眼神,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不過夏母這麽一說,她確實有點擔心。

畢竟這年代雖然有了剖宮產,醫療水平卻遠沒有她穿越前那麽發達。而且不隻夏母,第二天孫清那嫂子下來給孫清送東西,看到她也說她肚子有點大。

“雲英比你早有兩個多月,也沒比你這大多少,你……你最好還是控製著點。”

陳寄北都沒等休班,第二天就起早帶著夏芍去了江大夫家。

夏母不放心,跟著一起去的。路上碰到何嬸兒出來倒垃圾,一聽把垃圾筐往路邊一放,也跟著去了,“生孩子是大事,是得看看,這天兒江大夫應該在家。”

天冷了,不好上山采藥了,江大夫的確在家。

就是呼啦一下進來這麽多人,把光都遮住了,老大夫眯眯眼,“都誰要看?”

“我。”夏芍舉起手,被這架勢弄得也差點緊張了。

江大夫本來還想說就一個人看來這麽多人幹嘛,一看她旁邊的陳寄北,理解了。媳婦兒踢個被這小子都要問半天,會這麽緊張,他一點不覺得奇怪,真的。

老大夫拿過用牛毛廣做成的手枕,“先歇會兒,等脈穩了再看。”

夏芍坐在桌邊緩了會兒,等心跳平穩伸出手,老大夫寸關尺脈一搭,立即皺眉。

江大夫本來年齡就大,眉毛又長,是典型的長壽眉,這一皺,顯得十分凝重。

夏母膽子小,登時屏住了呼吸,陳寄北聲音也一沉,“怎麽了?”

老大夫沉吟半晌,才掀開滿是老褶的眼皮,“你小子挺厲害啊。”

陳寄北眸還沉著,顯然沒聽明白。夏母關心則亂,臉上也滿是焦急和擔憂。倒是何嬸兒跟江大夫相識多年,聞言鬆了口氣,“沒事,應該不是壞事。”

“是沒啥事,就是懷了個雙胞胎。”老大夫收回手。

空氣有片刻的凝滯,好一會兒,夏母才率先反應過來,“你說啥?小芍懷的是雙胞胎?”

“雙胞胎,兩個孩子脈象都很強勁。”

那夏芍肚子會這麽大,又總覺得餓就可以理解了,兩個孩子要吃呢,能不餓嗎?

何嬸兒忍不住看了陳寄北一眼,笑著調侃:“是挺厲害的。”

陳寄北俊臉上卻沒有笑意,“不是說太大了不好生,兩個,好生嗎?”

老大夫就知道他得問這個,有些沒好氣,“隻要胎位正就沒問題,你別整天這麽緊張,嚇著你媳婦兒。不過雙胞胎都挺不到足月,她這預產期得提前。”

正常算,夏芍差不多是明年二月裏的月子。這麽一來,就得提前到一月份了。

“我還說尿片子肯定夠用,這一來來倆,哪還夠用啊?”從江大夫家出來,夏母那陣驚喜已經過去,又開始犯愁,“還有小被,也得再做一個,沒想到小芍懷的是雙胞胎。”

夏芍也沒想到。

當初她說回家就生,生雙胞胎,純粹是和陳寄北跑火車,誰能想到真懷了對雙胞胎。而且算算日子,搞不好還是陳寄北問她都十個月了,怎麽還不生那回有的。

夏芍捧著肚子,問陳寄北:“你說叫雞刨豆腐和老醋菠菜,是不是有點草率了?”

陳寄北一想到她這胎是雙生,就下意識想皺眉。記起老大夫說不能太緊張,容易嚇到媳婦兒,又努力舒展,“要不叫鹵雞腿、鹵雞翅、麻辣鴨頭、麻辣鴨脖?”

他聲線冷淡,表情也一本正經,夏芍隻覺得一陣秋風吹過,有點冷。

而且這也是她當初跑火車的內容,他記性怎麽這麽好!

隻有夏母一臉不明所以,“什麽雞刨豆腐?鹵雞腿?”

“沒事,你女婿說他想吃鹵雞腿,咱們晚上吃鹵味吧”。夏芍張嘴就瞎掰。

“我看是你自己想吧。”夏母嗔她,想想她這肚子裏裝著倆,的確不能餓著,又憐愛地摸摸她的頭,“算了,我一會兒去小市場看看,有雞就給你買一隻。”

做鹵味,夏母還是跟夏芍學的,不過手藝很是不錯。

中午夏芍下班,家裏果然飄起了鹵味的香味。孫清端著盆,已經等著分鹵水了,見到她還仔細看了看她的肚子,“你們家小陳這炕真不是白塌的,一來就是倆……”

話都沒說完,夏芍一個箭步衝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還好鍋裏咕嘟咕嘟冒著泡,夏母並沒怎麽聽清,夏芍回頭看了眼,這才鬆手。

孫清也想起了夏母的性子,就勢轉移了話題,“我那還有碎布頭,都給你,再拚個被麵用不了的用。就是被單和棉花你得另外買,你那還有棉花票嗎?”

“有,之前給我媽做棉衣,我多換了點。”

“有就好。”孫清說完,突然又沒話了,望著夏芍的肚子滿是羨慕。

何雲英有了,夏芍有了,李來娣甚至孩子都生了,她還是沒有動靜。

夏芍隻能問起她的生意,希望能轉移她的注意力。

提起生意,孫清勉強打起了精神,“這個月肯定比上個月多,這才二十一號,就有三十多單了。”

晚上熄了燈,夏芍忍不住和陳寄北說起此事,“孫姐和薑哥身體都沒問題,怎麽就沒孩子?”

這個陳寄北哪知道,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夏芍肚子上,半晌無言。

“怎麽了?”夏芍覺得他有點沉默。

陳寄北動作頓了下,“沒事,我在想平時踢我的是雞刨豆腐,還是老醋菠菜。”

夏芍:“……”

夏芍認真想了想,“也可能他們隻是在裏麵打架,不是在踢你。”

陳寄北:“……”

既然是雙胞胎,之前做的準備就不夠了,第二天夏母就開始跑新被。陳寄北則利用中午時間出去了一趟,晚上吃完飯,又出去了一趟,快睡覺了才一身寒氣回來。

“你回來了?”夏芍已經鑽進了被窩,隻是燈還幫他留著。

陳寄北身上涼,沒敢靠近她,先把外套脫了掛在衣架上,“咱媽睡了沒?”

“剛躺下,今天絮了一天被,有點累。”

夏母年紀大了,覺輕,跟陳寄北這個精力特別旺盛的一樣每天晚睡早起。今天的確是忙累了,拉上拉門就睡了,不然陳寄北回來,她怎麽也會問一聲。

陳寄北就去外麵洗了漱,回到屋插好門,身上也沒那麽涼了,這才脫衣服進被窩。

夏芍很自然地靠過去,感覺男人的胸膛和這身下的火炕一樣,都暖暖的讓人舒服。

陳寄北順勢摟了她,在她頸後落下一吻,才主動交代,“我去看房子了。”

夏芍就知道他這麽往外跑肯定有事,不過男人這回倒是出息了,沒等她問就主動交代。她打了個哈欠,握住男人摟著自己的手努力打起精神,“有合適的嗎?”

“沒有。”陳寄北聲音有些低。

東北這些年湧入了太多外來人口,原來的房子根本就不夠住。像他們現在住的這間,原本是大戶人家的四合院,有好幾進,全隔成公房一間一間租出去了。

就這樣還不夠,還有不少人要租個人家房子,上哪兒找那麽多兩間三間的?

就連找了程文華幫他們打聽,看了兩個也都不合適。

“要不先這麽住著吧。或者租個小點的。”夏芍對房子沒什麽執念。

陳寄北聞言卻頓了下,“我想考慮程文華第一次介紹那個。”

“程文華第一次介紹那個?”夏芍一愣,“那個是賣的。”

“我知道。”陳寄北將她擁緊了些,貼近在她耳後的聲線低沉,“如果這胎隻有一個,小的也可以。可你這是雙胞胎,還有咱媽,房子太小,根本住不開。”

這倒是實話,如果不換房子,兩個孩子一生,這間小屋立馬會顯得無比逼仄。

不過陳寄北這個人夏芍是知道的,如果沒有解決問題的辦法,絕不會開口跟她提這事。他能跟她說,就是已經深思熟慮過了,心裏有了主意,而且覺得可行。

她翻了個身,和男人麵對麵,“咱們手裏隻有一百七,是你之前給酒廠做桶,我加班,攢下來的。不過咱媽的棉衣棉褲都做完了,家裏的菜也買完了,接下來沒什麽花錢的地方。這個月我轉正滿一年,應該能漲一級工資,到下個月月初,手裏就能有二百六。”

黑暗中那雙眼睛清澈如水,總是那樣輕易地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和他一起打算。

陳寄北忍不住伸出手,帶著薄繭的拇指摩挲過她眼瞼,最終滑過鬢角,在她小巧的耳垂上停留,“單位有個機會,之前被我拒絕了。也是做圓肚子木桶,比酒廠給的還多。”

男人頓了頓,聲音變低,“隻是要出門,去省城。”!